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chapter9
靠,怎麽會有這麽小心眼兒的人。
夏沂爾沉默了一會兒,忍辱負重地又給賀楮發了一條好友請求。
賀楮這一回才慢悠悠地點了同意。
夏沂爾給他備注“無良老板”,這才轉過頭預備跟秦纖纖說一聲。
她倏地看到了秦纖纖的眼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她和賀楮的動作其實很親昵。
“算了,沂爾。”秦纖纖再次擡頭的時候,面上的酒意似乎已經退掉了,笑意盈盈地說,“我剛想了想,好像也沒那個必要。”
五人又吃了一輪,三紮啤酒全部喝完,夏沂爾後半段挺沉默的,就悶頭喝酒,賀楮喝了六罐旺仔,無聊到把空罐排成“3+2+1”的金字塔,六個旺仔斜眼沖她齊刷刷地笑。
後半段的話題無關情愛,全都是認真懇切地詢問賀楮,未來如何做才不會後悔。
夏沂爾也仰起頭看他。
賀楮淺淡地笑了一下:“怎麽做都是對的。”
“怎麽做都是對的?”
賀楮把軟吸管插在金字塔尖尖的旺仔上,愛心轉動了一圈,正正對上夏沂爾:“對,怎麽做都是對的。”
“就算未來沒有預期那麽美好,你也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因為你的每一個選擇,都是在當下的認知中,能做出的最優解。以後,站在未來的坐标上往回看,也不要責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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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室友的男朋友都來了,連帶着把秦纖纖一塊兒捎回學校。
秦纖纖走之前,經過火鍋店前頭的大魚缸,半蹲下來,看着惬意游動的觀賞魚,對魚缸另一頭的夏沂爾說:“你看,它們多快樂。”
夏沂爾覺得自己滿腦袋酒水晃蕩,仍然誠懇地說:“我不知道它們快不快樂,但這些魚都是我沒吃過的品種诶。有點遺憾,我不那麽快樂。”
秦纖纖定定地看了她兩秒,突然笑起來,然後說:“算了。”
秦纖纖走了。
夏沂爾還半蹲在地上,手指在冰涼的玻璃魚缸壁上描描畫畫,另一手扯着賀楮的衣角,迫使他也蹲下來:“你看。”
賀楮結完賬,順勢蹲下來,跟她平視,順着她的指尖往魚缸看去。
桃粉色的兩條魚慢騰騰地晃動着魚鳍,透明的尾巴長長地拖過水藻,然後相向噘嘴,“吧唧”一下就親到了一起。
賀楮輕咳了一聲挪開視線:“這是接吻魚。”
夏沂爾的指尖正正好戳在了兩條魚接吻的中間,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我知道,這是接吻魚。但是有傳聞說,他們用這種方式來打架,也有人說這是示愛。”
她颠三倒四地咕哝了一通,頭一歪蹭在了他的胳膊肘上,迷糊地咕哝兩聲:“頭好重,你借我靠靠。”
“你想表達什麽。”賀楮沉默了兩秒,想把她戳在魚缸上的手指掰下來,畢竟店員的看他們的眼神已經是活脫脫的“神經病臭情侶”了。
“我想表達……”夏沂爾只覺得頭腦發暈,“原來接吻就是打架,打架就等于接吻,你記住了嗎?”
賀楮懶懶地瞥她一眼,結果她直接探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耳朵,捏橡皮泥似的整個裹住揉揉。
賀楮跟被火燎了一樣“騰”地站起來,後頸骨處緋紅色迅速上湧。他似乎想說點什麽,很快轉過身背對夏沂爾,從兜裏掏出了一張口罩嚴嚴實實地蓋上,鼻夾捏得緊緊的,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轉過身來。
夏沂爾還在癡迷地看着接吻魚接吻。
賀楮走到她跟前,擡手撸了一把她的頭:“夏沂爾,走了。”
“要背。”她蹲在地上種蘑菇不起來,只擡起一只手巴巴地牽着他,音調又軟又甜,像融化了的棉花糖,拉出了甜膩的絲線。
賀楮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确定她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醉了。
他單膝半跪在她面前,豎起中指,然後指向自己:“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夏沂爾理直氣壯。
賀楮耐心地問:“那你說我是誰?說對了就背。”
“你是……”夏沂爾這會兒要站起來了,腳底下發飄,東倒西歪地晃,被他握住了胳膊,整個人就跟被鎮妖塔鎮壓了似的一動不動,“你是我爸老夏嘛。”
賀楮回想了一下剛才看到的置頂信息,她備注“老夏”的人,給她發的最新一條信息是“爾爾,再打一點給妹妹吧。”
如果不是他惡意揣測,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再打一點錢補貼家用。
夏沂爾疑惑地看着眼前人氣息驟然冷下去,歪歪頭,遺憾地感慨一聲:“好吧,不背就不背。”
賀楮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夏沂爾能感知到賀楮的不愉快,他連目光都清冷冷如落雪,唇線繃得很直。
他背對着她半蹲下來,耷着眉眼,探手點了點自己的肩:“上來。”
夏沂爾伸手勾住了他的頸項,分開雙腿,直直地坐在了他的腰上。
他今天穿的連帽衫不厚,她能感知到他的溫熱的體溫,還有肌理分明的肌肉線條。
賀楮相當輕松地就将她背了起來,不料她雙手絞得緊,手腕死死地擠着他喉結。他被勒的連着吞咽了幾下,轉過腦袋:“鎖喉啊你……”
她在這一剎那恰好把臉頰湊過來,困惑地垂眼。
賀楮一句話徹底咽下去了。
他其實吻到了她的發絲。
差一點點,就要吻到她的臉。
賀楮轉過頭,悶悶地說了一聲:“手別勒得那麽緊,我托着你。”
正欲走出店門,夏沂爾的唇幾乎要貼在他的耳朵上,幽幽地吹了一口氣。
熱風差點把他送走。
“碎冰藍,碎冰藍還在位置上。”她嘀咕着,指使這人往回走。
賀楮認命地往回走,微微塌下右側肩,讓夏沂爾分出一只手去撈桌上的花束。
碎冰藍在冷色路燈下美得幽深,夏沂爾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聲音聽起來柔軟又有些酸澀:“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呢。”
一句話把賀楮的心揉皺了,扔到酸液裏浸。
他穩穩當當地托着她,覺得她很溫熱一團,小小地靠在自己的背上,骨頭很輕:“回去繼續健身,加點兒瘦體重。多長一斤,多一捧花。”
“什麽花都可以嗎?”
