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撐腰
撐腰
第二日,香港,深水埗,天氣陰。
拍攝場地一早就被清場了,工作人員全部就位,各自安靜地忙碌着。
按理說這樣的天氣,對于拍攝外景相當不友好,但尚導卻顯得格外興奮,學着當地人的樣子向老天不斷地雙手合十,嘴裏反複念叨着。
“求龍王爺賞臉,求下雨求下雨求下雨……”
副導演笑道:“您幹脆把蕭雨神請過來算了!”
他們今天拍攝的內容是弟弟穿着女裝與陌生男人在小巷中激吻,被打工歸家的哥哥逮個正着。憤怒的哥哥将弟弟捉回家中,進行一連串質問,甚至還動了手。那場吻戲,尚導想要拍出那種既瘋狂又落魄、凄美又詭谲的感覺,因此特意選擇雨天夜景,為此他提前看過天氣預報,剛好香港今日大雨,現在只求天氣預報準一點,老天賞臉,天公作美。
副導演又說道:“其實這種雨天,用灑水車也可以模拟……”
尚導當場拒絕,嚴肅道:“我當然知道,但那樣不夠真實,人工弄出來的雨水,不如大自然的饋贈效果好,自然降雨才比較真實,且有震撼力!”
別看尚導偶爾喜歡動一些小心思,但對待工作态度認真,藝術造詣也很高,否則這部獻禮劇也不會找到他來做總導演。畢竟人無完人,做人難免有點小瑕疵,更何況這種瑕疵,在娛樂圈這個大環境中,根本就不算什麽。
在尚導潛心求雨時,丁含元、服裝師和造型師,幾人正對着一排女裝犯愁。
造型師本打算讓弟弟穿一件雪紡連衣裙,好營造出人物的柔弱、凄美、招人心疼的感覺來。然而當她看到丁含元本人時,卻發現這個北方男人身材太高了,雖然瘦,但骨架偏大。且男人沒有女人的玲珑曲線,穿上連衣裙後仿佛一個水桶,一點都不好看。
團隊緊急開會,立刻調整方案,讓丁含元試穿泡泡袖上衣和短百褶裙。但是……男人那寬闊的肩膀搭配本就容易顯壯的泡泡袖,簡直是視覺災難。
于是衆人犯了愁,對着一排衣服挑挑揀揀,一時拿不出一個合理的方案來。
丁含元看了看劇組裏的女性工作人員,開口建議道。
“改穿半袖T恤行不行?我看很多姑娘都這樣穿。這種衣服不挑身材,又好搭配。”
造型師沒說話,正在思考其可行性。丁含元又說道。
“這不是這個角色第一次嘗試穿着女裝出門麽?心理肯定是很糾結、很緊張的,我覺得不至于頭一次就打扮得那麽誇張,又是裙子又是泡泡袖的,總得有一個轉變過程。半袖T恤本就比較中性,不論男女都能穿,剛好也符合他當時的心态。”
造型師被說服了,去跟尚導溝通,回來後表示可以試試。
丁含元換好衣服,果然半袖T恤搭配百褶短裙,立刻順眼多了。
且丁含元的雙腿又長又白又細,裙擺垂在大腿處,光看腿真的像是少女一樣。
造型師也相當滿意,又叫來化妝師給丁含元上妝。
這部劇裏,弟弟的年齡設定只有十八歲,丁含元卻比角色大了十歲不止。化妝師有意将他畫得年輕、清純、無辜一點,鏡子裏的丁含元,戴着一頂黑長直假發,肌膚白皙如雪,吹彈可破,兩頰紅潤,大眼睛水汪汪的,頗有種柔弱嬌美、含羞帶怯、楚楚動人的感覺。
造型師得意道:“你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丁含元犀利吐槽道:“我像一個肺結核病人。”
造型師:“……”
丁含元抓狂道:“我是個女裝大佬啊!這也太柔弱了!”
造型師是丁家大姐推薦過來的,只服務丁含元一個人,自然是老板說什麽就是什麽,只好重新調整方案,讓丁含元看起來沒有那麽娘,有種獨特的中性美。
丁含元平日裏注重保養,長相也顯年輕,女裝一穿,假發一戴,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秒變青春叛逆美少女,根本看不出本體是個三十歲的男人。
尚導過來催進度,看到變裝後的丁含元頓時愣住。喬雲彬也走過來,驚嘆道。
“你是……元子?天吶,靓女你好!”
