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愛21

可愛21

空氣中安靜了半晌, 雨直至現在才變小了些。

長久的雨季讓屋內變得潮濕，客廳中除濕機的壓縮機和風扇送風的聲響纏繞在耳旁。

江藝淼突然打了個嗝，她咽了一口氣捂住嘴幹笑了兩聲, 晚上趙書銘的投喂讓她吃得有些太飽了。

趙書銘收斂起臉上那抹不正常的冷意, 扯了個笑走到沙發邊。

他對江藝淼夠熟悉, 同樣也熟知江藝淼的父母。他們并不像是在江藝淼一畢業就催着她找對象的家長。

但趙書銘現在心裏有些亂糟糟的，江藝淼的父母和江藝淼一樣, 把他當做了家人一般的存在，六年中學的時間，由于趙書銘家裏只有他一個人，他們對他照顧頗多。

但江藝淼的父母不像小說裏的女主爸媽, 見着一個和女兒親近的男生就愛給她亂拉紅線，就連他也不例外。

他們好像真的單純把他當成了幹兒子一般, 從來都沒有撮合他與江藝淼的意思。

哪怕在那些歲月中, 他和江藝淼如何親近，沈蔓和江志學也只把他與江藝淼當成了哥哥和妹妹。

起初趙書銘以為是自己還不夠優秀，所以他将自己打造成別人家的孩子, 無論長相性格成績，都該是家長最喜歡的那款。

結果到最後他才意識到只是因為他們太相熟太親近了。

“怎麽突然說起相親的事？”趙書銘問。

說來話長長話短說，江藝淼又把剛剛沈蔓和她的對話給趙書銘說了一遍。

“所以本質上還是把你介紹給陌生的男人嗎？”他坐在她身旁，呷了一口溫水。

趙書銘這話說得不錯，但江藝淼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形容有些怪怪的，她摸了摸還沒幹的發尾，“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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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去和他相親嗎？”趙書銘在她沒有留意的時候将身體靠近了她一些。

江藝淼看着安好穿着睡衣的他, 散發着沐浴之後清新的香味萦繞在她的身旁，與此相伴的還有他那陣溫熱的體溫。

雖然這個形容好像不太恰當, 但江藝淼覺得他就像塊美味的蛋糕。

她咬着唇角內的軟肉咽了咽唾沫，左手正抓着一只擺在沙發上的娃娃，連江藝淼自己也沒有察覺她剛剛下意識地用力捏住了娃娃。

“額，其實我還沒确定，我媽剛剛就是問問我願不願意去。”

趙書銘垂下眼睫，“淼淼你不願意去的話也可以不用去的。”

江藝淼望着他眨眨眼，手指下意識地互相扣弄着，她每次一糾結些什麽事時，便會輕輕地用食指扣着拇指。

可是那是一千塊紅包诶！去吃頓飯給個人情的事而已，江藝淼又有些心動。

說不定對方也是被家長催着來，壓根沒有談戀愛的意思。

她其實有些想去，正在糾結時手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沈蔓把那個男生的微信名片發了過來。

【你先自己糾結哈，想不想去都給媽回個消息，要是決定去的話就加一下他，他叫關政羽】

周一已經快過去了，而他們約好吃飯的時間是周三，也就是說江藝淼糾結的時間沒多久了。

她點開名片，點擊了添加聯系人。

“淼淼，你想好了？”他盯着她的指尖，趙書銘以為她會拒絕的，連帶着他的語氣也變得緊張起來，“你不是不喜歡相親這種事嗎？”

“不是為了相親啦，是為了一千塊紅包。”她握着拳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趙書銘似是松了一口氣，“也是，誰能和錢過不去。”他特意應和她的話。

江藝淼拾起茶幾上的眼鏡戴好，打開了客廳的電視，笑道：“也就吃頓飯，應該沒什麽事吧，你不用擔心我，我都是大人了。”

她也感覺趙書銘的反應好像有些大，江藝淼以為他是擔心她遇到什麽壞人。

“那周三晚上就不用做我的飯了。”她蜷起腿窩在沙發的角落裏，看了一眼趙書銘，随後又将目光移到電視上。

趙書銘看了眼液晶屏上的畫面，她最近又開始追新劇了。

“淼淼，我有點想問你……”

“問我，什麽？”她擡頭看他。

“你自己對戀愛結婚這類的事有什麽想法嗎？”趙書銘的語氣平和，就像朋友間在展開一個推心置腹的話題。

除了高中後面的兩年，他幾乎占據了她整個學生年代。

江藝淼的青春期似乎沒有叛逆期，她唯一的人生目标與追求就是在高考獲得一個好成績，能上一個好學校，找到一個好工作。

而她的人生已經在她的計劃下一步步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以至于她現在不過二十幾歲就完成了自己所有的憧憬好像就已經沒什麽再遠的目标了。

