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大概她自己也知道這個價格着實有些離譜，生怕沈承簪和姜衍出口反嗆她，她的語氣格外強硬：“少一分就把小貓還給我！家裏也不差這點錢！我帶回去自己養！”

姜衍看向沈承簪，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不悅的神情。

他在聽到女人的報價之後，靜默了半分鐘的時間，然後平靜地點頭，說：“留個賬號。等等把錢打過去。”

聽到這話，不只是那個女人，連保安都愣了愣。

倒不是說三萬這個價格太高，畢竟這個小區的業主，不會把這兩萬三萬放在眼裏。而是說，對于女人這麽明晃晃利用他們的同情心敲詐的行為，這位沈先生竟然臉色平靜地容忍了下來，并沒有半分不高興的意思。

“......啊......”女人本來以為沈承簪必定要讨價還價，根本沒想到他會一口應承下來，表情不自然地僵在臉上，然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掩飾性的笑容，“呵呵”地幹笑了兩聲，說：“這......”

她大約是暗自懊悔剛剛報價太低了，想要反口，但礙于在場有三人都聽到了她報出口的那個言之鑿鑿的“三萬”，又不好再改。

何況......她擡起頭，瞥見沈承簪臉上始終平靜的如一潭死水的、冷冷的神情。

“好，三萬就三萬！今天必須打到我卡上！”

沈承簪點點頭。

女人留下了銀行賬號，然後再次整理了一番背着的斜挎包，最後，朝姜衍懷裏抱着的小貓，眯着眼睛笑了笑，笑容和藹道：“确實蠻可愛的嘛！那你們就好好照顧它！”

姜衍皺着眉頭，并沒有搭話。

沈承簪攬住姜衍的肩膀，轉身回了屋。在關上門之前，沈承簪對保安大哥說：“麻煩把她送出小區。別讓無關人員在小區逗留。”

保安小哥忙不疊地點點頭。

沈承簪關上門。

整個世界瞬間就安靜下來。

姜衍抱着小貓：“我把它送回房間。”

沈承簪點點頭，一言未發，徑自走到沙發上坐下，順手按開了客廳電視機的遙控器。

姜衍抱着貓走到樓梯中間的時候，聽到電視機裏傳來的某部在每年的春節期間重複播放了很多年的電視劇的聲音。

他把小貓送回房間，安置在貓窩裏，走下樓，看見沈承簪仍然坐在沙發上，還維持着姜衍上樓之前的那個姿勢，架着腿，身體後仰，很悠閑地靠在沙發上。

家裏的電視機平常很少開，或者說從姜衍住進沈家到現在，絕大部分的時間裏，它都只是個擺設。

一則是因為沈承簪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即使休息日的時候，也多在房間裏處理公司的事務，姜衍一個人在家，基本上也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不會在客廳看電視。二來，沈承簪大概是很喜歡安靜。

這麽大一個沈家，經年累月的，都是安靜得只聽得到空氣淨化器和空調工作的聲音。

姜衍猜測着或許是因為臨近新年的緣故，兩個人呆在家裏，一點聲音也沒有，實在不像是新年的氛圍，所以沈承簪把電視機打開了。

現在電視機開着，脍炙人口的電視劇放着，門外風聲呼嘯，兩人都穿着睡衣身處溫暖的室內，倒真有一點休假在家、準備過年的意思了。

只是家裏的年味實在有些淡，沒有春聯，沒有招待客人的瓜果零食，也沒有準備今晚要做的年夜飯的菜。

姜衍甚至不知道今晚要在哪裏吃年夜飯。

他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安靜地在沙發上找了個地方坐下，離沈承簪還有些距離，但也沒有離得很遠，大概就是沈承簪需要探身、然後再伸手，就可以夠着他的距離。

電視機的聲音開得不大，劇裏正在播放的情節也是輕松愉快的，姜衍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雖然想盡量保持坐姿端正，但整個人仍然不可避免地放松下來，眉眼都垂下來，有些怠惰地發着呆。

沈承簪突然出聲：“晚上要回家嗎？”

“啊？”姜衍輕而短促地啊了一聲，慢騰騰地反應過來，然後想了想，但他不知道沈承簪口中的回家，是說去沈芩那兒，還是回姜家。

如果是去沈家老宅和沈芩、沈承筠一起過年，好像也并不需要征詢姜衍的意見。

于是姜衍猶豫着反問道：“沈總，您的意思是......去哪裏？”

“回姜家，”沈承簪說，“你今天要回姜家嗎？”

說這話的時候沈承簪的目光仍然盯着電視，架着腿靠在沙發上，看起來對這檔合家歡的電視劇節目很是感興趣。

“我......您去哪兒？”姜衍說，“我和您一塊兒......”

