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秘語

秘語

周懿緩緩登上古長城，任由商周界粗粝的風刮蹭他的臉。

他用衣袖拂去城牆上的沙塵，感受着裂紋帶來的刺痛感。

向北遠望，他想起伐商一役。因為商軍的挑釁，南周大軍跨千山，破萬關，闖過萬裏行兵路，直搗北商穴。

當時，倒或許真的是心急了。

向北不遠，就是商洛都城。伐商一役至今，已過去将近一年。這一年來，周懿卻從未再到過北商，即便出巡，也只至商周界即返。

伐商一役後，周懿将北商劃入自己的版圖，将除都城以外的廣大領土分成若幹城池，分封給商族遺老、舊臣、士族，行羁縻令。而商洛都城則賜予伐商副将杜齡經管，杜齡兼領各地密衛監察。

杜齡是成烽的表兄，也是和周懿出生入死過的摯友。

“陛下，傅大人的信件。”

“哦好，”周懿迅速地回過神，拆開信箋：

“商洛指尖有繭，應是習武所得。且言談之間，諸多挑釁不敬。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懇請陛下賜死商洛。”

“陛下，是什麽事兒啊？”

“沒事兒，”周懿尴尬地笑笑，把信紙揉作一團，塞進衣袖口袋裏，然後擡頭看向成烽，“朕想去一趟商洛。”

“去商洛？”成烽先是竊喜，他也想見見表兄了，随後又不自覺有些擔憂，“陛下，你我出行甚久，若再去一趟商洛，會不會時間太長？況且，我們攜帶兵士甚少，過了商周界，臣惶恐出什麽亂子。”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周懿抿了抿嘴，“最近南周沒什麽異樣吧？”

“應該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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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好了，有傅渝一行人在，朕還是放心的，”周懿拍了拍成烽的肩膀，“朕還有些事，總得親自去商洛看看。”

“好。”

二人下了臺階，騎上馬，準備往商洛去。

獄卒馱着商羽的屍體走向荒郊野外。

商洛城，一群俠客模樣的人聚在客棧喝酒談天。

路上，周懿聽到一陣熟悉的鈴聲。

“籲——”他跳下了馬，“成烽，我過去一趟。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來。”

“陛下小心。”

周懿向不遠處那面黑紅色的旗子走去，下意識地摸向自己腰間的白玉佩。

“姻緣婆婆……”

擡頭的卻是一個年輕女子。

“這位姑娘，我找姻緣婆婆。請問她在嗎？”

“她……已經過世了。”

周懿的眼前立刻浮現出婆婆滿頭白發的蒼老樣子。

“我叫藍桉，姻緣婆婆的弟子，姻緣鋪子現在的主人。客官若是想求個好姻緣，找我也就行了。”那姑娘熱情地笑着。

周懿從腰間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枚玉佩，含在手裏，對着藍桉做了個揖：“藍桉姑娘，之前在下來拜會姻緣婆婆時，她對我說，将此玉佩贈予心上之人，便可得一人之心，此生不忘，白首不離。”

藍桉用手指銜過那枚玉佩，仔細打量着：“這玉佩是極為珍貴之物，想必客官并非常人，婆婆才會拿這玉佩贈你……客官這次來，應該不會只是想讓我看看這玉佩吧？客官若是有心上人，按婆婆所說，給她便是了。”

“姑娘剛說這玉佩不予常人。那這玉佩是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

“其實也沒有什麽，就是這玉佩的祝福很靈的。我剛才的意思是說，客官并非常人，所以婆婆才這麽希望客官能有個好姻緣。”

“哦，是這樣啊。那姑娘可否幫我看看，我現在的緣分算不算是段好姻緣啊？會不會是……孽緣？”

“好，”藍桉将玉佩遞還給周懿，翻箱倒櫃，取出一系列奇怪的木質設備。

像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巫術儀式：藍桉口中念念有詞，一只手輕輕按在周懿的心口，另一只手伏住一只色彩斑斓的儀表盤。

周懿感受到了氣和光——玄幻的異樣。

片刻，藍桉收回兩只手，不緊不慢地吐出三個字：“不可說。”

見周懿拿着玉佩的手輕輕握緊，眉頭逐漸緊蹙，她又補了一句：“剛才的話是神明的暗語。現在的話，就權當是我說給客官聽的吧。”

“情愛這東西，客官就不該深陷其中。它本就虛無缥缈，難以言說，只能保證一時的享受，卻很難實現長久的相守。縱使兩情相悅，也是禍福相依，運命無常，更何況有人作祟。有些人立場不同，身份懸殊，注定緣無姻果。”

當周懿還想繼續聽的時候，藍桉卻突然收拾起東西，不再說下去了。

“姑娘，此話是何意？”

藍桉咽了咽口水，意味深長地看着周懿，“陛下，問心無愧，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