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躲避
躲避
在與席钰不知不覺度過兩周時光後,我發現她越來越黏我,而我在越來越擔心害怕的過程中越無法自拔。
因為每一個任務的時長絕不會超過一個月,即使我提前出現了。
她看我眼神裏有日益增長的希冀和熱烈,用濃墨重彩的愛意将原本在塵世邊緣的我畫入她的生活中。
可我內心中的不安也從沒停止過蔓延。
終于某一日,我選擇了躲避,向前輩尋求脫身的辦法。
地點我選擇了在小區裏的秋千上與她碰面。
因為上次是席钰坐在這兒思考着什麽,而這一回換成了我。
我們談了很久很久。
在最後,她問我:“你真的是在找脫身的辦法嗎?”
我坐在搖晃的秋千上仰頭望着她。
陰沉的天空中飄落的雨滴永遠都是落在她腳邊。
只要我們願意,雨水永遠也無法落在我們身上,它們會主動落在我們周圍的一圈。
而那空出來的一圈,就像是玻璃罩,它在清楚的告訴我與這個世界的隔閡。
“哦,對了,有只煩人的貓務必讓我告訴你它在附近的萌寵店,你知道怎麽做。”
“我該走了,她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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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化作一陣兒煙在我面前消散,我扭頭就看見了席钰。
傻姑娘氣喘籲籲地跑到我面前,手裏拿着雨傘,卻任由秋雨打濕她。
“下雨了你為什麽不打傘。”
我扶住她問。
“撐傘跑的太慢了,我怕追不上你。”席钰眼中滿是惴惴不安。
她在怕我不告而別嗎?
婆娑細雨打濕她的發梢落在她臉上,讓她此刻看起來尤為脆弱易碎。
心疼和無奈讓我此刻無比想要擁抱她。
“我可以抱抱你嗎?”
幾乎是下一秒她就抱住了我。
微薄的濕冷和逐漸升起的體溫在我們倆之間交織。
席钰用破碎的聲音在我耳邊說:“程也,你別走,好不好?”
我感受到她環着我的雙臂越收越緊,我擡手回抱住她,在她纖細的腰背上輕輕拍了拍,壓下心煩意亂:“不走,我本就無家可歸,能去哪兒呢?”
席钰松開抱着我的雙手,用雙眼緊緊盯着我問:“你也無家可歸?”
我點了點頭,“對。”
其實都差不多一個意思,可,席钰為什麽說‘你也’?
聽見我的回答,她忽然就笑了,牽着我的手往她家走,“那你和我回家。”
我不記得什麽時候和席钰走着走着就成了十指相扣,她的手很用力地扣着我的手,以至于我一路上的注意力都在那上面。
直到我們倆回到家裏才發現,我們兩個人都被秋雨打濕了,那把傘倒是毫發無損。
席钰看着手中的傘又看了看我,噗嗤一下笑出聲:“真離譜啊我們倆,有傘不用。”
我跟着她笑,笑着笑着我就看見了鞋櫃上的豆包,想起前輩的留言。
“席钰,快去洗澡別着涼了,下午我們去附近寵物店看看吧?”
席钰突然止住了笑意,神情有些落寞道:“可我怕……”
我将她往屋裏推了推,打斷了她的猶豫,“去嘛,去嘛,萬一有合心意的呢?反正下午也沒事幹。”
其實原本我是想說萬一豆包回來了呢?在我看來那就是豆包,可在席钰看來可能就有些天方夜譚了,我怕這麽說惹得她不開心。
可豆包能回來是天大的好事。
“那你不準走!等會你也去洗個澡,先用毛巾擦擦。”
“好,我都答應你啦,不會走的。”
下午雨一停,我就拉着席钰出了門,毫不費力地找到了豆包轉生的那一家店。
豆包變成成了一只兩三個月大的貍花貓,我一進店門就看見它跳的最歡:“在這兒在這兒!!!”
生怕我看不見它似的,但是整個寵物店,就屬它叫的最歡,別的貓對我都是愛搭不理,其實主要原因是別的貓也沒法看穿我的身份。
倒是席钰率先看向的不是它,而是幾只三花。
眼睜睜看着席钰走過去,豆包聲音有些不甘,兩只眼睛裏都是委屈:“我這麽積極怎麽就看不見我呢?主人!你別被它們迷惑了!只有我才是好貓!”
我屈指叩了叩它的玻璃門問:“你怎麽在短時間內又成了一只幾個月大的貍花貓?還有記憶?”
豆包說:“我本來可以轉生成人的,但是我看見了你,你會帶走主人對不對?”
豆包後半句話給我問沉默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它,沉思了片刻,我才說:“那你回來有什麽用呢?你能阻止我嗎?”
在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我是希望豆包說能阻止我的。
但是很可惜,它沒這麽說,它甚至說:“我阻止不了你,所以我只能求那位大人讓我再當一世貓,我想在剩餘的日子多陪一陪她,畢竟是她在大冬天将我撿回家的,不然我早就凍死啦!”
寒冷的冬天是每一只流浪貓的噩夢。
我聽着豆包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可眼睛不自主地看向前方正一心一意看貓的席钰。
“大人,大人!你能不能寬限幾天,晚點再帶她走?”豆包的聲音忽然變得急切起來,在貓籠裏上蹿下跳。
“你真是一只很啰嗦的貓。”我的思緒被豆包攪得七零八落,只好将席钰喊過來:“席钰,你來看看這只貍花貓怎麽樣?”
