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驚喜”
“驚喜”
轉天早上，丁含元要去東華參加新劇試鏡，畢竟只是走個過場，他也懶得進衣帽間挑選，只穿了一身跟昨天差不多的衣服，舊衣服直接丢在床尾凳上，等下會有保姆過來收拾的。天邊驟然響起的悶雷聲把他吓了一跳，他打開窗簾，發現外面的天陰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的節奏，窗外也呼呼地刮着北風，氣溫也比昨天要低好幾度。
丁含元随手從紙袋裏拿出昨天周競給他買的那件夾克，扯下吊牌便穿上了。
待丁含元下樓，穿過回廊來到前廳時，家裏的其他人早就出門去了。保姆正在給客廳的裏的一株天逸荷修整葉片，見他下來忙放下手裏的工作，走過來問道。
“早飯想吃點什麽？”
“來碗粥吧。”丁含元看了眼時間，匆忙道：“算了，要遲到了。裝進保溫桶裏，等下我帶着路上吃。”
“好，我讓阿龍和阿虎趕緊去準備車。”
說罷保姆轉身走了，丁含元獨自一人被留在偌大的前廳裏，這裏靜悄悄的，外面時不時地還炸響幾聲悶雷，令他感到相當不舒服。盡管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但丁含元還是忍不住地渾身發起抖來，他立刻走出院門來到胡同裏，胡同裏偶有行人經過，又被戶外那稀薄的陽光一曬，他這才感覺渾身舒服了一些，沒有那麽緊張了。
一分鐘後，一旁的車庫門開啓，那輛林肯緩緩駛出。丁含元終于松了口氣，逃也似的火速跳到車上去，接過虎哥遞來的保溫桶喝了幾口粥，這才徹底放松下來。
正在開車的龍哥關切道：“二少，抱歉，讓您久等了。”
“沒關系。”丁含元笑笑，說道：“是我的問題，沒想到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在自己家裏也不行。完事後送我去拳館吧，好久沒去了。”
龍哥點點頭，不再說話，專心開車。當他們來到東華的戶外停車場後，龍哥又問道。
“需要我們陪您上去麽？”
丁含元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新外套，火紅的顏色倒是相當吉利，預示着開門紅。他說道。
“不用了，這裏進進出出這麽多人，不會有事的。”
丁含元穿着件色彩招搖的外套，大搖大擺地走進東華大門。
東華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傳媒公司，彙集了無數的俊男靓女。那些年輕且漂亮的面孔上，寫滿了年輕人特有的野心，眼神裏也滿是對名譽與地位的渴望。所有人都滿懷信心，拼勁全力沖擊着那個位于頂點的王座，可惜寶座只有一個，無數人為了它争奪得頭破血流，落敗而歸，卻還是有無數人前赴後繼。
因為今天有試鏡的緣故，在一樓大廳內等待電梯的人非常多。
電梯門剛打開，無數人便推搡着向內跑去，丁含元戴着耳機，不慌不忙的站在最後面，懶得跟這些人一起擠，轉而去等隔壁的另一部電梯。
很快另一部電梯也降了下來，門開後，丁含元四下看看，身旁竟空無一人，只有他一個。他沒有上去，繼續低頭玩手機。正當他翻找歌單時，一人小跑着掠過他，搶先一步進到電梯內，他正要跟進去，忽覺自己的肩膀被人用力撞了一下，耳朵裏的AirPods也掉在了地上。
丁含元詫異地擡頭，看見顧陽走在他面前，也在扭頭對着他冷笑，眼神裏滿是挑釁。而顧陽的經紀人正堵在電梯門口，沖着自家藝人不住地揮手，催促道。
“快點！”
丁含元彎腰将耳機撿起，相當淡定地說道。
“等一下！”
這簡短的三個字卻顯得相當有氣勢，令電梯內的兩個人皆是一怔，顧陽的經紀人更是條件反射地擡手擋了一下電梯門。丁含元走了進來，沖着兩人點頭致意，微笑道。
“謝謝。”
經紀人面露尴尬之色，什麽也沒說，擡手按下十六樓的按鍵。丁含元則主動攀談道。
“你們也去這兒？也是來試鏡的？好巧。”
顧陽板着一張臉，全程一言不發。經紀人性格圓滑，也沒有将丁含元放在眼裏，懶得同這種小角色一般見識，只是從鼻子裏輕輕地“嗯”了一聲。
丁含元也不再言語，揚起下巴看着液晶板上逐漸變高的數字。
顧陽與他并肩而立，兩人年齡相仿，皆容貌出衆，奈何在氣勢上就是被對方壓了一頭。
