第2章 生日祝福
生日祝福
從回憶中抽離，王財財垮着臉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女。她這兩年一直都沒有什麽變化，一般的個頭，靈巧的身段，一襲黑衣背後挂着雙鋒谷的标志武器春水刺，用金線簡單束起的長馬尾，面上戴着一個萬年不摘的川劇臉譜面具，根本看不到她的面容和表情。
王財財真的很少見游戲裏會有人不願意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些的，畢竟與現實中相比，在游戲裏無論是改造外貌體型還是換漂亮時裝都比現實裏好實現得多，就比如王財財身上的這八塊腹肌和他正穿的這身騷裏騷氣露背深V異域裝。
王財財能想到水梨子可能是不想在這方面花費，但他想不到的是，水梨子是真的一點都沒有花費，在她的概念裏，只有自己的身體才是最可控的，她不願意用所謂的技術手段做出改變。
而這個面具還是她初進游戲裏意外進入一個特殊副本得到的，直到目前為止，全服也就十人擁有，但像水梨子這樣成天把面具戴在臉上的，還真就只有她一個，畢竟他們臉也都是花錢改過的，怎麽能讓這種面具擋住他們值錢的臉呢，不可能的！
于是這一身黑衣與臉上的川劇面具都成了水梨子的标志。
“水宮三階的靴子，你這有吧？”水梨子問他，“敏捷屬性的裝備，對一般人來說很雞肋，你不要亂開價。”
這倒不是王財財想要亂開價的問題，是王財財雖然也倒騰冷門裝備，但這個也确實太冷門了，他手上還真沒有，于是他便道：“我沒賣過這個，但是我可以問問看。”
水梨子點了點頭，沒什麽表示，只說：“早點休息。”然後整個人就在王財財面前消失了。
這回是真下線了。王財財雙目無神地發了一會兒呆，認命地去給這位姑奶奶打聽裝備的消息。
*
2333年6月，昙市。
明桐，也就是水梨子，昨天蹲王財財買裝備耽誤了一些時間，下線時快又是淩晨兩點，雖然當時這個點游戲裏正是熱鬧的時候，卻并不是明桐的作息，她的生物鐘在六點鐘準時把她叫醒，她醒了會兒神便迅速地爬起床洗漱，然後出門晨練。
自從三十年前那場持續了三年的極端氣候異常後，全球氣候都變得非常不穩定，昙市是一座高緯度城市，但現在不過剛進六月就已經熱得過分，整座城市就像一個高壓鍋，連清晨都沒有一絲涼意，蒸得人喘不過氣來。
明桐晨練進行沒一小會兒就已經汗流浃背，但還是堅持着完成了整套晨練。
汗水已經讓她的衣服全部濕透，明桐耳垂上的智能管家禮貌詢問是否要開啓自動調節衣服溫度模式，明桐沒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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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擦着汗往自己的小公寓走，邊走邊想自己最近還是太沉迷游戲了，大腦多少受到了游戲內的部分肢體能力加成的影響，再從游戲裏出來後，大腦和真實軀體的協調度總還是差了些。但是她靠在游戲內接單吃飯，減少不了游戲時間，看來就只能更加強在游戲外的訓練了。
她想得入神，在有通話進來時就沒有及時接通。
好在對面的人也沒有注意到她這一兩秒的反應遲鈍，在明桐接起通話後便快活地說道：“生日快樂呀，桐桐！”
來電是明桐的好友路琪，她大約是在自己的身份證件上看到這個日子，便從很早之前就一直在這一天為自己慶生，而明桐自己是不過這個生日的，但她沒有解釋過，只笑着回問路琪：“生日禮物呢？”
“給你寄了一株犬玫瑰，應該下午能到，你記得查收。”路琪道。
明桐卻吓了一跳：“你發財啦？”
可能在百年前鮮花不過是随處可見的東西，但三十年前那場極端高溫與寒潮使得許多陸生生物瀕臨滅絕，生物多樣性遭到了極大的破壞，甚至連人類的糧食安全都面臨着威脅，更不用說鮮花這種裝飾生活的東西了。
遍地春色的美景再難尋見，各類幸存的自然景區的票價也水漲船高。
整株犬玫瑰，是毋庸置疑的奢侈品。
路琪笑道：“反正一年也就送這麽一回。對了，《廟堂之下》今天會出新的更新公告，你注意看一下，我不能說太多，涉及洩密了。”
《廟堂之下》便是明桐和路琪正在玩的那部網游，是一部高自由度網絡游戲，它以朱朝時代為藍本，深度還原當時的風土與人文，并加入新的設定，精良的制作、豐富的劇情、多樣的玩法，使《廟堂之下》這部游戲風靡了一個多世紀也依舊不見頹勢。
而在近幾年《廟堂之下》正式轉入全息後，其熱度更上一層樓，沒有時間也沒有經濟支持的普通人只需要花費少量的金錢就可以一睹千年前的中華大地風采，很多非傳統游戲玩家也願意為此付費。而在多年的發展中，《廟堂之下》也顯然有變成“第二世界”的趨勢，很多人，比如明桐和王財財，就靠着《廟堂之下》來謀生。