丁含元不好意思道:“過獎過獎……喬哥,我頭一回跟您搭戲,還請您多擔待。”
“好說。”喬雲彬也謙遜道:“都是同行,互相指教。”
內景場地是劇組租借的某唐樓中一個五百呎的房間,換算成平米數不足五十個平方,還擺着許多生活道具。場地狹窄,攝影機都轉不過來,尚導安排了三個機位,一個固定,兩個正反打,幾乎是怼着人臉在拍,這種景別對演員的表情控制與情緒表現力要求非常高。
這場戲是弟弟女裝被抓現行後,與哥哥對峙、嘶吼。哥哥非常憤怒,弟弟也很歇斯底裏。尚導安排走位,丁含元緊張地默念臺詞,喬雲彬則在閉眼醞釀情緒。這是他的工作習慣,拍每一場戲前都要找感覺,長則幾分鐘,短則十幾秒,這期間是沒有人敢去打擾他的。
丁含元看這陣勢,更加緊張了,擔心自己等下能不能接得住喬雲彬的戲。
忽然,喬雲彬睜開眼睛,對尚導點點頭,示意準備好了。
工作人員連忙各就各位,衆人擯住呼吸,所有人的視線都凝聚在兩位演員身上。
場記板敲下,喬雲彬立刻變了個人,如野獸附體般,眼睛裏閃爍着憤怒的光芒。他猛地擡腳踹翻一旁的道具飯桌,上面的水杯叮叮當當碎了一地,他怒視丁含元,嘶吼道。
“你到底要做什麽!穿成這幅鬼樣子,你到底想怎樣——”
丁含元當即被吓得一個哆嗦,整個人都懵了,忘了接下來該怎麽演。
尚導見狀喊咔,喬雲彬也在瞬間恢複成原本的樣子,溫柔地安慰道。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丁含元回過神來,大口呼吸着,他剛才是真的被吓到了,喬雲彬的氣場太足,如狂風暴雨般,壓得他幾乎都無法喘息了,說道。
“……不、不好意思。我剛才懵了,沒反應過來,給大家添麻煩了,下次一定注意。”
尚導也安慰道:“頭一回跟喬老師搭戲的,都容易這樣,多試幾次就習慣了。”
道具組趕緊上來将餐桌恢複原位,清理碎片,再重新擺上水杯道具。場記板再次敲響,喬雲彬再次踹翻餐桌,情緒跟剛才一樣飽滿,吼道。
“你到底要做什麽!穿成這幅鬼樣子,你到底想怎樣——”
這次,丁含元做足心理準備,立刻接上,也憤怒地對吼道。
“你不要管我!你憑什麽多管閑事?!”
“我不管你?任憑你穿得不男不女,去做那種下賤的事情?任憑你丢光家裏的臉!”
丁含元崩潰道:“那才是真實的我!我想做女孩,我從小就想做女孩!我讨厭現在的自己,讨厭這幅身體!你說我賤?可我有什麽辦法,我也不想的!我生來就是這個樣子——”
丁含元吼得面紅耳赤,嗓子很疼,耳朵裏嗡嗡直響,他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很到位了,可下一秒就被喊了咔。尚導搖搖頭,嚴肅道。
“情緒不對,不夠飽滿,沒有體現出層次感來。”
丁含元張張嘴,妝容因出汗有些花了,假發也淩亂地披散在肩頭,因為嘶吼的關系,他的臉蛋紅撲撲的。化妝師趕緊過來替他補妝,尚導也趁機對他講戲。
“小弟這個角色,被至親撞破秘密,光憤怒是遠遠不夠的。他的內心還有愧疚、害怕,以及羞恥。這些情緒,不是只要吼出來就行,眼神和動作也要表現到位。”
丁含元點點頭,尚導又說道。
“先不開機,你跟喬老師先對對戲,找找感覺。”
兩人又對吼了幾遍,吼到最後丁含元的嗓子都啞了,奈何尚導還是不滿意。
丁含元都有點絕望了,喬雲彬沉思片刻,對他說道。
“我覺得元子的憤怒以及羞恥,已經表現到位了。至于愧疚,倒也沒必要表現得太過明顯,點到為止就好,還可以用小動作來體現。至于害怕這一點……倒是可以再挖掘一下。你之前有沒有體會過害怕?可以回憶一下當時的感覺,真實感受是表演最好的參照。”
丁含元垂下頭去,肩膀微微發抖,沉默不語。
當然有了。
如果可以的話,那件事是他一輩子都不願意再回想起來的。
那種黑暗、死寂、颠簸,那種無處不在的窒息感,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每每回憶起來,就能精準地扼住他的咽喉,令他臉色蒼白,呼吸急促,肩膀更是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喬雲彬雙眸如鷹隼般,始終密切關注着丁含元的情緒變化,見他這幅樣子,立刻說道。
“……對!就是這種感覺。至于愧疚,可以像這樣,用手指輕擦一下額頭。”
丁含元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工作人員再次就位,場記板第三次敲響。
丁含元的肩膀不住顫抖着,他擡手揉了一下眉梢,兩眼含淚,神色複雜地看向對面的喬雲彬。相比較剛才,他的吼聲小了一些,聲音打着卷,既想發洩,又再壓抑。
“……那才是真實的我!我想做女孩,我從小就想做女孩!我讨厭現在的自己,讨厭這幅身體!你說我賤?可我又有什麽辦法,我也不想的!我生來就是這個樣子——”
尚導點點頭,露出個滿意的笑容來,示意繼續。
喬雲彬上前一步,雙手狠狠揪住丁含元的領口,他睫毛抖動着,眼神裏全是戲,僅一個層次豐富的眼神,就體現出人物內心的掙紮。既心疼弟弟,又對他恨鐵不成鋼;既失望,又無助。他的眼中噙滿淚水,嘴唇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在拍他正臉的機位立刻推近捕捉這些細節,同時飾演他們父母的兩位老戲骨也入鏡。
蔡演員哭道:“哎呀!輝仔呀——他是你弟弟,親兄弟何必搞成這樣?有話好好講嘛……發仔!快向你哥哥道歉,就說你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快啊!說對不起!”
