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從姜家離開之後,闫懷依然把姜衍送回了B大。

衛臨跟着姜衍上了車。

倆人面對面坐着,衛臨坐在以往沈承簪一貫坐着的位置上。

姜衍瞥他一眼說:“......你別坐那兒。”

衛臨摸不着頭腦:“那我坐哪兒?”

姜衍說:“你坐這裏,跟我坐一邊吧。”

衛臨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樂颠颠地坐到姜衍身邊。

“你現在回學校嗎?”衛臨問。

姜衍點頭:“十點還有課。”

“好吧,那你中飯到哪兒吃?我來學校接你?上我家吃吧!”

雖然一直對于姜衍在姜家的地位心知肚明,但生身父母連姜衍的婚姻都可以拿出去作為籌碼,何況4.3億對于姜家來說并不是一筆多大的款項,這樣的場景仍然讓衛臨有些擔憂姜衍的狀态。

姜衍擺擺手:“不了,我在學校吃。下午還有個會要開。”

衛臨追問道:“那晚上呢?晚飯也在學校吃嗎?去我家吃吧!我來接你!”

沒等姜衍接話,衛臨跟想到什麽似的,自個兒截住話頭,眼神往姜衍臉上瞟了瞟。

姜衍無奈道:“有話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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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臨吞了吞口水:“你晚上住在沈家嗎?”

“對。”姜衍神色如常地點頭,“我住客房。”

“你們......”衛臨沒再往下說,臉上擔憂的神情多于好奇。

“商業聯姻,”姜衍說,“他看起來對我毫無興趣。”

“那就好。”衛臨松了口氣。

商務車在B大正門口停駐,純黑色的流暢車身外表低調,并不起眼,但仍然有不少學生注意到在漸漸籠罩下來的夜幕中熠熠反光的精致車标。

姜衍打開車門的一瞬間,湧動的人群中投過來不少探尋的目光。

他裝作沒看到的樣子,只是往裏走。

上午十點的課上完,姜衍抱着教科書和平板往外走,剛走出教學樓的大門,卻被人攔住了去路。

姜衍停下腳步,視線對上一位臉熟的同學。

“祁晚,”姜衍微笑着打招呼,“有什麽事嗎?”

沒記錯的話,是叫這個名字。京洲市祁業集團控股人祁偉的次子,單名一個晚字。印象中祁晚還有個哥哥,叫祁商陸,姜衍幾次聽姜越提起過,頗有一些手段。

也就是上次,在尤教授的課上,站起來揭穿同學代答到的不良學習作風、和尤教授叫板的那位。

很難說清姜衍對于他上次在課堂上的行為是持支持态度還是反對。

但如果沒猜錯的話,姜衍想,祁晚的行為動機絕不是出于他口中宣稱的教育公平性。

“姜衍。”祁晚說。

“是我,”姜衍答,“有什麽事嗎?”

祁晚定定地盯着姜衍:“早上他送你來上課的時候,我看到了。”

姜衍移開視線,并不和他對視:“有事嗎?”

現在是11:40,正好是學生下課的光景,二人站在教學樓的出入口處,姜衍仍然是要向外走的姿态,祁晚攔在他跟前,進進出出的學生,少不得瞟他們一眼。

姜衍往旁邊移了兩步,走到僻靜一點的角落,說:“有事嗎?”

祁晚卻仍然站在正門口,兩人隔得稍微有點兒遠,祁晚的音量大了一些:“你躲什麽?”

“......”

姜衍站在那兒,倒是着實愣了會兒。他想了又想,腦海中反複回憶了一番,再三确認他和這位祁晚同學在校內校外都并沒有什麽交集,更談不上得罪。

但祁晚今天的态度,不像是第一次和他交談,倒像是尋仇的。

姜衍只好硬着頭皮又走回教學樓正門口:“祁同學,有事嗎?”

祁晚說:“上午是誰送你來的?”

“......”姜衍被他毫無章法、莫名其妙的問詢弄得一個頭兩個大,皺着眉頭說,“同學,這跟你有關系嗎?”

祁晚說:“你怕什麽?”

姜衍終于沒了耐心,冷冷抛下一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轉身要走,卻被祁晚一把拽住手臂。

姜衍接連退後兩步,身形不穩,險些摔一跟頭。

倆人拉扯間,又差點撞到旁邊路過的其他學生,換來幾道嫌惡的目光。

姜衍忍着怒意,跟周圍幾個不認識的同學連說幾聲抱歉,反手拽住祁晚的胳膊,生拉硬拽把這人拉到一邊,猛地松手推開,言語冰冷道:“祁同學,到底有什麽事?”

他一向是眉目溫和的模樣,眼角和鼻頭的形狀都是偏圓潤,臉廓線條流暢,也沒什麽棱角,看上去學生氣很重,嘴角也總帶着不自覺的和煦微笑。以至于在系裏其他學生眼裏,都是沒什麽脾氣的溫柔學長之類的角色。

現在突然變了臉色,眉峰擰起,很薄的唇緊抿着,看得祁晚也有些愣神。

“祁同學,”姜衍提高了一點聲量,冷冷道,“有事嗎?”

