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不光是電話那頭的祁商陸，饒是姜衍，也愣了有一會兒。
祁商陸：“你養貓？你連住家阿姨都不要，整個沈家就一個你，還有個小姜衍，姜衍還念書呢，你這最近忙得整天不見人影的，你養貓？你看看你養的姜衍，我尋思看着一天比一天瘦，好好一個漂亮的小孩跟你結婚都瘦了一圈兒了你還養貓？”
“......”姜衍握着手機，克制住想摁挂斷通話鍵的念頭。
沈承簪說：“挺可愛的，我們家養了。”
沈承簪說完話，伸出右手徑直摁了挂斷通話。
祁商陸那邊的聲音戛然而止。車裏瞬間靜下來。
姜衍手裏還握着沈承簪的手機，一時也沒地方放，只好依然拿在手裏。
“去吃飯嗎？”
沉默了有一會兒，姜衍才開口道。話音剛落姜衍就有些後悔，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悶，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似的，流露出一點悶悶不樂的意味。
沈承簪看他一眼：“餓了？”
“.......沒有，”姜衍誠實道，“您回家的時候，我已經吃了一點的。”
“那回家吃，等得及嗎？”沈承簪問。
姜衍：“我沒問題。”
“太晚了，”沈承簪平靜地解釋道，“這個時間，定的位置沒有了。”
“......抱歉。”姜衍看向沈承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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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但因為這幾天接連下雪的緣故，寬闊的道路邊緣兩側仍然積壓了或污濁或清潔的雪，在一盞盞有序排列的路燈光照耀下，散射出明亮的光線。黑鴉鴉的柏油馬路中央那些不平整的凹陷處，也斑斑駁駁地散布着淺水坑，在清明的月光下熠熠生輝。
車內駕駛室和副駕駛室中間的頂燈開了一盞，燈光并不明亮，是淡黃色的。而經由外面的雪反射進車內的光，則更偏向于清涼的冷白色。
于是沈承簪的臉，此刻便是一半暖色，一半冷色，沿着挺括的鼻梁，落下一道明暗交界線，勾勒出他漂亮立體的側臉輪廓。
沈承簪聽到他的話，緩緩偏過臉。于是那道暖色調和冷色調交接的線，便随着他的動作發生偏移，光影在他的臉上流轉，眉眼深刻，睫毛翩跹而動。
沈承簪說：“家裏吃也是一樣的。”
倆人開着車回家，等姜衍抱着貓，沈承簪拎着一大堆從寵物醫院買的東西走進家門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姜衍把貓暫時安排在沙發上，走進廚房，将出門之前他吃剩的碗筷收起來。
沈承簪打開冰箱門，看了一眼冰箱裏剩餘的食材問：“想吃點什麽？”
姜衍将碗筷浸入水池，回過頭說：“我都可以。”
沈承簪從冰箱裏取了一小塊牛肉和一把芹菜，轉身看見姜衍已經脫掉了外套，挽起半截袖子，準備洗碗。
沈承簪說：“放着吧，等等我洗。”
姜衍：“很快的，就這麽幾個碗。”
他擡頭看了一眼沈承簪手中的食材，問：“您會做飯？”
沈承簪沒有回答，打開水龍頭，将一小把芹菜在流動的清水下，仔細地清洗。
他皮膚很白，手上的膚色，似乎比臉還要白一些，握着一把鮮翠色的芹菜，清澈的水流緩慢地沖刷過他的手背，露珠似的水珠子順着他節節分明的手指關節往下滑。
“沒有忌口？”沈承簪問。
雖然他和姜衍結婚也有幾個月了，但因為這段時間公司事情着實繁忙，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兩人幾乎沒怎麽在一張桌子上吃過飯。
更別說像今天這樣，一個洗碗，一個擇菜。
姜衍搖頭：“沒有的，都能吃。”
沈承簪說：“香菇也吃？”
“......”姜衍只好改口，“不吃香菇的......不怎麽吃。”
沈承簪這才點點頭。
因着沈姨每天都會來家裏做飯，這附近生鮮超市很多，每天的食材幾乎都是現買的，因此冰箱裏剩的菜并不多。
沈承簪又從冰箱裏取出兩個番茄，轉身問姜衍：“番茄吃嗎？”
姜衍點頭：“吃的。”
沈承簪點頭，單手拉着冰箱門，背對着姜衍，一動不動。
姜衍已經洗好了碗，轉過身就看見沈承簪靜止地站在冰箱前。
“怎麽了？”姜衍問。
沈承簪回過頭看着他說：“冰箱裏沒什麽東西。”
姜衍想了想，問：“那......點外賣？還是出去買？”
姜衍看向窗外，今天晚上的天倒是很晴，但是白天的時候又飄過雪，路上的積雪尚未融化幹淨，又被新雪掩埋，就這麽一層疊一層，幾天下來，柔軟的雪層已經凍得梆硬，冰面打滑，路也不好早。
沈承簪說：“出去買吧。”
姜衍稍微有些詫異，但還是點點頭：“好。”
這一個月以來，沈承簪幾乎全身心撲在工作上，連睡眠時間似乎都被壓縮再壓縮，姜衍倒是難得看見他有這份閑情，大雪剛停的夜晚，踩着結冰的路面，去超市買食材再回家自己做飯。
倆人重新穿上外套出門，這才發現透過廚房的窗戶向外看起來澄澈晴朗的夜空，實際上飄着細細的雪絲。
大約是因為北方冬天裏幹燥的氣候，落下來的雪花并不是六芒星的形狀，而是接近于雨絲的形狀，幹硬的，細如牛毛的，掉在衣服上長時間也不融化。
沈承簪和姜衍合撐一把傘，緩慢地在滑溜的冰面上行走。
姜衍突然想起了什麽，停住腳步。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沈承簪也停住腳步，手中舉着的傘仍然端正地遮住姜衍頭頂上的天空。
沈承簪問：“怎麽了？”
姜衍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過了一會兒，他才聲音很低地說：“借款還上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大問題了吧......”
