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信

花信

喜鵲将喜訊傳遍了皇城。

只見大地回春,錦繡花紅,處處彩燈高挂,紅綢飄搖。

大街小巷,男主老少,無不驚嘆,卻又無不慶賀。

“诶诶诶,你們聽說了嗎?咱們陛下和前北商郡主月末就要成婚了啊!”

“啊?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聖旨都下下來了。陛下啊,可謂是苦盡甘來了啊。”

“這陛下啊,登基四年都未曾婚娶。如今北商破落,他竟執意迎娶商洛姑娘,看來必定是遇着良人了……”

深深庭院裏,暄暄百姓家,幽幽宮闱中,都或深或淺、或高或低地議論着。

“咱們陛下勤政為民,從善如流,文武雙全,配得上這個世間最好的女子。”

“這商洛姑娘可一定不能辜負了我們陛下啊……”

兩個宮女正饒有興致地談笑着,忽然注意到迎面走來的成烽。

成烽看着兩個宮女遠去還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禁暗自發笑。

作為周懿的貼身侍衛和多年知己,他對這樁婚事,也不能說贊同,更談不上反對,只能說保留意見,或者說就那麽含含糊糊地默許了。畢竟當時他可就是這麽開導周懿的——只求無愧于心。

只要周懿問心無愧,周懿自己樂意,他終究一個外人,又有什麽可說的呢。

不過,他只是單純心疼周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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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走來,他怎能不知道周懿的糾結,理解周懿的難處,懂得周懿猶如飛蛾撲火刀尖樂舞般的的愛意呢?

他自然很清楚周懿做這個決定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他自然更明白周懿倉促下旨成婚的緣由無非就是利用自己片刻的冒失與沖動去選擇相信愛——因為猶疑和顧慮往往會在铤而走險的時刻令人們喪失行動力量。

對商洛的愛于周懿,對北商棄女的情于南周皇帝,大概也算得上是一次铤而走險吧。

成烽倒是看得分明,可這并不意味着朝廷上上下下文武百官都能看得分明。

比如說南周新上任的副相傅渝。

他年紀長周懿一些,看上去卻比周懿老成沉穩許多。

他是極力反對這樁婚事的,也是自始至終都在竭力反對的第一人。

從聖旨下達的那天起,他便每日上書三封,三番五次地拜訪周懿,以期勸阻二人成婚。起初他倒還有些本事,拉攏着其他權貴重臣一道。可後來別人見周懿心意已決,難免都倦了,便識相地轉而認同這樁婚事。

唯獨傅渝,還是保持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無賴模樣,惹得周懿哭笑不得。

“陛下,您不能娶她!”

傅渝每次都行大禮。

“陛下,臣說過的,商洛絕非你我所見那般簡單,還請陛下及時止損,切勿引狼入室,引火燒身啊!”

周懿每次都只是笑而不語,然後恭敬地扶起傅渝,随後便送上些無關緊要的寒暄。

在一片嘈雜聲中,周懿倒是心平氣和,若無其事地做着自己想做的所有。

他親自參與了婚服的設計與制作,用錫州的絲綢配上商洛的鍛麻,再取南周的織錦綴以北商的團繡,繡成喜鵲踏枝、鴛鴦戲水、龍鳳共舞的萬般景象。兩襲紅色長袍,一展萬物醒春,竟生氣盎然。

商洛的新傷舊傷都漸漸愈了,見周懿日夜忙裏忙外、操持婚事,便也懂事地向宮中的紡織娘,學起針線來。

她的斷指繡不了婚服,她就遍集宮內所有種類的鮮花,用杵搗成花泥,塞在親手做的香袋裏。

她隐約記得自己有個舊相識似乎很喜歡紫紅色,心裏思忖再三,卻又想不起別人,覺得大概只能是周懿,便讓玉簪托人去北地找了紫紅色的玉簪花,給香囊暈染了顏色。

宮苑這頭,周懿望着她笨拙的技法與手指新添的針眼,動了心。

而宮苑那頭,卻有人對這“紫紅色”起了意。

“陛下,陛……”

成烽推門而入的時候,周懿正在完成婚服袖口的最後一針。

看着周懿面上專心致志、興致勃勃,手底又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樣子,成烽不由得忘了自己本要說的話。

“陛下,這種事交給下面人去做就好了,您又何必親力親為呢?”

“我這一生,或許也就這一次大婚了。這麽重要的事,當然要我自己來。”

“陛下是陛下,是一國之君,是天下共主,別說三妻四妾,就是後宮佳麗三千,哪怕三萬都不是不行啊……”

周懿手指一挑,結束了最後一針。

“說吧,什麽事兒?”

看到周懿目光溫潤,正信步向他走來,成烽這才意識到自己有挺着急的正事。

“陛下,杜大人、傅大人求見。”

“杜大人?”

“名義宰相杜齡杜大人。”

“這個傅渝……”周懿嘴角微挑,露出幾分嘲意,眼裏的光卻暗自下來,像是來了心事。

周懿剛踏入正殿,只見杜齡、傅渝二人雙雙下跪,一齊對着他行了大禮。

周懿一面上前拉起他們,一面埋怨着傅渝:“你可真行,又把杜齡折騰來了!”他不滿地瞪了傅渝一眼,吩咐着給二人賜座。

凳子還沒溫熱,傅渝就對着杜齡頻頻擠眼,杜齡奈何不下,便恭敬地起身:

“陛下,傅渝大人幾次派送急件,請臣入京勸阻婚事。臣本無心阻撓,可聯想到近日商洛城頻繁異動,臣實放心不下,便決意前來。”

“什麽異動?還請杜大人細說。”

“陛下還記得上次微服的酒宴嗎?臣見您談及邺水樓,以為您感興趣,便易去容貌,多了解了一些。近日,臣發現邺水樓聚會的頻率明顯降低,參會人員也明顯減少,更奇怪的是,樓裏常管事的那位一直不在。臣問過店裏的小二,他們都含含糊糊不肯多言……”

“一個酒樓而已,杜大人多慮了。”

杜齡被周懿的松弛感怼得啞口無言。

“還有那群商族遺老,近來莫名的安靜,也不來臣這走動,內部倒是來往得頻繁……”

“呵呵呵,”周懿扶住杜齡的肩膀,回頭嘲弄了傅渝一眼,“你看看你,自己心焦就算了,還拉上別人陪你一塊兒心焦。”

“放心吧,朕自有數。”說着就拉住杜齡往外走,“來都來了,喝了我的喜酒再走吧。”

跨出門的那刻,周懿瞥了一眼杜齡随行的侍女,覺得莫名眼熟,卻又一時說不出在哪裏見過。

“這是我的親信,叫做安瀾。”

他們談笑着,卻不知有人進了商洛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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