姜衍又慢騰騰地補上了一句：“......行嗎？”

姜衍看見沈承簪握着遙控器、搭在膝蓋上的右手擡了擡，似乎要換臺，但是頓了頓，又放下手，電視機裏還在播放剛剛的電視劇。

沈承簪從電視機上收回目光，側過臉，瞥了姜衍一眼，說：“可以。”

于是姜衍點點頭，繼續安靜地坐着發呆。

過了一會兒，沈承簪又突然開口問：“在家可以嗎？”

“啊？”姜衍說，“......是在這裏嗎？”

“嗯。”沈承簪作出肯定的答複。

“噢，這樣，”姜衍點頭，“那有客人嗎？家裏什麽也沒準備，如果有客人來的話，要準備糖......最好再買點堅果之類的。”

“不用。”沈承簪說。

這麽簡短篤定但是又十分模棱兩可的回答，讓姜衍摸不清，沈承簪的意思是家裏不會有客人來，還是說，就算有也不用準備那些。

似乎是看到姜衍臉上的疑惑，沈承簪頓了頓，說：“只有我們兩個人。”

姜衍說：“這樣。”

接下來的時間裏，兩人都不再說話，家裏只有電視機的背景音樂。

過了一會兒，沈承簪将手裏的遙控器擱在茶幾上，站起身。

姜衍在溫暖的空調間裏打着瞌睡，看見沈承簪站起來，也不明所以地站起來。

沈承簪停住腳步瞥他一眼，“你看電視吧，我去做飯。”

沈姨也回家過年了，之前的幾天都是沈承簪讓酒店做好了送過來，但今天是大年三十，按照習俗，似乎總要在家開火，一家人一起做飯，再一塊兒吃頓團圓飯。

雖然現在家裏只有姜衍和沈承簪兩個人。

姜衍連忙跟上：“我來打下手吧。”

沈承簪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姜衍隐隐約約聽見沈承簪很輕地“嗯”了一聲，也不确定是不是幻聽了。

但他就當作沈承簪是應下來，跟着他走進廚房。

好在沈姨回家之前體貼地往冰箱裏塞了不少食材，沈承簪打開冷藏室，看見三層隔板都放得滿滿當當的。

沈承簪拿出幾樣食材，姜衍就從他手中接過去，動作麻利地拿到水池邊清洗。

雖然只有兩個人吃飯，但沈承簪還是做了四菜一湯，順便還從冷凍櫃裏翻出一包黏乎乎的湯圓，也不知道具體是哪天放進去的了。

沈承簪将揉得皺巴巴的塑料外包裝拉得挺括些，檢查了一下保質期，确認還沒有過期，然後拿剪刀剪開了包裝，燒開鍋裏的水，下了幾個湯圓。

“都黏住了。”沈承簪皺着眉頭，順手抽了支筷子，試圖戳開兩個黏在一起的湯圓。

大概是因為冷凍、化凍又再次冷凍的原因，原本應該顆顆分明的湯圓都粘在一塊兒了，好些個湯圓外皮也裂開了，有些甚至已經看不出形狀了。

姜衍這才想起來，蠻久之前，他剛來沈家的時候，還住在之前的那棟房子的時候，某次沈芩來沈家，給了他一巴掌。然後他從冰櫃裏翻出了一包冷凍湯圓來冰敷腫起來的半邊臉。

大概就是沈承簪手裏的這包湯圓。

明明只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姜衍回過神，看見沈承簪挑了幾個不太壞的湯圓下到鍋裏去，然後回過頭對他說：“中午來不及包餃子了，先吃湯圓，晚上再補上餃子。”

姜衍點點頭：“好。”

吃過中飯，兩人去門口的生鮮超市買了肉、芹菜和餃子皮，又買了不少晚上做飯的食材。

姜衍不太會包餃子，但是沈承簪很會。姜衍包一個的工夫，沈承簪能包兩個。兩人包了滿滿兩屜的餃子，包上保鮮膜放進速凍層裏，歇了沒多久，就又要開始準備晚飯了。

要做的菜很多，加上姜衍說是打下手，但其實只能在旁邊洗個菜，其餘的都是沈承簪做的，這樣一來，等兩人終于解下圍裙，坐在桌子旁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

白天的時候市區禁放煙花，并沒有什麽聲響，等現在天完全黑下來，遠遠近近的，響徹雲霄的煙火聲此起彼伏。

姜衍坐上桌，擡頭看見餐廳的窗外正好炸開的一朵漂亮煙花，是玫紅色的，很圓的形狀，在深色的夜空中猝然綻放。

“在看什麽？”沈承簪把手裏的圍裙搭在椅子上，拉開椅子坐下。

姜衍收回目光，眼睛裏卻似乎還裝着窗外焰火的餘光餘熱，眼睛很亮：“煙花，真漂亮。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嗯，”沈承簪點頭，伸手拿起湯勺，往多拿的空碗裏盛湯，擱在姜衍手邊，“新的一年，大一歲了。”

“嗯......”姜衍說，“馬上要大三了。”

可能是因為姜衍還是在校學生的緣故，對于年歲的增長并不敏感，反倒是學期的結束對于他來說，更有階段性的标志意義。

沈承簪遞給他一把小湯匙，“打算好了嗎？”

“什麽？”姜衍接過湯匙，不明所以地問。

“打算繼續念書嗎？還是就業？”

“......”姜衍很輕地搖頭，低頭含了一口湯。湯裏大概是因為加了筍幹的緣故，很是鹹香，雖然并不喜歡香菇的味道，姜衍還是覺得，用這些食材煲出來的湯裏，或許放一些香菇幹一起煮會更好吃。

“那就繼續念書吧。”沈承簪随和地替他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