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師娘惡女(3)

師娘惡女(3)

薛钰每日都會來一次, 又是來送天山雪水，又是來放狠話的。

按照規律，今日薛钰剛走應該是不會再來的。

黎月在體內将《太陰真經》運行了一個周天，靈力流動的軌跡就按照月與狩獵的神格走動, 将自己不穩定的半個神格鞏固了一番。

或許用靈力來說不合适, 她是先天神女, 修煉的體系都用的是神力, 靈氣對她來說，百十縷才能合成一縷能用的神力。

但因為本來就有基礎, 又曾得天眷顧，幾個時辰過去, 她已經恢複到築基的修為。

這是極限了。

天道變了，要推人族登場，曾經的修煉體系已經于天不容, 她必須重鑄金丹，碎元嬰而登仙途。

謝霜寒比黎月想象中更能沉得住氣, 他穿着滴血的白袍，他的眼神是淡而安靜的。

好像自己所處之地不是牢房，而是講經的學堂, 好像身上猶未完全結痂的傷痕也不能讓他感到分毫疼痛。

謝霜寒在起初被妻子剜心取蓮時, 上可看出幾分憤怒與訝異, 現下卻将那不濃的情緒內斂。

黎月敢說, 謝霜寒絕對是比情緒外漏，做事不動腦子只知道發狠的薛钰難搞。

他見她停下打坐，站起身整理裙擺, 第一句話就是：“你是誰？為何占據吾妻之軀”

那雲淡風輕，舉重若輕的樣子, 壓根算不上逼問，比問今天天氣如何還要來得随便。

嚴格來講，這個世界并不存在“原主”，不然也不會她還叫黎月了。

這是在穿進這個世界之前，有了一些預先的設置，神明可以将自己的分身投落到小世界的主角身上，歷經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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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成為半神之後，也發現，雖然她不能創造主角或者附身主角，但完全可以在劇情裏捏造出一個配角。

不過，這個過程就好像兩個編劇排一出戲。

她的設定裏，是修煉天才，家世出衆，身負重寶。

世界意識的設定裏，是惡毒女配，炮灰道侶，為愛奉獻，逃避責任的戀愛腦。

兩種設定雜糅，變成了前情提要。

而黎月從前情提要中醒過來，才算是結束了和世界意志争奪創造權的過程，開始掌握自己創造的角色。

這實在是很難評。

修煉天才，确實是，畢竟先天神女，什麽都不幹，也會因為與天地溝通而漲修為。

可是，偏偏她修得是神力，比起別人，進度被迫慢了十倍不止。

家世出衆，确實是，畢竟是由衆神教養長大，其中一位重量級的導師，還是地母。

可是，神庭隕落，人族興盛不說，就連她最大的依靠，地母娘娘也在諸神矚目中隕落。

家世出衆的落單神女，反而成為了肥肉一塊。

黎月敢打包票，她這先天神軀，但凡走出天衍宗，就得吸引來妖魔鬼怪不知凡幾。

謝霜寒，到底是護了她。

一筆歸一筆。

“黎月。”

他又開口叫她的名字，當然沒有什麽柔情缱绻，反而是一種壓抑在冰山之下的危t險。

黎月臉上的神情恍惚了一瞬，明顯在回憶着什麽，謝霜寒沒有錯過她的變化。

他摩挲着手裏的試魂木，也算是因禍生福，心口挨了一刀，春意濃卻陰差陽錯徹底解了，至少他現在因為疼痛，清醒得很。

春意濃的藥效對他影響甚微。

他心裏演算了幾遍可能出現的情況，但現實比謝霜寒想象中得更難以理解。

“謝霜寒，以前你便從不在意我是怎樣的人。現在又有什麽資格說我不是我呢？”

“你可知我為何執意要到外門去住”

謝霜寒的目光閃爍，眼睫輕顫。

“你又可知我從先天神體淪落為凡人的日日夜夜是如何度過的”

“你欠我的，又何止這一刀。”

“我可以不要，你便能不還嗎？”

“你是當真不知道護心蓮于我之重，還是潛意識想要将天生靈寶據為己有”

“謝霜寒，你說過你會護我，但流言蜚語，你同門對我輕賤如草芥，你可曾知曉”

“你那惡心的徒弟觊觎你，而處處針對于我，你又幾時管過”

“現在，我報複你幾分，你便說我不是我。”

“謝霜寒，你當真問心無愧嗎？”

黎月擡手，煙粉色的袖擺滑落，露出少女潔白的手腕，上面因為麻繩捆綁而留下的紅色瘢痕，謝霜寒一眼便能望見。

這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細節，在這黑暗的室內，在妻子的質問落下之後，謝霜寒卻無法忽視不見。

百年，他承蒙她的恩惠。

卻好像無意，又或是故意地忽視了，她成了一個凡人。

脆弱的凡人。

他好像并沒有真正地保護好她。

試魂木落到黎月手上，化成白色的粉末，白色是沒有過移魂的表現。

謝霜寒啞了聲音，對不起三個字，輕若柳絮。

他竟從未真正認識過她。

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