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沈總呢？”
約摸是站在背光處的緣故，似乎沒有人看到姜衍和李致知。姜衍一眼掃過，也沒看到沈承簪的身影。
姜衍回頭問李致知。
“沈總......”李致知迅速環顧四周，也沒找到沈承簪在哪兒，含含糊糊道，“......姜先生，麻煩等一下......”
有冷風吹過，熱水蒸騰的泳池缭繞的白霧稍稍被吹散了一些，順風吹過來的調笑聲也愈發分明。
“高總......別急啊......這麽多人呢......等會兒回房間的......”
“......唔......就在這兒......都是自己人......一塊兒......”
“......”姜衍聽得不太真切，中間有些詞句很是模糊，但稍加猜測也不難理解話裏的意思。
他皺着眉頭瞥了一眼李致知，卻看見李致知好像沒聽見似的，只是稍微走進兩步，站在泳池邊，目光銳利地掃視泳池裏的男男女女，盡職盡責地找尋着沈承簪的身影。
“......去那兒，”姜衍又聽見那位高總爽快的笑聲，“去陪陪沈總......哄他開心了今晚就讓你跟着他了！”
接着是拍打水面的水聲和此起彼伏的笑聲。
姜衍感覺到胃裏一陣一陣地往上泛酸水，這一會兒功夫，已經由胃脹慢慢變成了疼痛感，順着神經末梢悄無聲息地蔓延全身。不知道是疼痛還是寒冷的緣故，姜衍甚至感覺到小臂上泛起的顆粒狀的雞皮疙瘩，等他站定緩過來一些，又很快消下去。
“......老婆在房間等着，不方便。”
寒風中，他終于聽見熟悉的聲音，帶着一點醉意的，不甚清晰的，沈承簪的聲音。
姜衍不由自主地擡起腳步，腳步快過思考，已經走到了泳池邊，聲音傳過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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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走了兩步，又倏地仿佛回神一般，剎住腳步，就這麽進退兩難地站在池子邊，腦海中一片空白。
倒是終于有人看到了站在泳池邊的兩位，角落裏傳來一道嬌嬌的女聲：“哎？這位是？”
還沒等姜衍有任何心理準備時，沈承簪的聲音穿透虛浮的霧氣：“......姜衍？”
“......”
姜衍還在愣神，站在姜衍身後的李致知走上前一步，彎腰接過話：“沈總......您衣服打濕了，我替您回去取衣服，姜先生......說要來看看您。”
“怎麽穿這麽少？”
姜衍聽見沈承簪說。剛剛因為無措和尴尬而發散的目光慢慢聚焦，姜衍看到水池稍遠處，正在緩緩走近的身影。
扒在他肩膀上的女郎，還沒放手，跟着他的腳步在水中趟了兩步，眼瞧着抓不住了，才略帶嬌嗔地“哎呦”一聲，往前栽了栽，險些摔倒在水中，霧氣中姜衍只能看見她露出的雪白的手臂，有些誇張地擊打在水面上，濺起濕熱的水花。
在他分神的片刻中，沈承簪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水池邊。
姜衍低下頭，看見沈承簪光裸的肩膀和脊背，以及揚起的臉。
他伏在泳池邊，雙臂扣住貼着水色瓷磚的池岸，這樣的姿态下，脖頸連同着肩頸、大臂和胸膛都裸露在了深冬季節的寒冷空氣中。沈承簪卻似乎沒有寒冷的知覺，高高揚起臉，平日裏額前的頭發此刻盡數捋到後面，露出光潔流暢的額頭和冷峭的眉峰。在水霧浸潤之下，他的睫毛都被打濕，黑而濃重地覆在眼睑上，愈發顯得膚色冷白，目光深刻。
沈承簪仰面注視着姜衍，大臂和胸膛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浮沉，在冷空氣中蘊藏力量的美感。
“怎麽穿這麽少？”沈承簪說。
“......李秘書說......你喝醉了，”姜衍說，“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麽？”
“......”
