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過命的交情
第22章過命的交情
蕭钰生得高大,她站直了才堪堪夠到肩膀,摸他額頭,需得踮起腳來。
這一下,兩人挨得太近,呼吸萦繞,暧昧滋生。
沈念安眉睫翕動,扭動胳膊,把手掙脫出來,掌心覆在他額頭上。再摸摸自己的額頭,才松了口氣,笑說,“還好,沒發熱。”
蕭钰僵在那裏,根本不敢動。
沈念安才發現這一番操作有多冒犯,她拍打了下腦袋,尴尬一笑。
“大人……”
蕭钰別開了眼,“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他知這女人跟邝璟關系匪淺,如今人不在晟京,邝佑親自帶人抓捕她,可見惹得麻煩不小。
沈念安将手裏的幹果包起來,嘴裏還在慢慢咀嚼。她也尋了棵樹倚着,“車到山前必有路。”
“對了,大人怎麽會去街市?”從他救下自己那刻起,沈念安就有疑慮,怎奈一路不安寧,過問的機會都沒有。
“受人之托。”
沈念安更疑惑了,知道她去街市的就沈宅那麽幾個人,聽書和觀棋出了城,小六根本不認得他。
會是誰呢?
他不說,沈念安也不好再問。
“不管怎麽說,大人的救命之恩,我記下了!”她行了個抱拳禮。
這一回,蕭钰沒有避開,他從來沒有像此刻般好奇沈念安要做的事情。
“安姑娘,邝佑此番帶人在你的商鋪拿人,十之八九跟那批息族錦有關,你要做什麽我不過問,可要出了人命官司,大理寺不能坐視不理。”
沈念安眼睛微眯,恐怕不止這些。邝佑抓她的人無非要逼問出她,鋪子裏的掌櫃跟夥計全是馮如洗招來的,根本不知道她。
只要馮如洗沒出事,一切都好說。
可若馮如洗被抓?她沒跟邝佑打過交道,也知不是個省油的燈。馮如洗落在他手裏,不死也得脫層皮,僥幸出來也會成個廢人。
觀其怎麽辦?她現在只能祈禱馮如洗福大命大,沒落在邝佑手裏。
蕭钰從她精彩的神情變化之下,窺得了些線索,跟他的猜想不謀而合。
“我要是邝佑,就先抓了晟京負責望月山莊布料生意的主事人,這樣一來,不愁你不露面。”他好整以暇地打量起沈念安,分析她的痛點。
沈念安剜了他一眼,又不得不贊同他的話。倘蕭钰是她的對手,她絕不會這麽輕松。
也許她的所有計劃都會胎死腹中。
論媚上的手段,蕭钰比不得邝佑臉皮厚,可在計謀與決斷上,絕對的斷崖碾壓。
回想她到晟京後的動作,從換人到息族錦上市,樣樣都掀起了風浪,只要細查,她便暴露無遺。
邝佑終究是太高傲。
沈念安看向蕭钰,神秘一笑,“看來,馮掌櫃是在大理寺咯!”
蕭钰眉眼輕挑,沒承認,也沒否認。
她可以确認一點,即便馮如洗不在大理寺,也是在大理寺手裏,她只要知道他是安全的就好。
“大人,那個蒙面女子是誰?”對方不希望被人知道身份,但從他們的對話來看,顯然蕭钰認得她。
“漠北公主。”
沈念安眨巴了眼睛,她沒得罪過漠北人啊?莫非跟蹤跟湊熱鬧也算?
她很快意識到,這不是得罪與否的事情,而是漠北的公主,跟邝佑達成了合作。
邝佑何許人也?邝府大公子,更是聖上面前的大紅人。他二人合作,是否可以理解為……
沈念安及時打住,不敢再往下想。
她瞄了幾眼蕭钰,那張嚴肅的臉上看不清在想什麽。
“大人,你是不是也覺得……大晟跟漠北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沈念安試探道。
蕭钰掃了她一眼,“你還是顧好自己個兒吧。”
沈念安噘着嘴,這不是好奇嗎?
“這一回沒抓住我,想要再抓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大人不必擔心我。雖是一介女流,自保的本事還是有的。”石子砸進水裏總要濺起水花,損失些銀錢沒什麽大不了。
她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我聽說花朝宴那日,漠北公主後來去了,郡主還好吧?”
蕭钰雙手抱胸,“無礙。”
跟漠北合作是一碼事,聖上還不至于糊塗到任由外人在自家人府邸撒野的程度。
何況當天他父親就入宮哭訴去了,回來還帶了聖上賞賜的物品,美其名曰安慰,哪敢有什麽怪責?
只是這些他沒告訴沈念安。
蕭钰看着她髒兮兮的臉,仰頭看了看天,快午時了。
“去洗漱一下,準備下山。”
沈念安“哦”了一聲,跑到水邊洗臉,衣服上的血漬已經幹涸,實在沒法洗,只得作罷。
她的裙擺已經被撕得亂七八糟,索性把蕭钰的外衣套在身上,往腰間打了個結。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瞧着怪滑稽。
蕭钰看到她這副模樣,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沈念安尴尬一笑,“大人,你這外衣先借用,回頭還你。”
蕭钰不理她,往山下而去。
他們在山裏走了很遠,幾近腹地。現下林中并無太多吃的野果子,幹果充饑,卻不是長久之事。
沿來時的路返回不現實,他們只能往下,希冀碰上些村戶,好換些吃食。
沈念安因為上次的事,見着炊煙總在心裏打鼓。她緊跟在蕭钰身後,時不時警惕地環顧身後。
這一走,就是兩個時辰。兩人遇到人的時候,距離金臺照小鎮不遠。
“大人,咱們跟金臺照還真有緣。”
沈念安看着不遠處的小鎮,上次的記憶竄入腦門。
“還能走?”蕭钰瞥向她的腳。
下山的時候沒發現,到了平地才發現她一直跛着腳走路,準是崴着了。
沈念安看了眼自己的腳,忙擺手道:“沒事,我還可以走!”