喬雲彬強忍哭腔道:“……我沒有話跟他好好講!我也沒有這樣不要臉的兄弟!爸爸、媽媽,你們也不要插手了!我今天一定要打醒他!”
然後……喬雲彬難得NG了。喬雲彬松開丁含元,看向尚導,毫無哭腔地問道。
“尚導,您看這打巴掌的戲,要怎麽拍?”
“這……”
尚導也犯難了。
拍這種戲一般有兩種拍法,狠一點的是真打,溫柔一點的是假打,一巴掌揮過去,被打的人随之偏頭,後期配音效就可以了。但尚導對作品質量要求很高,一般是要求真打的,後面再給演員一些紅包。可丁含元不是一般人,因此這巴掌也就不好定奪。
丁含元說道:“沒事兒,不用顧忌我,該怎麽拍就怎麽拍。”
尚導也說道:“沒事兒,咱做個樣子就行。”
丁含元又說道:“尚導,我就是吃這碗飯的,要是連這點兒苦都吃不得,也不用混了。”
尚導只好說道:“……那好,你受累,就從黃老師和蔡老師進門那裏開始吧。”
但過程中還是出了一點狀況,第一遍喬雲彬打的時候,不敢下重手,一巴掌輕飄飄的,不夠有視覺沖擊。第二遍的時候下手又太重,直接把丁含元的假發給打歪了。兩巴掌下去,丁含元的左臉頰已經紅腫起來,喬雲彬也很不好意,親自拿來冰袋替他敷臉,愧疚道。
“不好意思,很疼吧?不然等拍戲結束後,你也打我兩巴掌。”
“哎呦喂……快別了!我怕您的粉絲們回頭把我給活剝了。”丁含元咧嘴笑道:“喬哥要是真心疼我,這第三巴掌還請您找好準頭,一步到位,否則我就真要破相了。”
衆人一陣哄笑,第三巴掌也開始拍了。好在此時的喬雲彬已經找到了感覺,一掌到位,兄弟對視幾秒,丁含元捂住臉滿臉委屈地跑走,這一條圓滿結束,衆人歡呼起來。
丁含元捂着冰袋,被請到一旁去休息,欣賞喬雲彬跟兩位老戲骨繼續飙戲。他看見這期間尚導接了個電話,表情相當微妙,并起身去一旁接聽了。然而片刻後,尚導竟慌慌張張地向自己走過來,神色古怪,糾結道。
“二少,那位周老板……他找您。”
“啊?!”丁含元震驚道:“他找我怎麽給你打電話?”
尚導茫然道:“我也不清楚……啊?!周老板怎麽來了?!”
丁含元驚訝地看向入口,果然看見周競正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向這邊大步走來。
周競于今天淩晨下飛機,去酒店辦理完入住手續後,便讓當地地陪拉着自己直奔片場。地陪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性格相當熱情,操着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問周競是要去銅鑼灣還是旺角,看他是個有錢人,又詢問是否要去游艇俱樂部或賽馬會會所。
周競卻全程板着張臉,只說自己要去深水埗。
地陪:“???”
拍攝重地,閑人免入,周競被工作人員攔在現場外面,工作人員不會講普通話,周競又聽不懂粵語,雙方各種雞同鴨講。周競被氣個半死,憋着一肚子氣給丁含元打電話,然而,數個電話不僅打不通,還一直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中……這顯然是被拉黑了啊!