角落裏傳來一道嬌滴滴的男聲：“擔心我們佳夢把沈總拐跑了！”
那個剛剛扒着沈承簪肩膀的女孩子約摸就是他口中的佳夢，聞言揚了一把水花，語氣不滿道：“什麽呢......沈總的心思不在女孩兒身上，要拐跑，也得你上呢！”
泳池裏飄散開歡快的嬉鬧聲，男男女女潑開一陣一陣的水花。
姜衍低下頭，不知道從哪裏濺過來一道水，淋淋瀝瀝地打在了他的褲腳上。
他下意識地後退，卻被沈承簪突然伸出的手，握住了腳踝。
“......沈總，”姜衍平靜道，“我......抱歉，打擾了。我先回房間。”
“......等等，”沈承簪說。
沈承簪身後，傳來那位高總的聲音：“怎麽了，沈總，你的寶貝好像不高興了？看不出來，你們的沈總還是個情聖，在外呼風喚雨的，回家還得哄老婆呢！”
衆人配合地揚起一陣歡快的笑鬧聲。
“我......我先走了，”姜衍彎下腰，聲音很低，盡量不讓其他人聽見，但又擔心伏在池岸的沈承簪聽不清楚，“沈總......我先回房間等您。”
“......”還沒等沈承簪說話，幾乎是一瞬間，姜衍感覺到身後一股大力，緊接着整個人都向前栽倒，還沒等他作出任何反應，已經跌向了水池中。
“小心！”沈承簪退後兩步，伸手想要接住姜衍，去被直愣愣摔下泳池的姜衍迎面撞了個滿懷，兩人噗通一聲，雙雙砸入了水中。
“......怎麽樣？！”
沈承簪在泳池中站穩腳步，胡亂在水中扒拉姜衍，一只手攥住了姜衍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了姜衍的肘部，生生把人從水中拎了起來。
“嗆到沒？磕到哪裏了嗎？！”
“......”姜衍摔了個七葷八素的，被突然灌入鼻腔的熱水激得連嗆了兩口水，眼睛都沒睜開，聽到沈承簪接連發問，胡亂答道：“......沒事。”
緩了好一會兒，姜衍才抹了把臉，從被摔懵的狀态中緩過來，在池中站定。
大約是因為水霧很重，又是夜裏，泳池中的衆人并沒有看清姜衍是如何跌入泳池的，只當姜衍是自己主動跳下來玩兒的，激起一陣叫好聲和嬉鬧聲。
“摔到哪裏了嗎？嗆水了？”沈承簪重複道。
“.......沒有，”因為鼻腔中灌進大量刺激性熱水的緣故，姜衍此刻的聲音聽上去很悶，像是重感冒的病人發出的聲調，他艱澀回答，“我沒事......但是......”
姜衍嘗試動了動手臂，卻被沈承簪死死攥住了小臂。
“......您......能不能放開我先，沈總......”姜衍吃力道。
握住手臂的五指驟然松開，沈承簪低下頭：“抱歉......痛嗎？”
“沒有，”姜衍搖頭。
他慢慢從跌入泳池的暈頭轉向中恢複了一些，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過頭，往岸上看過去。
在他剛剛跌落的地方，站着李致知。
似乎意識到姜衍在看他，李致知的腰伏得更低，站在岸邊，頭深深垂下去，誠惶誠恐道：“姜先生，我看您站在岸邊，就擔心您當心掉下去，結果還沒等我提醒您，您這就不小心滑下去了......”