她隐隐感覺到不對勁,昨晚那一腳摔得實在嚴重。那會兒她一門心思都撲在蕭钰的傷上,根本不敢松懈。
今天又一直在趕路,雖有隐隐的刺痛,也沒放在心上。倒是這會兒,明顯感到不對勁。
一會兒到了鎮上,她得尋個郎中看看。
他們又住進了金臺客棧,這是鎮上最好的客棧。
要了兩間房,沈念安尋了張桌子坐下,直接叫掌櫃的上酒菜。蕭钰斜了她一眼,沒阻攔。
兩人都是饑腸辘辘,三葷一素一個湯菜被吃得幹幹淨淨,還喝完了一壺酒,大半進了沈念安的腹中。
她滿足地摸了摸肚子,看向一邊的樓梯,“大人,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再坐會兒。”
蕭钰掃了她一眼,起身離開座位,沒去樓上,直接出了客棧。
沈念安望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做什麽去。
此時并不在飯點,客棧裏的人不多,店小二正在收拾桌椅,她招手叫了店小二過來。
“客棧,請問要點什麽?”
沈念安出手很大方,店小二的态度相當好。
她直接給了二兩銀子,“小二,我的腿腳受傷不便,你去跑個腿,幫我買些藥來,要見效快的,餘下的錢當你的跑路費。”
有一個藥鋪在鎮子邊上,上回路過了那。現在腳不利索,她懶得折騰。
店小二拿了銀子麻溜去買藥,沈念安歇了一會兒,一蹦一跳上樓去。
房間就在二樓,幾步樓梯已經折騰得她額頭冒汗,差點把剛吃的東西全跳出來。
她剛坐下沒一會兒,傳來敲門聲,店小二回來了。
“客官,這是您要的東西。”
沈念安掃了一眼,有藥酒和外敷的藥,點頭應下,“放那吧。”
“對了,跟我一起的那位客人回來了嗎?”蕭钰出去那麽久,也不知道去做什麽了。
“那位客官還沒回來。”店小二如實相告。
沈念安擺手,示意他下去。這才開始自己處理傷口。
她撩起褲腿,看見腫得跟個拳頭似的腳踝,倒吸了口涼氣。先前也沒覺得很疼,這下看着倒更疼了。
腳腕處稍一用力就錐刺般疼,沈念安鬥智鬥勇了好一會兒,才把藥酒倒在腫起來的地方。
腳腕上沒沾多少,卻流了一地,屋子裏彌漫着一股藥酒的味道。
門外又響起叩門聲,她趕緊放下褲腿,遮住了腳,“門沒關,進來吧。”
這回來的是蕭钰。
“大人。”
蕭钰已經換了身幹爽的衣物,手裏拿着個包袱,往她身上一丢。
沈念安接過,打開一看,竟是一套幹淨的衣服,看向蕭钰的眼色立馬變了,“多謝大人。”
蕭钰瞥向地上的一攤藥酒,越過她到窗邊,推開了緊閉着的窗,散去屋子裏的藥酒味。
沈念安默默看着他做這一切,心裏腹诽,面冷心熱的家夥,要是嘴上不那麽不饒人就好了。
“多謝大人。”
她的感謝聽起來有些刺耳,蕭钰來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在她疑惑的眼神中,一向視同情為無物的蕭大人竟然蹲下了身子,待她反應過來,兩只手已經拿起了她受傷的腿。
“大人不可!”沈念安不是驚喜,而是受了驚吓。
她可以想象那雙手如何擰斷她的胳膊和腿,卻怎麽也想不到會是眼前這樣的場景。
他可是蕭钰啊!懷遠侯跟清安郡主的獨子,一個連世襲爵位都不放在眼裏的人,竟然也會給她療傷?
蕭钰眼皮子都沒掀動一下,面無表情地把她的褲腿撸到小腿肚,一臉嫌棄地看着她的傷。
“稍微忍忍。”
話剛落,抓起她腳的那只手一個發力,骨頭碰撞的聲音疼得沈念安臉色煞白,差點疼昏過去。
蕭钰沒聽到她的呼痛聲,餘光瞥見她的臉色,放輕了手上的動作。
他也不嫌髒,直接把她的腳放在自己腿上,從腰間掏出一瓶藥粉往腫了的腳踝處撒,又從懷裏掏出一塊紗布纏住她的腳腕。
可以看出動作并不娴熟,沈念安只抿着唇盯着,不敢說話,一種不真實又有點小歡喜在滋生。
包紮完畢,蕭钰站起身,好像方才的一切都很尋常。
“我讓掌櫃備了熱水,一會兒就送來,有什麽事休息好了再說。”
沈念安單腳站在起身,兩只手背在身後,像極犯了錯挨長輩訓的小孩。“我知道了,多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