顧陽憤憤咬牙，十分不服氣。他是個很有野心的年輕人，為了爆紅什麽都肯做，一直都想找個有錢有勢的金主，借勢沖擊頂流位置。好不容易聯系上那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周競，對方長得也很帥，比那些肥頭大耳的中年油膩男不知好出多少倍，奈何煮熟的鴨子到了嘴邊，竟被丁含元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給截了胡。錯失機會也就忍了，關鍵還平白無故又多出了一個競争對手！每每想起這件事，顧陽就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把對方給撕了。
顧陽暗中打量着丁含元，一眼便看出來對方穿着件路易威登的早秋款夾克，手腕上還戴着一支江詩丹頓，頓時又酸又嫉妒，怒氣沖頂再也忍不住，冷笑着開口道。
“你這身行頭不便宜吧？”
丁含元自然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敵意，卻也懶得放在心上，随口說道。
“都是A貨。”
“不能夠吧！”顧陽伸手摸了下丁含元的夾克，說道：“這可是最新款，才發售沒幾天，市面上哪能這麽快就有山寨貨？而且這質地和剪裁，不像是假的。”
“哦，您可真懂行。”
丁含元淡定地點點頭，往旁邊挪了挪，距離顧陽稍遠一些。
顧陽見對方懶得搭理自己，頓時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冷嘲熱諷道。
“真的就是真的，這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怎麽說也是你辛苦了一晚上掙來的。”
話音剛落，經紀人也跟着哂笑起來，暧昧的眼神輕挑地在丁含元身上上下打量着。
丁含元神色如常，說道：“還好吧，遠不如您能吃苦。”
顧陽臉色一黑，怒道：“你說誰呢！你什麽意思？”
“我沒意思啊。”丁含元眨眨眼睛，無辜道：“您急什麽呢，哎呦喂，真是吓我一大跳。得虧這兒沒外人，要不七嘴八舌地傳揚出去，還以為您擱這兒耍大牌、欺負小演員呢。”
經紀人忙說道：“好了！顧陽，不要再說了。調整一下情緒，別影響試鏡。”
顧陽咬牙切齒道：“你威脅我——”
“夠了！”經紀人看向丁含元，打圓場道：“顧陽他昨晚沒休息好，起床氣還沒消，他不是沖着你來的。這件事就這樣吧，都不要再鬧了。”
丁含元沒說話，雙臂環胸，面無表情地看着不斷變化的數字。
經紀人也看出來丁含元似乎不好惹，生怕他出去亂說，便半安慰半威脅地說道。
“大家都是同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沒必要鬧得那麽僵，這樣對誰都沒好處。”
丁含元并不搭理他，待電梯門打開後，率先向外走去，頭也不回地抛下一句道。
“我怎麽做事，還用得着你來教？”
電梯裏，經紀人滿臉菜色，顧陽則險些被氣得厥過去。
丁含元來到報到處，報上自己的名字，工作人員擡頭看了他一眼，塞給他一個號碼牌和幾頁臺詞，指了一個方位，用挺客氣的語氣說道。
“上哪兒等着去吧，很快就能輪到你了。”
丁含元在一個房間門口坐下，這裏沒幾個人，但都是被經紀人帶着過來的，所有人都很緊張，有人不斷地踱步、有人低頭醞釀情緒，只有形單影只、吊兒郎當的丁含元像個異類。
丁含元找了個角落的座位坐下，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現在的內娛已經卷成這樣了嗎？一個小小的男五號罷了，大家都如此重視？可能是因為能夠跟喬雲彬搭戲的緣故吧。
這部戲的男一號是喬雲彬，女一號則是一位香港女星，除他們外，其餘的角色都要通過試戲來進行選拔，但其中肯定涉及到了某些潛規則，這是圈子內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實，就比如丁含元，就是靠表姐薛琳的推薦被塞進來的。
反正也是早已內定好的，等下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丁含元連劇本都懶得看，自顧自地靠在那裏聽歌，閉目養神。
