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演員惡女(12)
演員惡女(12)
周煜的心情很好, 他耀武揚威站在黎月後面時,只讓周言深覺得他對侄子的管教還是太松散。
時間再往前推幾年,他的眼裏是看不到自己這個侄子的。無論是周煜對于自己未婚妻那點小孩玩鬧般的愛意還是他那不入流的追求手段,都入不了周言深的眼。
他都不用出手對付, 周煜都會自取滅亡, 黎月壓根就看不上周煜。
但是, 時間是最殘忍的。與他同歲有相同生日的妻子, 已經和他錯開了人生的步調。
這一次,和黎月踏在同一段人生階梯的人不是他, 而成了周煜。
周言深看着黎月,在她和周煜說完話回轉視線時, 他又下意識躲開,好似在掩蓋自己的脆弱和驚慌,是成年人不願意露怯的。
“我拍攝會在港城那邊待很長一段時間, 正好可以去看看靜靜。”
林靜葬在環山墓場,以往, 黎月每年都回去看望老友一次,通常都會帶着周煜。
林靜說,她把周煜交給黎月了。
“月月, 玉玉會陪着你, 就像我陪着你一樣。”
可周煜永遠都只像是拙劣的仿制品, 長相相似, 品性卻無法比拟。
黎月難得的挫敗都體現在了對周煜的教育上,明明她離開時,這還是一個正直有為剛畢業的小白楊, 等她回來,就已經變成了一個游走在灰色邊緣差點變成法制咖的神經病。
周言深深吸了一口氣, 掃過去的視線輕易從喜怒浮于表面的周煜身上讀出了那點兒讓他感到刺目的喜悅。
黎月會帶着周煜,因為林靜。
他的無力感啃噬着神經,甚至不敢問,是不是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過林靜在黎月心裏重要?
Advertisement
他的心已經開始腐爛,阖下眉眼:“需要我做什麽嗎?”
“不用,我是來接周煜的。”黎月簡短敘述後,有了起身離開的意思。
周煜狗腿地幫黎月把包拎上,跟着黎月往外走時,還不忘回頭看一眼,捏着眉心,面色沉郁的二叔。
周言深是如此了解黎月,因此就更加明白她拒絕財産的轉讓意味着什麽。利益比感情更牢固,而她……就算是他送到她手上的利益也是絕不想要的,只是為了打消他借此再接觸她的念頭。
周言深半邊臉在陰影裏,用手指指節揩了一下眼角。
不會哭了吧?
周煜陰暗地揣測。
……
開機儀式舉辦的地點,離港城有名的佛寺很近,黎月工作結束後,叫上周煜一起去拜拜。
佛寺清寂,金裝大佛慈悲莊嚴地注目世間,香煙袅袅萦繞于室內。
佛像,香爐,一旁紅色的許願牌,一切都沒變過,還在上學那會兒,林靜就帶黎月一起來挂過許願牌,還拍了不少照片。
母親喜歡給黎月拍照,周煜時常翻看那些老照片,在母親的鏡頭下,總是游離在世界外讓他難以觸碰到的姐姐,仿佛有了溫度,清冷而溫柔。
佛龛裏不允許用閃光燈,但普通拍照還是允許的,他趁着黎月上香,從側面偷偷拍了一張她的照片。
在她轉過來時,慌張收起手機,揣進兜裏,手心還在發燙,轉移起話題:“姐姐……附近我知道有家店不錯,快到飯點了,很地道的粵菜,不如……”
他前言不搭後語的,即使也曾在産品發布會游刃有餘應付過記者提問,在觥籌交錯間學會了成年人的笑不達眼底,他仍然學不會在她面前的游刃有餘,依然手忙腳亂……
越想要表現得不像個孩子,越想要藏起自己的笨拙,反而暴露得更徹底。
黎月随口說了幾個附近的餐廳名,周煜想要推薦的恰巧就在其中。
她淡聲開口,聲音和他從前記憶裏一樣清而冷,像簌簌的雪,讓他的期望一次次落空:“和你二叔都去過很多次了,早就膩了。”
周煜突然覺得廟裏的熏香太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聽出她話裏的深意——她早已走過他還沒走過的路,看過他未曾看過的風景,那麽他的那些或熱烈或隐晦的愛意,在她看來,便都成了讓人意興闌珊的消遣。
但他還是勉力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有什麽好慌的,周言深早就被踹走了,有些人連被當消遣都沒資格。
“那姐姐想去哪裏逛逛,我聽你的安排。”
她目光直直看着他,像是要洞穿他那些故意假裝的沉穩和從容,三言兩語輕易拆穿:“不用逛了,你該回去了。”
掃墓,祭拜都已經做完了,周煜原本就沒有再留下去的理由。他心知肚明,卻總幻想着,也許他還是有幾分特別的呢。
“姐姐,母親說把我交給你了,除了你的身邊,我又能去哪裏呢?”
