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留下

留下

我不确定她是否信了我的這番話,但她好像沒打算接着往下說。

“這兒是你收拾的?”

她的目光掃過茶幾沙發那一塊兒地。

“對,我剛收拾的。”

我心底盤旋起幾分期待,期待她的誇獎。

看吧!我是一個能幹的玄鳥。

然而事與願違,我沒等到她的誇獎。

她踮着腳,雙手撐着浴巾,像一只靈活的燕子越過障礙飛到了冰箱前。

“既然有這麽大一塊空地那就不要浪費了,我們來喝酒吧!”

她拉開冰箱門,我看見裏面一櫃子幾乎都是各種酒,最多的是罐裝啤酒。

我之前從沒見過一個人的冰箱裏有過這麽多酒。

她抱着兩罐啤酒放在茶幾上。

“愣着幹嘛?快來幫忙呀。”

剛才還光禿禿的茶幾,一下就擺滿了啤酒罐。

她拉着我一起坐在地墊上靠着沙發,将打開的一罐啤酒放在我面前,然後端着手裏的啤酒罐自顧自與它碰了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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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個垃圾桶沒有?我們來比比誰從這兒投進裏面的啤酒罐多,誰輸了誰做早餐。”

我拿着酒有些無奈。

真是脆弱的人類,一遇到無法放下的事,就選擇用酒灌醉自己。

她的每一步打算我都沒猜對,不過我已經打算好作陪。

在飲酒前我問她:“你不怕你等會喝醉了,我幹些壞事?”

席钰一手提着啤酒罐,一手架在沙發上,挑眉看着我說:“剛剛荒郊野嶺,不比在這兒下手強?怎麽,你要入室搶劫?劫財還是劫色?”

她的發言如此大膽,我竟無言以對。

……

作為玄鳥,我本不會徹底進入睡眠,可當我睜開眼之時,我對于我和席钰如何擠進一張沙發裏睡覺這事毫無印象。

我只知道當我睜開眼時,看見的是镌刻在席钰瞳孔中朦胧的光,當朦胧的光消退時,我的模樣變得清晰。

她的呼吸明明落在我臉上,卻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輕輕摩挲着我的臉頰。

這是不曾有過的感覺,因為我曾也質疑過我自己胸腔裏是否真有一顆跳動的心髒。

接着她如同驚弓之鳥,竟直接跨過沙發靠背站在了地上。

她這迅速而又敏捷的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讓我不得不懷疑我是不是什麽洪水猛獸?給她吓成這樣?

明明我都沒有再排斥和她這麽親近啊?

一時之間,我也有點懵,老實說,我這樣的時候還是很少的。

“昨天晚上……我輸了,我去做早餐。”

她捋了捋頭發,露出緋紅的耳朵,看起來有一些驚慌失措。

“等等,應該是我輸了,你光喝完的罐子就比我多一半,丢進垃圾桶裏的肯定更多。”

“真的?”

她說着還偷偷瞄了一眼桌上的啤酒罐。

我笑着回答:“真的。你先去房裏休息一下,等會我喊你。”

等席钰回到她的屋裏,整個客廳就變得靜悄悄的。

我扭頭看向窗簾縫隙間擠進來的陽光,如果不是這道光落在她眼中,我大概還會以為現在是晚上,畢竟,席钰家的窗簾遮光性是真的不錯。

一拉上窗簾,沒有燈的話,整個客廳都沉入黑暗中。

她就是在這樣黑暗的環境裏作畫嗎?

我走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陽光傾灑下來,攜來淡淡暖意。

這才是她應該生長的環境。

我心滿意足的去準備早餐,然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使我十八般武藝俱全。

煎蛋加面包,熱牛奶和水煮蛋已經是我最後的倔強!

當我和席钰吃早餐時,我在盤算着如何告訴她冰箱裏不應該只放酒。

“你說的沒錯。”

席钰突然來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引得我擡頭看她。

“入秋了所以天氣比較涼。”

“嗯,對啊。”

我認同的點了點頭,她說的沒錯。

“所以昨晚我才會……和你擠在一起。”

“抱團取暖,我明白,所以你應該把窗簾拉開來感受一下溫暖的陽光。”

我不明白席钰為什麽要解釋昨晚的事。

接着我看見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用着無比正式的口吻與我說:

“我是想說,我喜歡女孩子。”

我同樣用十分認真的态度回應她:“所以呢?”

是在介懷我們昨晚一起擠沙發嗎?

“所以你不害怕,嫌棄我嗎?”

她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眼神都不敢正視我。

“你只是喜歡一個人,那犯法嗎?又不是殺人放火,為什麽要害怕?”

原來是因為這個。

誠然,我在人世間飄蕩了許多年,明白這個世間有諸多偏見,可我清楚無論是在哪一段歲月中,熱烈而真摯的愛意從沒有真正臣服過世俗的偏見。

她沒有回答我的反問,但我好像看見壓在她身上的石塊有了松動。

于是她又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開始享用早餐。

這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欣賞她,直到目光觸及她愈合的傷口。

“很抱歉,昨晚我不應該站在大路中央。”

“所以你昨晚在那兒到底是在幹什麽?”