哪怕看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她已經是很優秀的人。

而戀愛和結婚這種事也一直不在她的人生計劃中，趙書銘其實一直知道。

但人或許是會變的，激素、生活環境的改變、社會因素都會讓人的思維産生改變。

他還是想知道江藝淼真正的想法是如何。

“談戀愛結婚啊，我對這個好像沒什麽感覺，一想起來就感覺有點害怕……而且現在的年輕人不都讨厭結婚嗎？”

害怕是因為社會上和婚姻有關的負面新聞實在是太多了，結婚又不是人生的必須品，所以江藝淼才從來沒有在這方面糾結過。

她側頭瞥了一眼趙書銘，見他臉上有些疑惑的表情，江藝淼繼續說：“你自己不也沒談過戀愛嗎，所以你也該這樣想的吧。”

趙書銘低頭輕聲笑了一聲，“你的劇播了，快看吧。”

他沒有回複她的問題，直接轉移了話題。

趙書銘不喜歡騙她，所以他肯定不能說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他想結婚，他想成為江藝淼法律意義的家人。

但他也不願意在她面前說一些可能被誤會又模棱兩可的話，所以他不想讓江藝淼誤會他會喜歡別的人，但又無法直接揭穿自己的心思。

只好轉移話題。

江藝淼的注意力果然從剛剛的話題移開了，她扭頭看向液晶屏，把一只娃娃抱在自己的懷裏。

“沙發背後放個枕頭，這樣坐着更舒服。”見她調整了好幾下坐姿，趙書銘拿着枕頭墊在她的身後，尋找最适合的位置。

江藝淼側頭看着趙書銘的手在她的身後擺弄，他握着她的肩讓她順勢靠上去，坐起來果然舒服了一些。

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手背上靜脈青筋清晰分明，江藝淼擡起手突然戳了戳趙書銘的手背。

“嗯？”他微側頭看着她t的指尖。

“你的手背看起來好像很容易紮，打吊針的時候很好紮……”她又戳了戳。

習慣江藝淼天馬行空奇奇怪怪的腦回路，趙書銘只是笑了笑，任由着她随便戳弄。

江藝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發現自己的血管也挺明顯的，她也戳了戳自己的血管，戳了好幾下她才意識到自己在看電視劇。

她擡起頭把已經播放了十分鐘但完全不知道播了什麽的劇集，拿着遙控器又默默将進度條往前挪。

趙書銘給她墊好靠枕之後重新坐在她的身旁，只要江藝淼沒有喜歡上其他人，他就還有很多機會和辦法。

無論她對于戀愛和婚姻的态度如何，只要他能讓她只愛他便足夠了。

他看着她專心致志看電視的側臉，輕輕地笑着。

-

平平無奇的一天伴随着并不好的天氣過去了。

關政羽在第二天才通過江藝淼的好友申請，據說是因為他才剛剛回國還在調整作息，所以直到周二早上才看到她的申請。

兩個不認識的人全靠微信的表情包勉強聊了幾句。

顧阿姨交換了兩人的基本信息，江藝淼才得知關政羽高中就在國外讀，所以國內很親近的朋友并不算多，有也是和他一樣讀完書選擇回國的。

看着他的信息，江藝淼摸了摸鼻尖，雖然她從來沒了解過相親這方面的事，但根據基本盤，關政羽這條件的人看起來也不太像是要相親的。

江藝淼有個好朋友去國外交換了兩年，從她的口中她聽聞了很多和留學生有關八卦，導致她有一些刻板印象——條件好的一般都會內部消化。

就比如當初如果不是趙書銘強調自己單身，江藝淼都覺得他這樣的肯定也被消化了。

江藝淼特地又在周三下午給趙書銘打電話說讓他不用做她的晚飯。

“嗯，那你注意安全，要是有什麽事打電話給我。”趙書銘回道。

“好啦，要我把緊急聯系人改成你嗎？”江藝淼本只是開玩笑地說。

“好，淼淼你設一下吧，這樣我安心一些。”但趙書銘卻很認真地回道。

江藝淼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最近上網說話的口頭禪是“救命”，她突然意識到設置一個緊急聯系人确實很有必要。

爸媽都在臨市，最親近的朋友程文瑤又和她不在同一個區，趙書銘确實最适合設成緊急聯系人。

她點頭忙不疊地回：“好，我晚上結束的時候再給你打個電話。”