他聽上去像是在喃喃自語，但又暗含征詢沈承簪的看法的成分。
于是沈承簪點頭：“不會有什麽問題。”
頓了頓，沈承簪又說：“有問題也能解決的。”
姜衍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兩人就這麽漫步到了最近的一家超市，買了牛肉和一只老鴨，又讓店員撈了只澳龍。
這個點跑到超市裏買一整只澳龍的，大約很久都碰不上一個，店員看上去稍稍有些吃驚，但動作很利索，用網兜撈了一只和成人手臂長度相當的澳龍，問：“請問需要幫您處理一下嗎？”
沈承簪：“不用，包起來就行。謝謝。”
姜衍在一旁，怔怔地看着沈承簪又接連往購物車裏扔了香料、幹筍等等食材。
“你......”姜衍說，“您會做嗎？”
沈承簪：“一點點。”
姜衍就不再說話了。
這頓晚飯，直到晚上十點才吃上。
沈承簪解下沈姨平日裏穿着那條粉色木耳邊的圍裙，随手搭在椅背上，從碗櫃裏取了兩只白瓷碗，遞給姜衍：“自己盛飯？”
姜衍點頭，他晚上已經吃過了，就只盛了小半碗飯，坐到餐桌上，沉默地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湯。
清蒸澳龍，老鴨湯，番茄牛腩，清炒西芹。
姜衍問沈承簪會不會做飯，沈承簪說一點點。
這個一點點，似乎和姜衍理解的一點點，稍微有些出入。
“動筷子，”沈承簪盛好飯，走到餐桌旁，看見姜衍握着筷子卻沒夾菜。
他拉開椅子坐下，說：“不用等我，餓了就吃。”
“......好。”姜衍說。
沈承簪還沒動筷子，又站起身，從碗櫃裏取了兩個碗放在桌上，端起其中一個碗，用勺子舀了一碗湯，放到姜衍手邊，說：“嘗嘗看。你不愛吃香菇，就沒放，放了筍幹，炖了兩個小時，味道應該也不會差。”
“謝謝沈總。”姜衍端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進嘴裏。
不知道沈承簪是怎麽處理的食材，熬煮了兩個小時的湯并不是那種渾濁的顏色，反而很澄淨，清清爽爽的，只有表面漂浮着幾朵金黃色的油花。入口很鮮，但不鹹，也沒有外面的餐館裏濃厚的粉料和雞精的辛辣，而是筍幹經過長時間熬煮之後滲進湯底的鮮味。
“很好喝，”姜衍真心實意道，“真的......很好喝。”
沈承簪笑了一聲，也舀了一碗湯嘗，說：“怎麽，還有假的？”
姜衍放下碗，認真解釋：“不是，我的意思是......沒有恭維的意思，你做飯真的很好吃。”
沈承簪看起來心情确實不錯，眉眼都舒展開，眉峰和眼角處略顯尖銳的線條也溫和不少，嘴角都帶着笑意。
沈承簪說：“姜賀公司的事情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的纰漏了。”
姜衍點頭：“明白。謝謝沈總。”
沈承簪：“你呢，之後有什麽打算？”
姜衍怔了怔，不太清楚沈承簪具體指哪方面。
從以往和沈承簪對話的經驗來看，姜衍估摸着應該是指學習方面。
于是姜衍說：“應該......會繼續念書。”
“可以，”沈承簪點頭，“那就繼續念。還是B大嗎？”
姜衍點頭：“對。”
其實如果要按目前姜衍在系裏的排名來說，他是有機會可以保外到更高一個檔次的學校的。但是學校排名不等于專業排名，雖然B大的排名在全國範圍內并非最前列，但就經濟學這個領域來說，B大算是獨領風騷。
何況，他現在和沈承簪結婚了。
雖然說只是名義上的，而沈承簪一直以來向他闡述的态度都是支持他在學業領域的任何選擇。
但其實并非如此。
他在沈承簪眼裏，似乎始終只是一個易碎的花瓶、任人擺布的木偶。
沈承簪口述的自由平等，其實是指由沈承簪來處理姜家和沈家的所有事宜，然後，沈承簪需要姜衍完全置身事外。
因為沈承簪并不認為姜衍具有和他并肩站立、處理事務的能力。
而這顯然和沈承簪所述的平等地位，大相徑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