祁晚才回過神來。

他盯着姜衍的眼睛,眼神更接近于審視:“早上送你來的是沈承簪。”

姜衍說:“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昨天晚上,我也看見了,校門口接你的,也是沈承簪。”

祁晚突然湊近。他身量跟姜衍一般高,上半身向姜衍傾斜過來,臉也湊上來,聲音壓得很低,在這樣亮堂的秋日暖陽中,卻故意用一種喑啞的、隐秘的聲調說話,姜衍皺着眉頭倒退兩步,擡手推了他一把。

祁晚卻如同發現了什麽秘密一樣,微笑着倒退兩步,從陰影中退到了明晃晃的陽光下。

祁晚說:“沈承簪娶的是姜知遠,睡的是你。”

祁晚問:“我說的對嗎?”

有那麽一瞬間,姜衍站在秋天裏透亮的陽光下,卻恍若置身冰窖中。距離他們不遠處,就是獨屬于大學校園的風景,下課的學生們三三兩兩、成群結伴從教學樓出口走出,校醫院的紅磚牆面和飛舞的金色梧桐樹葉交相輝映,秋風起。

姜衍說:“抱歉。我還有事。”

這一回祁晚沒有攔他。大概是姜衍的态度,在祁晚眼裏,明晃晃是默認的意味。

一直走出了很遠的距離,走到了三食堂門口,姜衍才逐漸放慢了腳步。

在祁晚眼中,他這樣的行徑,等同于無能的逃避和退讓。姜衍想。

但他并沒有什麽選擇。

到目前為止,沈承簪的結婚對象從姜知遠臨時更換成了姜衍的消息,還被姜家死死捂住。

姜衍并不知道要瞞到什麽時候。

對于沈家來說,這則消息透露出去之後,可能并不會受到很大的影響——畢竟在京洲市,無論是政界還是商界,沈氏集團的實力可謂一騎絕塵。沈家和姜家的聯姻對于沈家,最多算上一句錦上添花。

但對于姜家,更具體來說,對于姜衍的生身父親姜賀來說,這是一棵救命稻草。

之前盛傳沈承簪對于姜知遠一見鐘情的謠言,這其中定然少不了姜賀的手筆——為的就是将沈家和姜知遠、和他姜賀,綁得更結實一些。

現如今婚禮剛畢,聯姻對象兒戲般更換了人選——雖然說姜衍也姓一個姜字,但之前那些些沈家大少和姜知遠之間的緋色傳聞,便不攻自破了。

說到底,跟誰結婚、甚至于這婚結不結,不過是他沈承簪一句話的事情,并無什麽情意可言——那麽,這次聯姻的分量,也就輕如毫毛了。

因此,在沈家并沒有要刻意隐瞞的同時,姜賀和姜知遠父子,對這件事閉口不談,能瞞一天是一天。

所以姜衍不能說。

他沒有選擇的權利。

姜衍從教學樓一路走回了宿舍,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鐘,回到宿舍的時候,堵在心口的氣才消下去一些。

他胡亂找了點東西吃,囫囵吞了幾口面包,混着冰涼涼的白開水咽下去,然後爬上了宿舍的床,倒頭睡午覺。

因為下午沒有課,姜衍的午覺睡得很長,一直睡到了下午兩點多。

過于冗長的午覺之後反倒越發覺得困倦,姜衍靠着宿舍床鋪的欄杆,長時間地盯着隐隐約約透光的床簾發呆。

放在枕頭旁邊的手機屏幕亮起。

姜衍木木地拿起手機,滑下接聽鍵。

“哪位?”

“姜少爺,是我,闫懷。”

“啊......”姜衍清醒了大半,邊聽電話邊在床上翻找剛剛脫下來的衣服褲子,“您好,有事嗎?”

闫懷說:“給您發消息您一直沒回,所以只能打電話問問。您下午有課嗎?沒課的話我來接您回家。”

姜衍在聽到回家那兩個字的時候仍然有些微的愣神,正在扒拉衣服的手頓了頓,才說:“我下午學校有事的。”

“那下午幾點結束?我來接您回家吃晚飯。”

“晚上......”

姜衍想說晚飯他也可以在學校食堂解決的,但又想到闫懷決計不會自作主張地反複來詢問他什麽時候能回家,闫懷的意思應該就是沈承簪的意思。這樣一想,姜衍又不好拒絕,只能應下:“下午大概五點半結束。”

“行的,那我五點半在學校大門口接您,還在南邊那個門。”

姜衍說:“行的。”

他放下手機,坐在床上怔了半晌,一時也摸不清沈承簪是什麽意思。

從昨天的表現來看沈承簪很明顯對他沒有半點意思,在此之前沈承簪也和他沒有半分交集。甚至到現在為止,他連沈承簪的聯系方式都沒有,他和沈承簪的聯系還只能通過闫懷。

但沈承簪卻三番兩次催他回沈家,甚至親自到學校來接他,這又是什麽意思?

