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矮腳貓

矮腳貓

安書純經期中旬身體實在有些撐不住，請假在家待了半天。

熬過這個月痛苦的經期已經是新周一的事了。

列陽依舊炙熱。

她半睜半眯着眼換下睡衣套上校服。

洗漱結束，在林婉君女士的叮囑與唠叨并駕齊驅的攻勢之下，安書純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咬着面包在玄關處換鞋。

“牛奶拿上。這麽點個兒，還不知道多喝牛奶……”說着林婉君又往她手裏塞東西“把這個帶給阿曜。”

“我已經有一米六二了好嗎？”安書純咬着面包，垂眼看向被硬塞的東西，透明塑料盒裏整整齊齊的擺着水果。

“林婉君女士，請問我是你的嘀嘀跑腿？”

“你要早有這樣覺悟，不至于數學差成那樣，都高三的人了，上次周練的”

“……好好好，停，我走了。”

安書純大早上一頓氣沒地撒，掏出手機，點進跟某人的聊天框就是一頓輸出。

-

出了小區的大門，安書純視線移開手機，注意到單肩挎着黑色書包的少年身影立在不遠處。

少年穿着校服。

此刻陽光不偏不倚的灑在少年濃密又蓬松的黑發上，側面剪影落在路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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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帥氣。

是現在大多少女都會喜歡的類型。

“純純，近水樓臺先得月啊，他這張臉在我們學校可謂是神級存在，好多女同學上趕着給他送情書的……雖然沒有一個成功的。”

不知為何，安書純耳邊莫名響起之前唐思嘉無聊時對她說的這句話。

她白眼翻上天，看着手上這盒水果拼盤，真的是，真有人會喜歡他啊是狗嗎？話說回來，像盛斯曜這樣的，狗估計都不願搭理。

走到公交站牌邊上，身邊的某位大高個正好能給她擋太陽。

陽光落在他肩上，白色校服給他穿出了別樣的感覺，沒有絲毫上學死氣沉沉的氣息。

呵，小心被紫外線曬過敏吧。

盛斯曜注意到有人靠近，眼神也沒給一個，笑了笑“矮腳貓，下次記得起早點，怕你趕不上公交。”

安書純頓覺受到侮辱，嗆回去“那也比某一米八幾大高個恐高人士好很多，只敢活在水裏。”

兩人一見面就掐。

已是家常便飯。

等公交的時間裏，安書純左看右看，站在這頭的某個“遮陽傘”沒發覺，安書純倒是發覺他那頭蓬松的頭發格外出戲，她驀地回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

那年安書純還未滿十周歲，盛斯曜較長她三個月，當時她還和盛斯曜一起在平城讀小學，平城的小巷子都是單家獨院的。

院子裏的小朋友都是一起上下學的。

盛斯曜家裏要特別一些，他家後院有一個很大的後花園，安書純聽母親林婉君提起過，那是盛爺爺當年追奶奶，知道奶奶喜歡捯饬花草，婚後特意為奶奶準備的。

安書純當時就想問，盛爺爺那麽浪漫的一個人，怎麽他的親孫子小時候就愛裝高冷……

她啧啧兩聲邊搖頭。

他們肯定不是親爺孫。

某一天放學，安書純回到家丢下書包就往盛斯曜家裏跑，那天正巧也是他的十歲生日。

安書純很喜歡待在那座後花園裏玩，花園裏種着很多叫不上名的野花野草，還有盛爺爺特意為盛斯曜跟她搭建的蕩秋千。

盛家邀請了很多周邊院落的小朋友來參加，安書純自然也去了。

小孩子們天性好動，飯沒吃一會兒就下桌了，都等大人們吃飯切蛋糕這會兒，那個時候，一個蛋糕就是小孩子的天地。

之後有小朋友提議去玩捉迷藏。

其他小朋友都往窗簾裏，沙發角落，床底、窗簾後躲……只有安書純一個勁的跑去後花園。

她本以為只有她一個人會想到藏在這裏，卻碰巧遇到盛斯曜也在。

他安靜的站在花園中心，他是不玩這總游戲的，他覺得幼稚。

安書純本着他們都是好朋友，要幫幫他的心理拉着他往後花園小角落躲。

小時候盛斯曜就像個小大人，不愛說話，用現在的詞來說就是高冷，別的小朋友多少都怕呀，只有安書純就愛跟他玩。

打擾他，欺負他，惹他不快，他也不生氣，對比起來，還是小時候的盛斯曜更加可愛。

盛家的後花園有一處很隐蔽的角落，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那裏種有一顆李子樹擋着，雜草叢生，他們倆就窩在樹幹後面，雜草沒過安書純的大腿。