“我在等車回家。”

“那你現在要回家嗎?”

“不,我打算留下來一段時間,可以收留我嗎?”

“可以,不過等會得去保安亭報備一下,你先去洗漱吧,不介意的話可以換我的衣服,我來洗碗。”

作為玄鳥,洗漱什麽的對我來說真的沒必要,不過我打算入鄉随俗,我抱着她給我準備的杏色長褲和白色短袖進了浴室。

“好。”

當我洗完澡出來時,席钰已經在她的工作室裏開始了畫畫。

在漆黑的房間裏,桌上亮着的臺燈照在她身上,那一方小小亮着的天地,讓她看起來像是漂泊在夜裏海面上的一葉孤舟。

當那些廢棄的紙團越丢越多的時候,小舟也會承受不住。

所以我叩響了她的房門。

“你想畫什麽,不如出去看看什麽。”

她聽到動靜驀然回過頭,看上去有些因為被打擾而惱怒,卻又有些克制。

“最主要的是,冰箱裏一點吃的都沒有,接下來我們是打算喝西北風嗎?”

“啊,不好意思,我差點兒忘了,家裏太久沒來過客人了。”

她臉上的惱怒一掃而空化作歉意的笑意,立馬就去換了衣服,帶着我出了門。

我們出門時并沒有決定好買什麽。

可當我們一同到達超市的時候,就像是來掃蕩的。

她在我身邊一直不停的告訴我哪些好吃,哪些只是看起來好看但是難吃極了。

她看着即将堆滿的小推車反複問我:“你真的沒有喜歡吃的東西嗎?那喜歡的人呢?”

“都沒有。”我是一只游離在世間邊緣的玄鳥,沒有資格擁有那些東西。

得到我肯定的回複後,她笑着将手中兩包薯片放進了小推車中将它填滿了。

“再買一些橘子,我們就回去。”

我瞥了一眼堆放的橘子,看起來賣相确實不錯,但是我确定它現在還是比較酸。

“橘子現在吃起來可能會有點酸。”

我委婉勸告她。

“沒關系,我想吃,就買一點點好了。”

買好了橘子,我們倆一人提着一大袋東西出了超市。

她看起來心情格外的不錯,腳步輕盈,走着走着突然就翻過身和我面對面,一步一步倒着走。

這令我有些頭疼。

她萬一摔倒在我面前那場景一定很尴尬。

“這樣走,等會摔倒了或撞到了人怎麽辦?”

“你不讓我想畫什麽就去看什麽嗎?所以現在不要打擾我,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好吧,我不忍掃她此刻的興致,那只能讓我來替她看着前面的路啦。

……

還好我們安全回到了家,想象中尴尬的事并沒有發生。

但出現了另一個問題,席钰她争着去做午飯,老實說,我覺得她冰箱裏放滿了啤酒大概是不會做飯的,總不能讓她在剩餘的日子裏連飯都吃不好吧?

“我真的會做飯。”

她積極的想要證明自己。

“我知道,你可以做晚飯,你如果剛剛有了新的靈感,不如先去畫下來?”

她得了我的提醒立馬鑽進了屋子,我決定到了晚上再找個借口支開她。

事實上,沒過十分鐘,在我切菜的時候,席钰又跑到了我面前,手裏還拿了個橘子。

“我想吃個橘子,你先試試?”

她跳上來坐在水池邊,一邊晃動着雪白修長的雙腿,一邊給我剝着橘子。

風從窗戶裏吹進來,她的發香卷着橘子的微微酸氣落在我鼻間。

她帶着壞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

但我可不會任人擺布,我淡定的咬下她遞來的橘子然後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告訴她:“這橘子不錯還算甜,再來一塊。”

于是她半信半疑又将一瓣橘子送到了我嘴裏,在看到我面不改色吃下兩瓣橘子後,她終于将第三瓣送進了自己嘴裏。

看到她皺成一團的五官,我肆無忌憚的笑了出來。

就是腮幫子有點酸。

雖然我可以屏蔽食物的味道,也可以改變一些食物的味道,但是我這次卻沒那麽做。兩瓣巨酸的橘子,如果不是我多年以來功力深厚,可能剛進口我就繃不住了。

真酸啊,牙齒都要酸掉了。

“程也!牙齒都要酸掉了!”

她又變得兇巴巴的,捂着嘴含糊不清的說道,然後像尾巴着了火的兔子竄出了廚房。

沒了席钰,我專注的開始做午飯。

幾道小菜一道湯,做起來很快。

等我将菜端出來放在桌子上時,看見她正看着桌上剩下的一半橘子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真希望這世界上在沒有酸橘子。”

我敏銳的捕捉到‘希望’二字。

“你的願望是這世界上再沒有酸橘子?”

我急忙在她對面落座,然後和她确認。

“幹嘛問的這麽認真?難道你可以實現我的願望?”

她撐着下巴望着我。

我點了點頭。對啊,那是我差點遺忘掉的任務內容之一。

她坐直身體,開始掰着粉嫩的指頭和我細數她的願望。

“我想去海邊看海,我想去雪山看雪,我想去草原騎馬……”

我在心底哀嘆:她的願望好多,我是該選出一個願望替她圓夢還是幹脆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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