姜衍不太明白,一時半會兒也很難弄明白。他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收拾起課本和平板出了門。

下午雖然沒課,但是有一門必修課的小組pre需要準備,包括姜衍在內的幾位小組成員約在了下午兩點半。

姜衍到研讨間的時候,已經有兩位女生和一位男生到了。

其中一個女孩子叫秦輕雨,短頭發,穿着打扮都很成熟幹練,不像個大三的學生,倒像是職場人;另一個女生恰好跟她相反,齊腰長發,薄薄一層劉海遮住小半眉眼,皮膚很白,渾身上下都透露着安谧平和的氣質。

四人又等了一會兒,組裏的第四位男生也到了。

五人小組先對pre的基本內容做了整理,簡單地分為五大板塊,之後再一人認領一個部分。

先開始的讨論進行的很順利,但到分工的時候卻出現了一些小分歧。

因為這個五人小組除了要做劃分出的五大部分內容之外,還需要選出一名組長負責最終的整理和上傳。這個任務工作量不大,卻很讨巧,能争得在老師那兒露臉的機會,最後的得分自然也會高一些。

因此組裏的秦輕雨和遲到的那位男生都想争取組長的頭銜。

秦輕雨先發制人道:“陳陽同學,你剛剛小組會議也遲到了,平時大概也比較忙,讓你當組長的話,我們都不放心,還是讓我來吧!”

陳陽反駁道:“抱歉,我今天遲到是因為中午有課。我是雙學位的學生,兼修經濟和法學,确實課比較多,但是我們這次pre的主題是RMB國際化,我負責的內容中還涉及到不少經濟和法律條款結合的部分,我覺得很有挑戰性,也算我們小組的一個創新點。所以我來做這次pre的組長,還是比較合适的。”

兩人僵持不下,最終三人投票,因為陳陽的專業成績确實很優秀,組裏的三個人都把票投給了陳陽。

結束小組會議之後,姜衍看了看時間,才四點三十多,距離他和闫懷約定的時間還有足足一個小時。

姜衍想了想,左右也沒什麽事,索性調轉了腳步,沒回宿舍,轉頭走向另一個方向。

B大的南門是正門,學校的重要來賓或者宣傳片拍攝都放在南門。但學生們走得更多的是西南門。B大的西南門外直通居民樓,沿着B大的圍牆,是一整條散開的小吃街。

樂意出來晃悠一圈的學生就去店裏吃,下了課只想早早回寝室的學生們,就提早在各個店家的微信群裏下單,店主們打包好了挂在圍牆上,學生一下課,提溜了就走。

于是乎,B大沿着西南門的一整面圍牆,從大清早六點開始,一直到夜裏十一點,都挂滿了各式各樣的外賣包裝袋。

今天風大,北方冬天的風,吹在臉上有一種粗粝的質感,夾雜着肉眼不可見的沙塵,風都是蠟黃的。

姜衍穿着一件米黃色的格子大衣,下身仍舊是一件款式簡單的牛仔褲,脖子裏圍了一塊白色的羊絨圍巾,将下半張臉裹得嚴嚴實實,但瑟瑟秋風,仍然不死心地從領口的一絲縫隙裏灌進去。

他縮了縮脖子,順着人流往前逛,不多會兒,手裏已經多了一杯熱可可、一小袋糖炒栗子以及一兜黃澄澄的橘子。

這個時間,正好是學生下課吃飯的點兒,整條小吃街熙熙攘攘,在逐漸隐沒下去的最後一點天光中,五光十色的招牌鱗次栉比,争奇鬥豔。學生們三三兩兩圍坐一團,在冷風中吃一碗熱氣騰騰的麻辣拌或者砂鍋粉絲,直吃得渾身都熱起來。

姜衍也想吃,但今天不行。他還得去沈家,聽闫懷的意思,今天似乎是要和沈承簪一塊兒吃晚飯的。

他只好跟着人群往前走,漫無目的地晃悠,捎帶手地又買了一袋紅豔豔的草莓。

轉角處“B大老楊燒烤”幾個大字在夜色中很不起眼,招牌斜斜地挂着,一邊兒高一邊兒低,“燒烤”的“烤”字,火字旁已經不亮了。

但卻人滿為患,拿着號碼牌等座位的學生一直排到了隔壁店門口。聽上一屆研究生學長說,這家燒烤店已經開了十來年了,喂飽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也算是B大的特色之一。

姜衍遠遠看着燒烤架上徐徐燃起的煙頭,不起眼地吞下口水,縮了縮脖子,準備回學校。

在轉身的一瞬間,姜衍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大排長龍的隊伍裏,有一個格外出挑的背影。

很高,黑色大衣。

姜衍已經轉過身,他手上還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順着慣性,往前走了兩步,腦海中卻再次閃過那個背影。

太高了。

而且在成群結隊、勾肩搭背出行的學生群體中,這位男子的身形,未免顯得有些落寞。

姜衍的腳步頓在原地,好奇心驅使下,他回過頭,再次将視線投向人群中的那個背影。

這一次,他看到一張熟悉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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