她小心翼翼的拉着盛斯曜縮着腦袋藏身進雜草中。

最後果不其然，其他小朋友全被找到後，捉人的小朋友就單單沒找到他們。

還是小朋友喊來盛爺爺，他們倆才出來。

盛老爺子看着兩個小不點藏在這個無人問津的角落，覺得好玩，摸摸安書純的腦袋，對自家小孫子說“快點捯饬捯饬，壽星準備去切蛋糕了。”

安書純站在盛斯曜身邊冒着星星眼。

盛爺爺剛一離開，兩人從小角落出來，“啪”一聲，一只幼雛落在了身邊男孩的腦袋上。

盛斯曜從小頭發蓬松且發量驚人，幼雛摔到他腦袋上，大概是鳥媽媽誤以為是鳥巢，從樹上飛到盛斯曜的腦袋上，開始投喂自己的孩子。

當時安書純毫不掩飾的笑了好半天，身邊小男孩的臉色暗下來，認真警告道，

“不許笑。”

安書純還是不停的笑，像是被人點了笑穴，笑聲反而更加肆意，越笑越大，最後笑到口水嗆喉嚨，一個勁的咳嗽。

某人不忘嗆一句“早說讓你別笑。”

“你……”

盛斯曜雖然覺得在安書純面前出糗，卻也沒動手傷害幼雛跟鳥媽媽，最後是找大人幫忙把幼雛從他腦袋上抱下來，放回李子樹的鳥巢中。

時過境遷，現在回想起，安書純不由得笑出聲來。

安書純擡腿邁快步子，來到盛斯曜的身邊停下，一起等公交。

兩人已經休戰，直到公交到站，少年剛邁上一步，回頭注意到她臉上的笑容，打破冰面問，

“小心笑成傻貓。”

安書純視線聞聲追去“呵呵，我笑的你，恐高人士。”接着她投以一個“滾吧”的眼神。

少年笑笑，也打算追究，邁開長腿已上了公交。

安書純後一步提腿邁上公交，正要刷卡，司機看了安書純一眼問道“跟着前面上車的那個男生一起的”

安書純點點頭。

“不用付了，他已經幫你刷了。”

安書純朝司機示意的方向望去，少年正閉目養神。

左側耳朵覆有一只耳機，白色耳機線垂至他的手臂，此時陽光透過玻璃落在他姣好的面孔上，眼下的烏青變得有些明顯。

看在他今天日行一善的份上，放過他。

安書純包着書包坐過去，她把那盒水果遞過去“賞你了。”

少年習慣單戴耳機，睜眼看過來“下毒了”

……

-

雲城一中課間有體操環節，是學校一直以來的傳統，通常在上午第二節課下課，那個課間時間有半個小時。

課間操一結束，唐思嘉就拉着安書純去小賣鋪續命。

果然，學姐們的忠告是對的，大課間不是一個來小賣鋪的好時機。

安書純注意到“回去”

唐思嘉“不……來都來了”她死拽着安書純的胳膊“停！……有八卦！”

不遠處幾個高一的女生圍在一起八卦。

“天！你們有誰去看了盛斯曜訓練”

“你以為你是人家對象還是家長啊，怎麽可能。”

另一個女生發問“可是我聽說有人去看啦。”

“真假的，是誰啊”

“我不認識，但好像兩人關系挺好的，那個女生個子不算高……”

“嘁，都不知道是誰，也有可能是姐姐或者妹妹呢……”

“也是……”

“……唉，反正跟我們都沒什麽關系，走吧……”

“……”

唐思嘉耳朵尖，過濾掉她們對話中不重要的語氣詞，取之精華，有個女生去看盛斯曜游泳訓練了，并且跟他們關系很好。

安書純胳膊莫名被拍了一掌，狐疑的望向身邊的人。

“純純，盛斯曜那個女朋友你見過沒”

“什麽女朋友”

“就剛剛高一學妹聊到的，去看盛斯曜訓練賽，好像關系很好，不是女朋友，難不成真像她們說的是姐姐，妹妹啊”