忽然身旁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丁含元眯縫着眼睛去瞧，剛好看到顧陽走進房間內。丁含元直接震驚了……一個小小的男五號罷了！顧陽竟然為了能夠跟喬雲彬搭戲，願意放棄高片酬，纡尊降貴來扮演這種小角色了麽？！啊，可見喬雲彬魅力之大。
待顧陽進去後，旁邊其餘等候試鏡的人竟集體洩了氣，七嘴八舌地聊起天來。
有人嘆氣道：“哎！沒想到顧陽也來了，哥兒幾個恐怕沒戲喽！”
另一人問道：“喬雲彬喬老師今天來了麽？”
“應該是來了吧，聽說還得參與選角呢。哎，真羨慕顧陽，能跟喬老師搭戲呢……”
有人哂笑道：“這能比麽？人家可是有金主捧的，角色恐怕早就內定了。”
衆人立刻噓聲一片，各種羨慕嫉妒恨。
丁含元暗自吐舌頭，嘿！哥兒幾個沒想到吧，我也是有金主捧的。只是不知道顧陽的那位金主，跟自己的金主周競比起來，哪個能量更大？這個角色最終會落入誰手。
正說着，身旁的房門內傳來一聲巨響，衆人紛紛扭頭去看，只見顧陽踹開房門，怒氣沖沖地走出來，滿臉羞憤與不甘，經紀人跟在他身後臉色也很不好，正在打電話說着什麽。
待路過丁含元時，顧陽忽然停下腳步，眼神淬毒般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丁含元則滿頭霧水，疑惑地看向顧陽。
經紀人一把拽住正要發作的顧陽，給了個警告的眼神，示意不要惹事，便将人給拽走了。
在他們離開後，衆人立刻開始越發熱烈地議論起來。
“怎麽回事？顧陽的脾氣可真夠大的！”
“恐怕是試鏡失敗了吧……”
“他不是內定好的麽，這都能失敗？”
正當丁含元茫然之際，一名工作人員從房間內走出來，東張西望道。
“元子？演員元子來了沒有！”
“哎！這兒呢。”
丁含元急忙起身，跟在對方身後走進房間裏。桌子後坐着四個人，全都是生面孔，尚導不在其中。其中一個絡腮胡的男人沖着丁含元點點頭，相當溫柔地說道。
“你好，我是這部戲的副導演之一，負責你的試戲。都準備好了吧？劇本看過了？”
“呃……”
丁含元尴尬地笑了下，不是走個過場就好了麽，他還以為只要進來随便聊兩句就行了。
見他這幅樣子，衆人了然，一位中年女士操着港普，有些不悅地說道。
“這樣子就過分了吧？雖說是內定好的，但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走一下的。這個态度不行，我非常擔心他演不好這個重要的角色，畢竟戲份那麽重。”
“對不起。”丁含元立刻翻出那兩頁紙，誠懇道歉道：“請給我五分鐘，我馬上看。”
絡腮胡副導演仍舊溫和道：“不急，給你十分鐘。”
然而劇本剛一打開，丁含元瞬間傻了眼，他将劇本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讪讪道。
“不好意思，工作人員好像給我拿錯劇本了。”
“嗯？”絡腮胡坐直身體，詫異道：“給你的不是男二號的劇本麽？”
丁含元震驚道：“男二號？！我要演的是男五號啊！……尚導呢？”
丁含元從房間內走出來，來到樓梯間，給表姐薛琳打電話，劈頭便問道。
“怎麽回事兒啊？我到底要演哪個，不是說好的男五號麽？”
薛琳也滿頭霧水，說道：“沒錯兒啊！你不是說要演喬哥的弟弟麽？我就給你要的這個。”
“那怎麽給我的是男二號的劇本！”
“我怎麽知道！”薛琳也嗆道：“反正不是我幹的，我吃飽了撐的啊？”
電話剛放下，尚導的電話便打了進來，通知丁含元去另外一個房間裏。
這是一間高管辦公室，丁含元敲門進去，發現裏面坐着不少人，不僅有尚導和喬雲彬，還有一名年輕俊美的混血帥哥，以及一個熟悉的朋友，東華的太子爺，唐钰。
“嘿！”丁含元上前跟唐钰熱絡地擁抱了一下，打招呼道：“小唐哥，好久不見。”
唐钰笑着拍了拍丁含元的後背，說道。
“前段時間比較忙，最近倒是有空了，找天約你和你哥一起去打球。來，給你介紹一下，尚導和喬老師你應該已經認識了，這位是這部劇的總編劇，魏斓，魏編。”
丁含元禮貌道：“尚導，您好。喬老師，初次見面，我叫丁含元，還請您多指教。”
喬雲彬站起身來，态度十分和藹親切，跟丁含元握了握手，笑道。
“不敢當，我比你大幾歲，不介意的話叫我喬哥就好。”
丁含元又去跟編劇握手，恭敬道。
“魏編，久聞大名。我很喜歡您的作品。”
“你好，幸會。”混血帥哥也站起身來，與丁含元握手，中文十分純正：“很高興能夠與你合作，是我的榮幸，接下來請多關照。”
衆人互相介紹完畢，待重新坐下後，尚導搓了搓手，有些為難地開口道。
