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詩

春詩

商洛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傷痕累累地趴在地上，夢見自己被周懿接走，夢見自己在大牢裏殺了人，夢見自己被人關在牢裏，夢見周懿對自己說，

“你就這麽想殺我啊？”

“不，不……不是這樣的，，”商洛在床上劇烈地顫抖，她的額頭滲出了汗，“不是的！”

她的眼睛猛地睜開，上半身幾乎就要離開床面。

她本能地要坐起來，不想卻頭昏腦脹，全身疼得厲害。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

周懿溫柔地看着她，可是一臉倦意。

這一次，他沒有倚靠床沿，而是搬了凳子坐在床邊，抱着一塊板，看上去像是在畫畫。

商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了周懿，這才意識到那聲冷酷的充滿嘲諷的問句是個夢。

“阿懿。”

“洛洛。”

二人都思忖了，嗫喏着。但不長不短的遲疑過後，還是選擇了這樣稱呼——像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樣。

而且幾乎是同時——命運可愛的邏輯與默契。

周懿覺得她的神情與語氣讓人熟悉——難以言說的熟悉：它不再是讨好的惺惺作态，而是單純得讓人憐惜、珍視、心軟，讓他忍不住喜愛，忍不住魂牽夢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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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來。

他想起來，那次失敗的刺殺過後，這種熟悉的感覺就消失了——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阿懿，”商洛輕細的說話聲讓周懿如沐春風。

似是故人來——

故人業已歸！

周懿看着她的眼睛直達他的心髒，開啓兩個靈魂的呓語。

故人業已歸！

故人已歸！

他癡癡地笑着、笑着、笑着……

這一刻，仿佛定格成了永遠。或者說，它比永遠更美、更珍貴——因為它确定，因為他觸手可及。

“阿懿，你怎麽了？”

商洛的話音最終打破了一切觀瞻的虛妄。周懿确定他獲得了真切的情愛并且獲得了由此衍伸的安全感——不同于帝王之位的安全感。

“沒事，我很好、很好，”周懿笑着，他知道，面對商洛的，必然是他溫潤的目光，“那——你呢？剛才怎麽啦？”

“好像做了個噩夢。不過，那個夢好真啊，就像真的發生過。”

“噩夢說出來就不會發生了啊，”周懿撫摸着商洛的頭，他感受到了商洛驚魂未定的微微戰栗。

“我夢見我殺了人，被下在大牢裏。你問我是不是還要殺了你。”

周懿有些詫異。

他試着替她解釋，可心底還是不由生疑。他輕輕地扶着商洛讓她坐起來，問她：“殺的是誰，還記得嗎？”

商洛搖搖頭：“不真切，只記得那人臉上好大一個口子……”她的聲音顫抖，眼神卻沒有絲毫飄忽和游離，只是充滿怖懼，真誠的怖懼。

“那……算了，一個夢而已，”周懿裝作滿不在意，詐她的話，“洛洛，商羽死了。”

“死了？！”商洛的眼裏跳躍着難以抑制的興奮與驚喜。如果不是因為已經知道兇手是她，周懿或許也會相信這是她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

“商羽死了，你不難過嗎？”

“不啊。我們的婚約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商洛苦笑着，苦澀中帶着自嘲與譏諷，“我原以為我是愛他這個人，後來我才發現我不過是欽羨他舉世無雙的才華。而商羽，他也從未真正愛過我。于他而言，我不過是個可以利用的工具，僅此而已。”

“那……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殺了他嗎？”

“不管是誰，他都是死了。鬧劇也該終了，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商洛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阿懿，你怎麽了？”

見周懿又拿起了筆。

“沒什麽，畫畫而已。”

商洛探過頭去：“這是在……畫我？”

畫上的人巧笑倩兮，古靈精怪，還真像商洛。

周懿沒有擡頭，“但願是吧。”

“畫我……做什麽啊？”

“我想記住你現在的樣子，”還不等商洛明白，周懿就放下畫板，摸了摸商洛的頭，“我有點事先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

商洛看着畫上的人兒，不知為何，心陡然停了一跳。

“阿懿！”

“我就回來！”

眼見着周懿就要推門出去，商洛忽然感覺思緒翻湧，她來不及等待，“阿懿，我有話跟你說，現在就說！”

周懿推門的手頓了一頓，哭笑不得地轉過身：“什麽事一會兒不能說，非要現在說啊？”

“周懿！”商洛喊出了他的名字，“我喜歡你！”

“什麽時候的事兒啊？”周懿卻不願意相信她的話。

“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啊？”

“很久就是……阿懿，我餓了，我想吃紅燒肉！”

周懿實在沒忍住，就“撲哧”一聲，笑了。

本還想着向醫師請教心疾和失憶的關聯，這樣看來，也不必請教了。

周懿啊周懿，你可就承認你問心無愧死心塌地地愛她吧。

周懿走近了，用手指挑着商洛的下颌：“一會兒就不愛我啦？”

床簾難掩，兩唇相抵，微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