席钰聽見我喊她很快就走了過來,彎下腰看向我所指的貍花貓。
豆包見席钰過來了卯足了勁地表演,表演它之前會的所有絕招,給我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席钰一開始沒認真,後面看出了端倪,手掌緊緊貼在玻璃門上,喃喃的和我說:“程也,它好像豆包啊……”
豆包也很會來事,在聽見席钰這麽說後,立馬就把圓滾滾的頭湊了過去,裝模作樣地在席钰掌心中蹭了蹭又蹭。
急不可耐地喊:“選我!選我!”
我輕輕靠着牆,低頭對她說:“那我們帶它回家吧?”
席钰擡頭看我,雙眼亮晶晶:“好,帶它回家。”
寵物店的店員見席钰要買這只貍花貓,高興得合不攏嘴,還送了一個淺藍色的航空箱給我們。
原因是這只貍花貓是個刺頭,在此之前就沒給過哪個顧客好臉色,她差點要以為賣不出去了。
我提着航空箱笑着看向小心翼翼抱着豆包的席钰說:“可能它也是在等某個特定的人吧。”
等我們出寵物店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點了,低垂的烏雲散開,街道上灑滿了橙色的晚陽,路上澄澈的小水窪中沉積着紅黃的秋葉,十分漂亮。
“程也,給它取個名字吧?”席钰揉了揉豆包的頭問我。
豆包喵喵叫:“我不能繼續叫豆包嗎?”
“那就叫豆沙吧?”
豆包、豆沙,豆沙包,足夠明顯了吧?我想。
“豆沙?那就叫豆沙吧。”席钰念叨着将豆沙高高舉起,轉了個圈,肆意的笑。
我用目光追随她,此刻她笑容張揚明媚,紅色的外衫在晚風裏拂動像是一簇新燃起、富有生命力的火焰,和初見時完全不一樣,那時她頹廢恹恹,像是一支正在凋零的紅玫瑰。
“程也!你傻愣愣地站在那幹嘛?不走嗎?”
“來了!”
我應了一聲快步跟上去。
我們回到她的住所時,天剛剛黑,來了兩名不速之客。
我可以感受到這一男一女是席钰的父母,所以不動聲色地繼續開門,可我沒想的是席钰的父親突然沖上來将我狠狠推開,又用力拽過席钰甩了她一巴掌。
我撞在門上發出的動靜很大可我仍然感覺遮不住那一巴掌的響聲。
掉在地上的豆沙朝着席钰的父親發出尖銳的貓叫聲:“大人!這對不講理的男女又來了!”
席钰掙脫開她父親拽着她的手,拉過我伸手按了按我撞了門把手的腰背,問我:“對不起,疼不疼?”
“我沒關系。”
這點撞擊對于玄鳥來說不算什麽,可那一巴掌對于普通人席钰來說太重了。
我看見她原本嬌嫩白皙的臉頰浮腫起來,那巴掌印是如此刺眼,我看見她先前還神采飛揚的雙眼此刻黯然失色,像與西落的太陽一起沉入的黑暗。
“你先進去,這裏我來……”席钰迅速擰開大門想将我推進去。
“不知羞恥!”席钰的父親想故技重施。
我先他一步将席钰拉到身後,一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兩人顯然都沒想到我會這麽做。
“程也……”席钰扯了扯我的衣服,試圖走到我身前。
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別擔心。
“你想幹什麽!”席钰的母親一手攔住席父,一面生氣的看向我。
席父怒道:“我管教自己女兒關你一個外人什麽事?這位小姐,你父母養你這麽大不容易,可別在外面做什麽讓他們丢臉的事!”
我清楚地感受到席钰在聽見她父親說的後面半句話時,揪着我衣服的手越來越用力。
“我是席钰的女朋友不是外人;我沒有父母;席先生,您所謂的丢臉如果是指愛一個人的話,那麽您和您夫人之間算什麽?”
席父聽見我所說的話,瞬間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對我咆哮道:“那怎麽能相提并論?!她愛的是和她性別一樣的女生!這是不對的!”
席钰的頭抵在了我背上,她好像在努力蜷縮起自己,溫熱的眼淚浸濕了我的後背。
席父的怒氣威懾不了我,我依舊保持着平淡的語氣說:“為什麽不對?愛竟然還分性別的嗎?”
“當然分!自古以來都是男女結合才是對的!”席父開始說教了。
“自古以來?席先生是都看見了,還是只看見了自己想看見的?”
席父竟然與我妄論千古,可他短短幾十載經歷和我相比猶如蜉蝣。
一時間,席父被我怼得說不上話,席母在一旁展開了懷柔政策。
“我們都是為了她好,為了你們好,小钰,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我們還能害你嗎?”
這句話令說得令我想笑,“剛剛那一巴掌不算傷害嗎?還是說你們覺得不算傷害?”
席父一噎,嗫嚅道:“我那是、那是太生氣了。”
“所以,太生氣了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打她嗎?席先生、席夫人,她是你們的女兒對吧?不是一件生氣時就可以随時摔打的寵物對吧?”
在我的叩問下,席父和席母無聲地往後退了幾步。
“她是我們的女兒,我們只是為了她好,她這樣下去以後該怎麽啊?”
席母翻來覆去就這麽幾句話,我都聽膩了,誠然父母希子女好是對的,可不該這樣自以為是的為別人好。
“不需要,媽,我不需要你們這樣。如果你們希望我過得好,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現在就很好,很快樂,我已經離你們很遠了,不會礙你們眼,左鄰右舍也不會對你們指指點點。以後會怎麽樣,結果都我都會擔着,不會麻煩你們的。”席钰哽咽道。
“随你!”席父丢下一句話,怒氣沖沖地走了。
席母伸着脖子想要越過我看一看我身後的席钰,但最後也只是留下一句話:“小钰,照顧好自己。”然後追着席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