“二少，關于你的角色這件事，現在有個比較尴尬的問題……”
“沒關系，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您盡管說。”
尚導這才解釋道：“是這樣的。你表姐找到我，說你想演男五號；但周老板找到制片人，說要安排你參演男二號。我也是才得知這件事，而且您知道的，我的權利遠不如制片人的大……所以，我想問問您的意見，看這件事如何解決，才能雙方都能滿意。”
丁含元：“……”
唐钰好奇道：“什麽周老板？那又是誰？”
丁含元捏捏眉心，十分無奈地說道。
“很複雜，一時半會兒的根本解釋不清楚，你問我姐夫去吧。”
唐钰相當八卦，當即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隔間去給杜阮打電話去了。
衆人神色各異，都不言語，丁含元眉頭微蹙，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尚導小心道：“二少，周老板不知道其中的情況，您看這……”
“這不是添亂呢嘛！”丁含元不爽道：“您甭管他，就按照原先說好的來。”
說話間，唐钰哈哈哈地笑着，從隔間裏出來了，大笑道。
“丁二，可真有你的，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哈哈哈——你這不是拿人當猴耍呢嘛？”
丁含元忙說道：“千萬別告訴我哥！”
“明白。”唐钰比了個OK的手勢，說道：“那你還是演喬老師的弟弟？放心吧，制片人那邊兒，回頭我去跟他說。”
丁含元微怒道：“你是不知道，周競哪兒都好，就是特愛裝！原本挺順當的事兒，他非要橫插一杠子，我又不想演男二號，他怎麽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唐钰壞笑道：“霸道總裁做事，從來都不會商量。他多半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呸！”丁含元嫌棄道：“什麽驚喜，這簡直就是驚吓。”
尚導見丁含元心意已決，也松了口氣，說道。
“我這邊沒問題，一切都按照二少的意思來。”
丁含元想了想，問道：“男二號本來是要給顧陽的，對吧？”
尚導點點頭，坐在他旁邊的魏斓則以手指扶着額頭，扭過臉，流露出些許的不快的情緒來，似乎很反感這種事情。喬雲彬還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喝着茶水，不管這些閑事。
丁含元又說道：“那就還給他吧，我不跟他搶，否則大家都不好辦。我挺喜歡男五號這個角色的，我就想演那個。要是競哥回頭問起來，我負責跟他解釋。”
尚導當即拍板道：“成，就這麽定了！魏老師、喬老師，您二位還有什麽要吩咐的？”
魏斓直言道：“你為什麽拒絕男二這個角色。那個角色更好，能紅。”
丁含元坦言道：“我演戲不為出名，也不為錢，我就是圖個喜歡，自己個兒樂呵。而且我心裏有數，我的演技不算特好，駕馭不了那麽重的戲份，別因為我毀了一部好戲。”
魏斓臉色稍有緩和，點頭道：“恕我冒昧，男五號的角色也很重要。你出身豪門，與那個角色的經歷大相徑庭，性格也很不一樣，你有信心演好他麽？”
丁含元笑了起來，謙虛又不失自信地說道。
“魏老師夠坦誠、夠爽快！我今兒就把話撂這兒了，我既然有膽子接，就有本事演好。您要是不滿意，随時換了我都成。”
“這個角色需要講粵語，你怎麽辦？”
“魏老師夠坦誠，夠爽快！我今日就将話講喺度，我既然有膽接，就有本事演好，你如果唔滿意，随意換左我都嘚。”
丁含元當即又用流利的粵語把上面那句話說了一遍。
魏斓終于笑了起來，他沖着尚導點點頭，再次向丁含元伸出手，說道。
“我沒有問題了，丁先生，合作愉快。”
尚導又看向喬雲彬，問道。
“喬老師，您的意思呢？”
“我沒有任何問題。”喬雲彬主動起身，與丁含元握手道：“期待與你的合作。”
“喬哥，我的演技有待提高，屆時還請您多多包涵，多多指教。”
“沒問題，好說。”
說罷，尚導拿出合同請丁含元過目，丁含元看也不看，直接簽上了自己的藝名。這部劇是由東華負責制作發行的，他們家跟唐钰向來關系不錯，唐钰不至于坑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