他手腕那一串沉香木佛珠半藏在黑色外套下,周煜往黎月身邊走了幾步,他用力抑制住心上的酸澀,在黎月身前蹲下身,若無其事道:“姐姐,鞋帶開了。”
黎月今天穿了黑色的馬丁靴,鞋帶不長,就算散了,其實也沒什麽大的影響。
她垂頭看見了,周煜在偷偷哭,借着給她系鞋帶,低着頭偷偷在哭。
周家的一個個,都那麽愛哭?林靜,就很少哭。
“別掉到我鞋子上了。”
她還挺喜歡這雙鞋子的。
周煜被這句話弄得直接哭出聲,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象牙白顏色的臉上滾落,他很委屈:“姐姐……你別這樣對我,別這樣對我。”
“我真的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要命……黎月往後退了一步,他又想撲過來抱她。
“周煜,你再敢亂撲試試?”
他挂着淚的臉執拗看着她,嘟囔道:“反正我不走,我不回去。”
寺廟門口,聽說黎月包場來上香的裴瑾好奇地跟了過來,沒想到和不知道出于什麽緣由出現在這裏的宋清讓狹路相逢。
“真晦氣。”裴瑾啧了一聲,“人家包場了,你還進來是幾個意思?”
裴瑾對自己的雙标理所當然。
宋清讓露出他面對記者連環發問時那種招牌式的溫和微笑。
裴瑾最讨厭這種吵架吵不起來,還不回應你的人。嘁了一聲,邁開步子,跨過紅木門檻往寺內走。
沒想到,穿過幾層回廊,到了高臺佛像跟前,就看到這一幕。
周煜哭得喘不過氣來,想抱黎月,又被扇了一巴掌,臉上還頂着未消的紅痕。
裴瑾雙手抱胸,裏面一件白色條紋襯衣,外面一件黑色風衣,風衣下擺就随着他的動作貼在一旁的門框上。他唇邊帶出譏諷笑意:“想不到周煜還挺豁得出去。”
“原先也沒見他多寶貝,還是說你們都一樣,被甩了之後都追悔莫及了?”
裴瑾連帶着輕慢瞥了一眼旁邊看似雲淡風輕的宋清讓。
黎月煩得要死,周言深到底都教了周煜什麽,還是這幾年周煜無師自通學會了發瘋?那還真是什麽體面都不顧,賤得發慌也要貼過來。
她一只手抓住少年的後衣領,把他扯開了些,他還淚眼朦胧發問:“姐姐氣消了麽?要不要再打一次?”
哦,還很貼心把另外半邊白皙的臉頰貼到她的掌心。
黎月拽住他的頭發,用了些力氣,周煜頭皮一陣發痛,臉上還在陪笑。她看着十分礙眼,眼底的嫌棄不加掩飾:“周煜,我真的很後悔答應林靜要照管你。”
“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
“不走是吧?我會讓周言深停了你所有的卡,你要留在我身邊?可以,我正好缺個助理,端茶送水你做得來嗎?”
周煜望着眼前的人,她明亮的眼裏閃着怒意,是怒其不争的失望。
對不起,姐姐……沒能夠成為你想要的完美作品。因為我不想被你當做小孩子,不想被你當做母親的複制品,因為我這樣卑劣地又這樣無可救藥地喜歡着您。
黎月見他沉默,最後給他機會:“你還小,不懂事就回周家,多和你二叔學學。”
周煜垂眸,握着她的手,臉頰在她的掌心蹭了蹭,目光依戀,嗓音發澀:“不要。”
“不走。”
他偏頭親了親姐姐的掌心,殷紅的唇瓣如血,黑漆漆的眼裏是濃烈到化不開的欲色。他背後是紅色許願牌與昏黃燈籠組成的靜谧安寧,身側是寶相莊嚴,嚴肅沉寂的佛像,手上的沉香木佛珠是愛欲也是枷鎖。
他的神經極度緊張,心髒喧嚣不止,但他的決定卻無比堅定。
“我不走,姐姐,你明明就知道的,我是母親留給你的禮物,為什麽不要t我?”
她靜靜看着他,周煜剛鼓起的勇氣就一點一點弱下去直至消散了,他根本不敢冒犯她。
“鬧夠了嗎?”
周煜的頭低下去,埋在她的脖頸,墨黑的短發貼在她的肌膚旁。
“姐姐,不要欺負我了。”
悶悶的聲音貼着衣料發出來,像是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我可以變得很好很好的,我會好好在你身邊做助理的。”
“免費勞動力,陪吃陪住還陪睡,姐姐,你再考慮一下我?”