安書純沉默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兩種可能都不是呢？是她呢。

每每想到，大周末的被林婉君女士勒令爬起來去訓練場給盛斯曜送這送那她就不爽。

唐思嘉還在等她回複，期間兩人不知不覺就進到小賣鋪裏面，好不容易擠進人群，唐思嘉見了零食就走不動道，也不去管問的什麽了。

她們幾乎是被推撞着往裏走，小賣鋪空調開着，冷空氣中裹滿運動後各種各樣的澀汗味。

安書純鼻子敏感，一個噴嚏壓着要打不打的，難受極了。

回頭一看，唐思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群擠到沒了人影，現在的狀況，安書純只想快些抽離開人群，呼吸點新鮮空氣。

噴嚏壓在打不出來實在難受，她微微張嘴，沒得到絲毫緩解，眼眶淚光閃着。

眼珠呆呆的盯着貨架方向。

準備拿包紙。

驀地，安書純後背有人靠近，帶着淡淡的陽光暴曬過的皂角味，相較于剛剛人群中的澀汗味，這個味道讓人舒服安心。

安書純有個習慣，只要一想打噴嚏就不想動，安靜的立在人群中，像座雕塑。

“啊啾~”

噴嚏終于打出來了，意外帶了個奇怪別扭的尾音。好在淹沒在人群嘈雜的環境中。

應該沒有人能聽見。

突然，站在她身後的人輕嗤一聲。

安書純驀然回首，對上少年清澈的黑眸。

他似是不能理解，開口問“矮腳貓打噴嚏都這種聲？”

兩人離得近，安書純吸吸鼻子　“我不想跟連‘生理反應’反應這四個字都不能理解的人說話。”

“哦，走了。”

下一秒安書純手心被塞了一包紙。

她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就聽見他說。

“錢記得自己付，我單純怕矮腳貓拿不到哭鼻子。”

“……”

盛斯曜！你等着，看我把你拉進黑名單，你就別想出來了。

恐高鹹魚永日不得翻身。

-

收銀臺阿姨幫着清點盛斯曜拿的東西數量。

“一共15元。”

他從褲袋裏掏出學生卡，微微轉身，伸手指了指在還困人群中安書純，“阿姨，她手上的拿的東西，都一起付。”

阿姨看了眼，一臉我都懂的表情看着盛斯曜“一共20.5。”

盛斯曜刷卡出了小賣鋪，路道邊許澍看見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提腳上去将手臂自然搭上他的肩膀。

他扔給許澍一瓶冰飲“五元，微信還是支/付寶”

許澍看着手裏拿着的飲料，“阿曜，就一瓶飲料還算這麽清。”

“親兄弟明算賬。”

“得。”

聊着，許澍視線注意到盛斯曜手裏一條粉紅色色包裝的糖果，還是什麽白桃味的，笑他“阿曜，你什麽時候開始吃這些小姑娘愛吃的東西了。”

盛斯曜聳肩，許澍搭他肩上的手臂受慣性劃落，“哪條法律規定男的不能吃糖。”

“那倒沒有，我這不是以前也沒見過你吃糖啊。”

“喂貓的。”

“貓還吃糖……”

“她吃。”

盛斯曜拆了外包裝，幾顆單獨包裝的糖果落在掌心，小巧玲珑。

确實，他不喜甜食，從來都不愛吃糖，尤其還是這種軟糖，這種軟糖是安書純愛吃的。

他至今都不能理解這種黏黏糊糊甜得齁牙的東西有什麽好吃，但是只有安書純那個傻子，只要她一不開心，給一顆糖，就能好。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無故買了這條糖，只是當時看到貨架上放着，看到是白桃味就買了。

他收起糖果，揣進褲袋。

兩人剛走一段路，許澍視線閃過一個人影，他記性好，見過一面的人再次見面很容易就能認出。

他和安書純只打過一次照面。

還已經是上周的一個午休時段發生的事，那天，唐思嘉跟安書純準備繞籃球場走路消食，等進到教學區，前者才想她還有借去借去抄的英語試卷還沒還安書純。

于是就領着安書純去了她的班，她進教室給她拿試卷。

安書純站在文科二班門口，許澍正好抱着藍球來找唐思嘉，就剛好碰上了。

……

許澍回憶結束，他忽然聯想到什麽，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人“阿曜，那不是經常去游泳館給你送東西的女生嗎？”

盛斯曜視線追随，黑眸映出少女幹淨的側臉，手裏正捏着他在小賣鋪塞她手心的那包紙。

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