為了方便江藝淼，餐廳定在距離公司不遠的地方。因為只有兩個人吃飯，她不太想定包間，也不太想搞得那麽奢侈，就簡簡單單定在了一家風評不錯的茶樓。

正巧也合兩人的胃口。

兩人差不多的時間到了訂好的桌上，手忙腳亂地互相打了個招呼。

“你好。”

“诶诶诶你好你好。”

好家夥，兩個都是社恐……這是江藝淼坐下來之後想到的第一句話。

前一天晚上江藝淼還提前在社交平臺搜索相親的流程和話題，結果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關政羽看着很高，體感好像和趙書銘給她的感覺差不多，長得也挺好的。

江藝淼更确信這場相親完全就是給個人情走過場的交友局。

她有些局促地扣着手指，對方也有些局促地看了好久的菜單，江藝淼以為這頓飯會吃得有些煎熬。

結果因為自己上了一天班，肚子餓壞了，一專心吃起飯來時間過得就很快，快到兩個人什麽都沒說就吃完了這頓飯。

關政羽說話喜歡夾着英文單詞，但江藝淼意外地覺得這不是很裝的意思。

因為他連中文聽起來也不是很标準，有一種南城本地老人講普通話的感覺……

還好江藝淼從小就愛看港劇，做她這行的會的英文也不少。最重要的是他們說起來的話加起來還沒倆人手指頭多。其中還有好幾句是他在為自己不夠标準的話道歉。

江藝淼還是完全能聽懂他在說什麽。

飯吃完的時候天還亮着，外邊下着毛毛細雨，天有些陰沉，但依舊沒進入夜晚。

“你，準備怎麽回去？”關政羽一字一句地問。

“坐地鐵吧，或者打車，我都挺方便的。”江藝淼低頭看了眼包包，确認雨傘帶在身上。

“我送你吧要不，我司機已經開車停到了附近的停車場。”

“啊，不用麻煩吧，我們不一定順路呢。”江藝淼擺擺手。

“順路的，不麻煩。”

江藝淼擡頭看着他，抿着唇在想他怎麽和趙書銘一樣，都喜歡和她說“不麻煩”這樣的話。

她不好再推脫只好上了他的車，坐上車後她便給趙書銘發了個信息。

【我在回家的路上了，下雨人家順路送我回來。】

現在已經過了晚高峰，路上也不算擁擠，算下來估計十幾分鐘就能回到家。

趙書銘那邊近乎是秒回，【好的，回到家的時候也給我發個信息吧。】

【好嘞。】江藝淼發了個OK的手勢，倒頭靠在椅背上。

關政羽突然指着她包包上的一個挂件，“你也喜歡它嗎？”

江藝淼低頭看去，這還是她和趙書銘出去逛街的時候買的，一個很小的毛絨挂件，是一個卡通角色，雖然她沒看過原作但因為可愛所以買了。

這也是她“可愛脫敏治療”的一個手段。

她搖搖頭，“我沒看過動畫，只是因為可愛所以買了。”

江藝淼見着這個小毛絨鑰匙扣，手心有些發癢，忍不住把它攥在手心裏捏了一把，還好因為面對陌生人的羞恥心，還不至于她徹底發病。

她想她還是得換一個沒那麽可愛的挂件才行。

關政羽笑着點頭，“是啊，很可愛的，我很喜歡它的，整個系列的動畫還有電影我都看過。”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因為刻意不夾着英文說話，他說得一字一頓的。

“那好巧啊……”

車內又恢複了一片靜默，江藝淼又把話題給聊死了。

她有些尴尬地轉向車窗外，靜靜地看着雨絲砸在車窗後被風扯出的細絲，就像蓮藕絲一樣連綿不絕，就這樣靜默了一路。

小區停車場昏暗得猶如外面的天，江藝淼總算松了一口氣。

【我回到停車場啦！】她給趙書銘發了個消息，還是和趙書銘這樣的熟人聊起天來比較舒服。

司機停到了對應單元樓電梯附近的位置。江藝淼迫不及待地準備下了車。

但不忘客氣道：“謝謝你，你回去路上小心。”

“好的。”

江藝淼沒有方向感，轉了兩個方向才想起電梯的方位，她朝着電梯看時，電梯正巧到達負一樓。

随着叮的一聲，門開了。

江藝淼眨眨眼發現站在電梯裏的人是趙書銘，她回頭又對着關政羽揮了揮手，才朝着趙書銘的方向跑了過去。

“你怎麽來了？”江藝淼興高采烈地走進了電梯裏。

“擔心你怕黑，來等你。”