隔了一段距離,裴瑾和宋清讓并不能聽到黎月跟周煜在聊什麽,但光是看到周煜又不要臉地扒在黎月身上,就讓裴瑾心頭燒起無名火。
門口的裴瑾看不下去,擡腿要往裏面走。宋清讓反而很沉得住氣,伸手拉住了裴瑾的胳膊,要将他拽走。
裴瑾不想走,用眼神示意宋清讓松手。
裴瑾:不要多管閑事。
宋清讓:不要給她添麻煩。
裴瑾哼了一聲,甩開宋清讓,兩個人争執間發生響動,不遠處的黎月和周煜一起看了過來。
宋清讓再次伸手要把裴瑾拉走,他用了力氣,裴瑾被拽得發痛,猛地轉頭看向他心目中道貌岸然,裝模作樣的宋清讓。
“你拉我幹嘛?你要拉也該去拉某個不要臉的東西吧?”
“宋清讓,我沒發現啊,你還挺能忍的,忍者神龜都比不上你。”
“怎麽?是不是你還要站門口給他們兩個守門呢?沒發現你這麽大公無私啊。”
宋清讓冷着眉眼松了手,他怎麽可能不在乎,只是這三年都挨過來了,他遠比從前更沉得住氣。
“你在生什麽氣?”
非親非故,你有什麽理由生氣?在身為前男友的我尚且沒有出聲置喙的時候,毫無幹系的你,有什麽站得住腳的理由呢?
裴瑾惱怒的神情突然變得羞憤,他那樣尖刻地認識到自己心裏暗藏的心思。從什麽時候起,他對黎月漫不經心的玩鬧開始變質,他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不能發出反駁的聲音。
下一瞬又掩蓋般慌張反駁,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摻雜了粵語:“唔好意思,我唔想剛官宣入組,就跟住上咗八卦頭條。”(不好意思,我不想剛官宣入組,就住上八卦頭條。)
裴瑾鋒利的眼神轉到室內的黎月和周煜身上,他今天穿了件白色條紋襯衫,敞開的領口裏躺着一條細細的銀鏈,躍動的光影細碎閃爍在鏈條上,啓唇譏諷:“周公子,你鐘意的人要是知道你搵替身搵上瘾了,不知會不會覺得你惡心?”(找替身找上瘾)
周煜垂眸站在黎月身後,對裴瑾的挑刺意興闌珊:“裴瑾,不會說話就去上幾個語言藝術進修班。”
他懶散伸出手想搭在黎月肩上,被黎月轉頭一個冷淡的眼神逼了回去,尴尬摸了摸鼻尖,面對裴瑾時那種從容就破了功。
裴瑾看出點苗頭,三兩步插到他們中間,脫下黑色風衣罩在黎月身上,她穿了一件銀色綢緞吊帶,配黑色闊腿褲,雪白的肌膚晃眼得很,現在肩頭那點點紅痕更是讓裴瑾擰緊了眉頭。
他怕被她拒絕,還生澀解釋道:“這邊狗仔多,被拍到了容易被亂寫。”
黎月無語:“拍到你的衣服就不會被亂寫了?”
裴瑾揚眉,低頭給她整理衣服的時候,襯衫領口跟着垂下,領子敞得太開,若隐若現的肌肉線條不經意展示出來,濃密纖長的睫毛閃了閃,哼了一聲:“蹭到你裴哥的流量,你就回去偷着樂吧。”
圈裏不少人背着他,罵他草包,沒有代表作,當着面,又恨不得事事跟他炒作,因為凡是搭上了裴瑾,無論是好是壞,都能收獲龐大的關注。
周煜看得眉頭直跳,伸手捏住裴瑾的襯衫領口:“诶,诶,你家要是缺買衣服的錢,我不介意資助你點兒。”
宋清讓趁機隔開了裴瑾,添油加醋:“裴老師,你還是檢點一點比較好。”
裴瑾被這兩個神經病氣得要死,一個人和兩個人吵也不落下風。
三個男人一臺戲,吵上頭了,都有了要動手的打算。
黎月看着,只覺得好玩,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下好了,全轉頭看着她。
“看我幹嗎?繼續吵啊,你們不是很能吵嗎?”
周煜滑跪,道歉絲滑無比。
宋清讓冷冷清清的,沒想到認錯也那麽快。
裴瑾被兩個人架在中間,但他什麽時候低過頭。左右看看,忽然發現他先前覺得周煜找替身又騙了黎月的想法與事實出入挺大的。
黎月怎麽看怎麽都不像被騙的那一個。
裴瑾咬牙切齒地被周煜跟宋清讓逼着道了歉。
後面更是渾渾噩噩被兩個神經病洗腦了一堆穿衣服要檢點些的理念。
他簡單的關心行為硬是被他們兩個曲解為勾引。勾引瘋了吧,他這張臉,這種身價,需要他去勾引別人
他怎麽會勾引黎月
也就只有宋清讓這種戴綠帽子也不吭聲的,和周煜這種當狗也很開心的神經病,才會被黎月耍得團團轉。
他早晚要想個辦法把黎月這寵壞的性子矯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