路琪現在便是《廟堂之下》運營公司環游的員工，偶爾會給明桐透露一些內部消息。
明桐知道她能特意來提醒自己注意看更新公告，那麽更新內容必定與自己有關，而且并不是什麽好消息，便猜測道：“是雙鋒被削弱了嗎？”
雙鋒全名雙鋒谷，是《廟堂之下》裏的刺客門派，也是明桐正在玩的職業。
路琪卻斟酌道：“可能只是你被削弱了。”
這話說得含糊，但明桐沒有繼續追問，她随手開門進了自己的小公寓，說：“好啦，我會記得看的。晚上有沒有時間，請你吃飯？”
“不知道會不會加班呢。”路琪憂愁道，“如果下班早的話就給你發信息。哎，我再努努力，年底前争取找到機會跳槽去方圓，或者做個夢，年底前我們公司能被方圓收購。”
方圓集團可能是路琪這種打工人最為向往的集團公司之一，方圓的董事長年紀不大卻能力極強，在他上任方圓集團董事的五年時間裏，方圓的業務極速擴張，将觸角探進各行各業，從一艘普通巨艇成長為航空母艦似的龐然大物。然而就算是在方圓的業務擴張時期，整個方圓都沒有出現過一例加班情況，最重要的是薪資待遇也非常優厚。
挂掉與路琪的通話，明桐換了衣服進浴室，再出來時已經全身烘幹了。
時間将近早上八點鐘，這座城市正式醒來，明桐也接收到了不少信息，有來自游戲內的，也有現實的人的。而現實中會在這個時間點給明桐發消息的就只有她的母親。
明桐在母親發來的信息上方的手指停留了一會兒，還是沒點進去，而是先去查看了游戲內發來的信息。
這個時候給她發消息來的無一例外都是她的老板，稀稀落落的三兩條信息，無一例外的都十分簡潔：
“有空？”“接單？”
但明桐回想起與路琪的那則通話，猶豫了一會兒後統一回複：“過生日，不接。”
游戲老板們是不可能這個點還清醒着的，這個點發給自己的消息一定是因為昨天晚上有了沖突，早上醒過來越想越氣，沖動之下給明桐發了消息，可能五分鐘過去沒收到明桐的回複就繼續睡過去了。
果然，明桐的回複發出去後，就只有一個老板回複了一個“。”
處理完了游戲內的信息，明桐吸了口氣，點進自己母親發過來的消息。
母親發的是語音：“桐桐呀，醒了嗎，今天早點過來，媽媽好想你的。”
明桐的母親名叫溫靜雅，人如其名，聲音溫柔雅靜，還十分年輕。
明桐盯着語音條看了一會兒，文字回複消息：“我十點鐘過去。”
打完字，明桐頓了一下，熟練地在文字後添加了一個可愛貓貓表情才發送出去。
與此同時快遞打來電話：“您好，您的快遞到了，請問是否方便接收？”
這是路琪送的犬玫瑰到了。
明桐并不認為自己能養活這株植物，現在的大部分觀賞性植株都需要大量的精力來照顧。
“改地址。”明桐沒怎麽猶豫便說道。
新改的地址是峨嵋，與昙市的距離較遠，植株的運輸費用本來就高，但明桐還是毫不猶豫地付了款。
改完地址後明桐便把通訊打到了峨嵋山停雲庵，這裏是明桐長大的地方。
已經進入了二十四世紀，而師父們卻對智能化設備表現得更加排斥，如果不是為了能與明桐保持聯系，可能整個停雲庵到現在都不會出現一臺端腦。
師父們向得起得早，每天也會有例行的晨練，明桐這通通訊過去，過了一會兒才被接起來。
屏幕上出現一個菩薩一樣的慈善溫潤的面孔，正是明桐的三師父善運，她笑嘻嘻道：“是水梨子嗎？哎呀，會打通訊過來的也就只有水梨子啦。”
“是我啦。”明桐也笑道，“今天會有一株犬玫瑰送到山上，師父們幫我養一下吧。”
這些年明桐也會時不時地給寺內捐款做布施，于是這回善運師父以為明桐又在送她們東西了，于是很快地：“不要。”
明桐一眼便知道善運師父是誤會了，于是解釋：“是朋友送給我的禮物啦，我養不了，師父們幫我養一下好不好？”
三師父這才應了下來。
“水梨子最近有沒有好好練功？”畫面裏湊過來一張人臉，面容要比三師父善運瘦削嚴肅很多，是明桐的二師父善覺，也是明桐在停雲庵時抓她的功課抓得最緊的師父。
對着這位師父明桐不敢撒謊，只老老實實道：“每天都有練，但好像也退步了不少。”
善覺師父也沒批評她，只點點頭道：“有時間了回來，給你正正筋骨。”
頓了一下，她又補充：“少打游戲。”
這個明桐暫時還做不到，便只點了下頭，表示自己有聽到。
善覺師父又看了她兩眼，便走開繼續自己的晨課了。
明桐目送着一襲青衫的善覺師父轉身離開了畫面，收回目光，又問三師父善運：“大師父呢？”
善運師父笑道：“早晨時候潑兒搶了庵裏一只雞，師姐與它交涉去了。”
“潑兒”是停雲庵對峨嵋山上猴兒們的昵稱。
明桐也笑着說：“如果我還在停雲庵，它們才不敢偷雞摸狗呢。”
善運師父也忍俊不禁：“是了，你小時候比潑兒還潑。”
提起小時候明桐便更想念停雲庵了，她認真地看着三師父，說：“我會早點回停雲庵的。”
善運師父只笑眯眯地點頭，卻不知明桐的此“回”非彼“回”，明桐的“回”是落葉歸根的“回”，她的夢想可不就是回峨嵋養老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