“沒事，”姜衍打斷他，“我沒事。”
他站在池中，剛剛被砸懵了的腦袋被吹過池面的冷風吹得清醒了不少，剛剛跌下泳池的時候，那一瞬間的記憶也複蘇了。
他不是一不小心、一個腳滑沒站穩掉下去的。
姜衍很清晰地感覺到，有人從腰後用大力氣推了他一把。
很明顯，是剛剛站在他身後的李致知。而李致知這樣的做法，無非是那位高總的把戲。
“怎麽摔下來了？”沈承簪的聲音打斷姜衍的思路。
姜衍驀地回神，微微低下頭，視線猝不及防地落在沈承簪的肩頸、鎖骨和半片胸膛處。
水珠子順着肩胛骨滑落。
“啊......沒事.......不小心......”姜衍結結巴巴道。
熱氣蒸騰，很快熏得他臉頰發燙，姜衍故作鎮定地移開視線，迷迷蒙蒙地看不清東西。
“那......”趁着模糊一切的夜色，姜衍閉上眼睛，低聲道：“沈總......我先回去.....”
“哎哎哎，這就要走啊？小嫂子，一塊兒玩會兒？”
之前和那位佳佳鬥嘴的男孩子高聲喊道。
姜衍睜開眼，尋聲望過去，看見倚靠在泳池另一側的男生，漂亮的臉上滿是戲谑之意。
姜衍并不作答，收回視線，微微揚起下巴，和沈承簪對視，盡量使臉上的笑容看起來真切寬和一些，淡聲道：“沈總......您忙，我還穿着西裝呢......就先回房間了——您的幹淨衣服，我交給李秘書了。”
他向後退了兩步，和沈承簪拉開一些距離。
沒成想，沈承簪向前一步，剛剛松開的手掌，重新握住他的小臂，向前拉了一把，雙手攬住他的肩膀，擁住他。
然後低下頭，在姜衍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的瞬間，親了親姜衍的唇角，并且維持同一個姿勢，停留了三五秒。
姜衍渾身都僵在原處。被熱水浸泡而渾身松軟的筋骨在此刻仿佛冰凍，各處關節都如同生鏽的齒輪，于寂靜無聲處咔咔作響。
一月光景裏間或吹過來的冷風吹在穿着濕衣服的身上，凍得他一個激靈，慢慢回過神來。
姜衍聽見沈承簪說：“小衍身體不好，我們就先回去了。”
接下來還說了什麽，姜衍始終在漫長的走神中，沒怎麽聽清，只是跟着沈承簪身後走上岸，然後又木木地接過沈承簪披在他身上的浴巾，微微有些恍惚地跟着沈承簪回了房間。
房門咔噠一聲在身後閉合。
房間內空調緩緩啓動的聲音在阒寂無聲的夜裏很清晰，耳邊的白噪音和玄關處暖黃色的燈光使姜衍感覺到一點暖意。
“先去沖個澡？”他聽見沈承簪在問，“還是直接換衣服？”
“我......我先去洗澡。”姜衍低聲說。
“好，”沈承簪蹲下身，動作很快地把姜衍出門之前攤了一地的衣物和行李收拾起來，從中翻出一套幹淨睡衣遞給姜衍，“你先去洗澡。”
姜衍沒吭聲，低着頭，接過睡衣，沉默着走進洗手間。
等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房間裏的溫度已經升高了不少。
沈承簪坐在床尾，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浴袍，腰間系了帶子，系得很緊，浴袍也穿得整齊，只露出領口處的一小塊皮膚。
看見姜衍從洗手間走出來，沈承簪從床沿站起身，正要開口說什麽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稍微等等，”沈承簪說着，快步走到門口。
“先生，您的外賣。”門外傳來清亮的女聲。
沈承簪握着門把手，轉身問姜衍：“你點了外賣？”
“......”姜衍搖搖頭。
“等一下......”
沈承簪正要開口回複門外的人，姜衍慢慢出聲打斷他：“......是我點的。”
“......”沈承簪朝他點了點頭，打開門。
“您好，外賣送到前臺了，我給您送上來。”
“好的，謝謝。”沈承簪接過袋子，關上門。
他低下頭，感覺到手裏的外賣袋子重量似乎不對，很輕，不像是什麽夜宵，擡頭問姜衍：“買了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