“可以。”
“這是老板對下屬的人文關懷嗎?”
“這是賀楮對夏沂爾的人文關懷。”
背上這人不吱聲了,好半天,才從花束裏抽出一枝,盯着看了半晌。
背上這人沒什麽動靜了,賀楮有點不放心,小聲地喊了一句:“夏沂爾?”
“嗯。”小姑娘慢慢吞吞地應了一句,然後下定決心,擡手就把抽出來的這枝花往賀楮的頭發裏插。
賀楮悚然一驚:“你在幹什麽?”
夏沂爾把臉貼在他的後腦勺上,有點郁悶地回答:“在給你插花啊。”
她單手折了幾下花莖,被連着紮了好幾下,疼得不吭聲,成功扯掉了長長的花莖,拔掉了全部的刺,然後把花像插香煙一樣夾在了賀楮的耳朵上。
賀楮被她弄得頭疼,把她整個人往上颠了颠以示威脅。只可惜她并不吃這一套,他颠一下她就往他耳尖呼啦呼啦吹氣。
搞得他徹底沒脾氣:“行行行。戴戴戴。”
夏沂爾的臉在他後頸上蹭了兩下,仿佛特別貪戀這種溫度。賀楮懶得去想她是不是把他當她爸看,醉鬼的想法他并不想去理解。
但現在是L大宿舍門禁時間,開酒店又要身份證,他估摸着她也沒帶。
“工作室裏還有兩張折疊床,你跟我回去有意見嗎。”賀楮低聲詢問,緊接着補充一句,“不做別的。”
夏沂爾很乖地點頭,又搖頭。
賀楮就夾着一耳朵的碎冰藍,晃晃悠悠地往工作室走:“沒別的地方去了啊,我才不管你同不同意。要是去酒店的話,你醒來我就沒清白了。”
剛進屋,把這困得迷迷糊糊的醉鬼放下來,她就跟突然被上了發條似的,陡然有了精神。
“我要吃柚子。”夏沂爾說。
賀楮不是頭一回在工作室過夜,但那時候沒有夏沂爾,他可以冷水沖澡,光着上半身大剌剌出來也無所謂。
聞言,他說:“沒柚子。想吃什麽,夢裏都有。”
夏沂爾肉眼可見地委屈了。她把鞋子甩開,蹲坐在折疊床上,雙手抱膝,下巴颏兒尖尖地擱在膝蓋上,活像是一只自閉的小蘑菇:“柚子,要七個。”
“講點道理好不好。”他把自己的領子重新理了理,語氣和內容都很欠揍,“現在十一點五十五,水果店十二點關門,從這裏就算跑過去也要十分鐘。要不你用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過去,我在這裏為你吶喊助威?”
夏沂爾的腳指頭動了動,整個人沉默又自閉地轉了個角度,成功背對着賀楮,看起來更陰t郁自閉。
賀楮瞥了一眼腕表:“還有四分鐘……”
“我小時候沒吃過柚子。”“蘑菇”發話了,“後來長大了一點,家裏經濟條件沒那麽那麽窘迫了,終于給自己買了一個。然後我剝了半個柚子裝在碗裏,出門幫我爸幹活一趟,回來柚子全被我妹妹吃了。我媽還把剩下半個柚子全剝幹淨了,都喂給我妹妹吃了。”
賀楮一頓。
夏沂爾的聲音聽起來越來越輕:“光是柚子,這種事情一模一樣地發生了七次,我從童年記到現在。”
“後來我就在想,要是未來有人願意幫我剝七個柚子,剝得幹幹淨淨的那種,我就嫁給他。男的女的都嫁。我娶也行。”
賀楮的眉梢一挑,指骨節在桌面上叩了叩:“……這話你說的,不許耍賴。”
夏沂爾酒喝得實在是太多了,目光看上去綿軟,又很懵,沁了一圈的水霧,處理不了他說的信息,但還是乖乖點了點頭:“嗯。”
最後兩分鐘。
賀楮開了門,最後掃了她一眼,把門帶上。
賀楮很擅長跑步,但他并不非常喜歡這種運動方式,在健身房向來都選擇別的健身動作。
然而此刻,他很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在空氣中急劇的呼吸聲,幾乎是擦着點兒拐進了水果店,額上背上汗濕一片,許久沒這麽狼狽了。
跑過步後,他的聲音有點低沉:“老板,來,七個柚子。最甜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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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沂爾醒來的時候,有些發蒙地環顧四周,腦海對于昨日一片空白。
忽而,她的眼神釘住了。
桌面上有七個玻璃盒子,封蓋上各自蓋上一張剝成八爪魚的柚子皮,盒子裏橘粉色的柚子果肉完完整整、整整齊齊地摞着。
身上的毯子滑下來。
她安靜地想,這跟她昨天做的夢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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