周競更加生氣了,強忍着發怒的沖動,又聯系了尚導,這才被順利放行。
丁含元看到朝思暮想的周競,正向自己風風火火地大步走來,頓時高興壞了。兩人許久未見,确實有點思念。看來這場冷戰還是自己獲勝了,周競終于服軟了,爽!
然而,周競走過來時,竟看都沒看丁含元一眼,徑直走過去,對尚導說道。
“元子呢?叫他出來。”
尚導:“……”
丁含元:“……”
丁含元哭笑不得道:“嘿,我在這兒呢!”
聞言,周競轉過身來,四下張望着,茫然道。
“嗯?在哪裏,我明明聽到他的聲音了。”
尚導嘴角抽搐道:“周老板,他就在……你的後面。”
“嗨!靓仔。”丁含元一撩假發,扭腰擺臀,擺了個風姿綽約的姿勢道:“怎麽稱呼?”
周競:“!!!”
看着眼前這位青春靓麗的美少女,周競簡直三觀盡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過後,被雷得裏焦外嫩的周競終于回過神來,震驚道。
“你怎麽打扮成這幅鬼樣子!”
“不好看麽?”丁含元再一撩假發,捏着嗓子嬌媚道:“我要去參加港姐選美了。”
周競:“……”
“你正常點。”周競單手扶額,恨不得自戳雙目,說道:“你把衣服換了再跟我說話!”
別人都誇他這幅造型好看,只有周競覺得辣眼睛,丁含元頓時有點失落,說道。
“換什麽換!這是戲服,等下還要拍戲的!”
周競難以置信道:“穿成這樣拍戲?你接的是個什麽角色!三級片嗎?”
“呸!”丁含元皺眉道:“這是藝術,你懂個屁!”
周競不悅道:“角色是這種情況,你之前怎麽沒跟我說?”
丁含元回怼道:“我憑什麽跟你說?你是導演還是編劇?再說了,我就是幹這個的,什麽角色不得演?什麽衣服不能穿?穿個女裝而已,有些演員還得光屁股呢!”
周競眉頭緊皺,滿臉“大受震撼”的表情,顯然不太樂意。
丁含元想起外甥的囑托,讓他收着點,不要動不動就發脾氣,于是主動退讓一步,問道。
“競哥,你怎麽來了?”
“……啊!”不提還好,一提周競便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怒道:“你怎麽不接我電話!”
“……啊?你給我打電話了?”丁含元拿出手機看了眼,說道:“你沒給我打啊!”
周競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更加生氣地說道。
“你還真的拉黑我了?憑什麽拉黑我?!”
“我沒有啊——”
丁含元簡直抓狂,怒火也蹭蹭地往上竄,他本以為周競是過來服軟賠罪的,沒想到竟然是來興師問罪的!這哪能忍得住?!他的少爺脾氣頓時有點繃不住了,也嗆聲道。
“我拍戲忙得要死,哪有功夫拉黑你?!有毛病吧你——”
眼看兩人的嗓門越來越大,戰火也有越燒越旺的趨勢,尚導忙過來打圓場道。
“天氣熱,你們要不換個涼快的地方,坐下慢慢說?”
周競黑這張臉,也不問丁含元的意思,抓起他的手腕就向一旁走去,丁含元掙紮道。
“你給我撒手!我還得接着拍戲呢!”
周競回頭以嚴厲的眼神看丁含元,卻不肯放手,忽然他眼神一緊,改為捏着對方的下巴,湊近仔細端詳片刻後,厲聲質問道。
“你的臉是怎麽回事?有人打你?!”
尚導站在一旁,簡直要被吓暈了,又不敢亂講話。丁含元拍開周競的手,不耐煩道。
“你抽什麽風?這是拍戲、拍戲!劇情需要!”
“你糊弄鬼呢?”周競強壓怒火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早就聽說過了,在娛樂圈中捧高踩低是常有的事,劇組中還經常發生霸淩事件。這打的不僅是你的臉,還是我的臉!這麽明目張膽地欺負你,簡直就是不把我周競放在眼裏!”
丁含元簡直要被氣暈,又覺得如此迷之自信的周競非常可笑,強忍着解釋道。
“……真的不是,就是劇情需要,我們劇組非常和諧!大家都對我很好!”
尚導也忙說道:“是的是的,大家相處得都很好。”
“欲蓋彌彰,這是欲蓋彌彰。”周競冷笑起來,看着丁含元,非常霸總地說道:“元子,別怕,有競哥給你撐腰。你說,是誰欺負你?我給你做主。”
“天吶!真的沒有!”丁含元十分抓狂,再這樣下去大家都別拍戲了,說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就是劇情需要!要不把劇本拿來給你看?”
周競虎目微眯,深吸一口氣,說道。
“好,那你認真工作,我先走了,晚點再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