關政羽看着電梯的方向挑了挑眉，對着司機說：“回家吧。”

-

終于回到熟悉的家熟悉的環境，江藝淼瞬間放松了下來。

一千塊的紅包在吃飯前就給她打了過來，她現在才心安理得地收了。

“怎麽樣，進展順利嗎？”趙書銘給她洗了葡萄放在她面前。

江藝淼癱坐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還好吧，我們倆看起來都是社恐，什麽都沒說，就當給顧阿姨個人情而已。”

說是社恐其實也不至于那麽誇張，但江藝淼面對陌生人時确實沒什麽話題，她只對親近的人比較熱情。

“那你感覺他怎麽樣？”

“怎麽樣？挺高的也挺帥的。”江藝淼吃了顆葡萄，“這顆好甜！”

“缺點就是他中文不好，語序還有點混亂。”

“然後呢？”趙書銘險些被她大喘氣式的說話給吓到。

“沒有然後了啊，就是吃頓飯，沒什麽然後了。”江藝淼覺得趙書銘有些怪怪的，她蹙眉坐起身，将手覆在他的肩上，兩雙眼睛對上。

趙書銘的喉結有些不自在地上下滾動，誰料江藝淼說出來的是——“怎麽了，你怕我比你早脫單嗎？”

“不是淼淼……我只是怕你看錯人而已。”趙書銘失笑，低頭給她剝了顆葡萄，塞t到她嘴裏。

“不說了，我好熱我先去洗個澡。”江藝淼松開覆在他肩上的手，湊近嗅了嗅，“你已經洗澡了嗎？”

“嗯。”趙書銘習慣她總是嗅他身上氣味的小動作，但耳朵又止不住有些發紅。

“好香啊，我也要去洗香香。”

趙書銘将葡萄放好坐在沙發上，聽着浴室裏傳來若隐若現的水聲，他低頭掃了一眼她大咧咧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手機的屏幕跳了好幾條信息，他看見那都是來自于備注“關政羽”的人發來的。

【晚安。】這是他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

趙書銘攥着手心，心裏溢出一種莫名不好受的感覺。

社交簡直是一件比工作還累的事，江藝淼洗完澡連新劇的更新也不想追了，直挺挺地就倒在了床上，本想拿着手機玩一會兒，結果玩着玩着倒頭就睡着了。

耳邊伴随着空調極其細微的風聲，樓下馬路車鳴笛混合着碾壓馬路的聲音，以及螽斯、蟋蟀和很多蟲子的叫聲，江藝淼沉沉地陷入了新的夢境中。

夜半，白噪音混合着均勻的呼吸聲，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倒吸氣的聲音。

“啊……嘶。”江藝淼被疼醒了。

她下意識地握住自己的手背，半夜醒來的她意識尚且有些模糊，等眼睛徹底恢複了正常的視角，她才知道自己剛剛翻了個身，手一甩出去砸到了個什麽東西，給她疼醒了。

她捋起散落在自己臉前的長發，突然被眼前的畫面吓了一跳。她手砸到的不是什麽東西，是人……

趙書銘他安好躺在她床的另外一邊，就在翻了個身可能就會掉到床底下的床沿邊。

江藝淼扯起身旁的被子把自己裹住，她坐起身靠近趙書銘。

他眼睛安安穩穩地合着，應該沒有在做夢，但江藝淼知道他肯定是又夢游了，夢游躺到了她的床上。

以前他就試過這樣，有時候是直接坐在床邊的地上，有時候可能就直接順應地躺在她的床上。

在發現和她一起睡覺能更容易入睡之後，江藝淼便也習慣和趙書銘躺在一張床上睡覺。

只是他們現在又不是小朋友的年紀了，上一次睡在一起還是她高一時的事。

江藝淼下意識地想要把趙書銘叫醒，但突然想起他最近幾天睡得都不是很好，睡眠質量差到他眼底都能看見浮着很淡很淡一層灰青。

每天她還要總是麻煩他照顧自己生活起居，她舉起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現在突然将他叫醒，他後半夜會不會一直睡不着，江藝淼實在有些不忍心。

江藝淼看了眼這張能塞下好幾個自己的大床，她揪起疊在床腳邊的空調被，蓋到趙書銘的腹部。

随後把娃娃擺在兩個人中間，這樣只要不越界，四舍五入兩個人是分開睡的。

她心安理得地蓋好自己的毛絨被子躺在了另外一邊。

直到房間又被均勻平緩的呼吸聲填滿後，黑夜中出現了一雙眼睛。

趙書銘低頭看了眼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隔着娃娃看向睡得直挺挺的江藝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