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59.
畫展裝修已經在收尾階段, 沈辭一直是跟随着團隊進行設計創作的,許多地方都親力親為,融入了許多獨特的細節。他也不和其他設計師解釋,一貫的我行我素。
但是最近卻突然不上心了, 恰逢臨近年關, 裝修團隊和設計師都暫停工作休假, 紅頂美術館的B館也就一直維持在休業的狀态。
偶爾熊航代替沈辭出面和設計師核對一下進度。
別人問他就回太忙了, 實際上熊航也沒撒謊,沈辭開始接觸沈氏的生意之後一日比一日忙,再也沒了從前閑散的日子。
但是更重要的一點他心裏頭也知道, 這個畫展到底是為誰辦的。
如果看展的人都不願意來,辦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
沈辭已經很久沒再提起過曾谙的名字, 也不再讓他去調查她的近況。像是真的對她淡了興趣。
甚至連以前兩個人住過的那棟郊區別墅也不回了, 而是住進了離公司進的新房子。
一直幫他做飯的李阿姨便也順便辭了工作, 專心回老家幫女兒帶孩子。
沈辭的腿已經完全好了, 不再需要熊航貼身看顧着,從此便獨來獨往, 像個真正雷厲風行不茍顏色的總裁。
但是卻再不提起畫筆,他在社交軟件上的畫家賬號也斷了更新。
像是把曾經所有的喜怒都連帶着曾谙一起丢在了過去, 只知道沒日沒夜地工作。
沈辭聽到熊航關心的話扯起嘴角冷笑了兩聲:“你談了戀愛後想象力倒是增長了不少, 老子忙事業你也管?”
熊航沉默了一下, 意有所指地看了一下辦公室裏的鐘,已經淩晨兩點了, 辦公樓只有零星幾盞燈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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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實在不行我明天買張床放辦公室吧?”
“你以為我們是鵝廠, 真把公司當家啊?”
沈辭摘下自己防藍光的眼鏡,揉了揉太陽穴。
他知道熊航是故意這麽說, 想緩解一下他的心情。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麽熬下去,但是如果不把全部的心思轉移到工作上,他真的克制不住。
“這麽晚了你先回家吧,不是說最近已經同居了嗎?女朋友還在家等着吧。”他繼續低頭看電腦裏的財務報表。
沈翊回國之後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子公司裏,但是沈辭知道,以前無心沈氏的時候他都把自己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現在自己開始接觸核心産業,他必定會有所動作。
這段時間他盯得很緊,沈翊被調離的那家子公司只是一個連年虧損,沒有什麽前景的公司,他一過去就是衆矢之的,沈翊這麽聰明的人也知道不會在裏面下手。
他肯定聯合了其他盟友。
上一次他的目标只是自己,這一次,知道了沈清的态度,他出手的話,恐怕目标就是整個沈氏了。
“最近年關核帳年審最為重要,沈氏現在越做越大,政(和諧)府肯定會有所忌憚,這裏面不能出岔子。畢竟,放在任何一個市場裏,一家獨大的壟斷産業都是極其危險的,我們一定要小心。”
熊航知道自己也勸不動,前幾日都是這麽被搪塞過去的,所以這次幹脆也不掙紮了。
門外叮咚一聲,玻璃門自動打開,李子軒從外面走了進來,遠遠看到辦公室門口站着的熊航:“人還在裏面?”
熊航點點頭。
李子軒從門外探頭:“哎呦我的沈大少爺,這是挑燈夜戰呢,要不我給你弄個懸梁刺股?”
沈辭冷冷掃了他一眼,把文件關了。
李子軒穿着休閑,笑吟吟的,臉上微紅帶着酒味。
“淩晨兩點還來這兒幹嘛?”他頓了一下,然後準确地看向立在旁邊的熊航,“你喊過來的?”
熊航點點頭。
他皺眉。
“哎,怪罪他幹嘛。是我打不通你電話找的小航,今天曲家大哥訂婚宴你怎麽不來?之前不是想結交曲家的嗎?”
沈辭這才拿起手機,發現有兩個未接電話。
他下午開會開了靜音,後面就忘記關了。
一般工作電話是打給的另外一只手機。
“太忙,忘了。”
這種正式的宴會大部分申城有錢有勢的人家都會參加,去的大多是為了結交資源。他以前對從商不感興趣,便也一向很少參加應酬。
李子軒過來他也沒了工作的心思,直接把電腦關了,站起來收拾了一下臺面胡亂堆放的文件。
“現在還不晚,宴會剛結束,我們準備去單身派對。”李子軒走進來,“剛才曲宴蜓提起你我才來找你的,他說是你高中同學,看起來還挺熟的呢。”
沈辭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這個人:“不熟,之前聊過一次,你去吧,我回家了。”
李子軒喝了酒,當下情緒有些上來:“沈辭,你能不能正常點啊,這次真就栽在那女的身上了?你當真不知道她壓根就不在乎你!”
沈辭沉默不語,拿起外套穿好,沒有理會他的質問,只是捏着外套的手指忍不住收緊。
“今天什麽也不想,去喝酒。”李子軒拉他,“醉一回咱們忘了她。”
沈辭被他扯住,最後發狠似的,應了一聲好。
熊航開車送他們兩個到了開單身派對的別墅。
沈辭和曲家人并不熟悉,但是最近确實有一個項目有意合作,所以便跟着去了。
其他人見沈辭來了先是沉默了一瞬,然後更加興奮,畢竟以前沈辭是看不上這種玩樂過度的場子的。
但想起沈辭以前暴躁的脾氣,看着他雖然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喝酒,但也不敢随意上前攀談,害怕惹他不快。
聽說他之前直接在生日宴上砸人。
訂婚的是曲家大哥,今年好像是剛在申城大學讀完了MBA,一邊讀書一邊接手家裏的生意。
“幸會,久聞大名。”曲宴黎看到他主動過來打招呼。
“恭喜。”沈辭握上他伸出來的手。
曲宴黎已經三十多歲,曲家說白了是暴發戶,十幾年前靠着房地産一躍成為了申城的富翁,但是曲家大哥已經不小了,并不是接受精英教育長大的,學歷也很一般,如今才寧願花錢也讀了個申大的沒什麽含金量的MBA。
他皮膚有些黑,人看着沉穩,見人就露笑,早年也是從基層工地做起來的,看起來并不如同他弟弟一般虛浮。只可惜房地産現在已經成了泡沫之局,但也想努力穩住。
“小蜓上次回家同我說過了你的意思,這次關于智能管家機器人的合作我們也很重視,後面還需要細談。”
沈辭看出了他的意思,估計還是有所考量,後面再細談就是利益的拉扯了。
“我們也很重視這個項目,但是現在并不是談生意的好時機,可以另約更合适的時間。”
曲宴黎點點頭,也同意他的說法,與他敬了酒轉身便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沈辭确認了曲宴黎的态度,緊繃的神經稍稍放下,就自己随意坐下,長腿斜斜地放着,沒有随着李子軒到處攀談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旁邊落座了一人。
曲宴蜓遞了t根雪茄過來:“辭哥,怎麽不去玩?”
隔壁的恒溫泳池請了一個女團在水裏跳舞。
沈辭接了雪茄,捏着放在膝蓋上摩擦。
“我哥上次說這個項目挺不錯的,應該可以順利推進。”
沈辭這才搭話:“我剛剛和他聊過了。”
旁邊幾個原本就蠢蠢欲動的人見曲宴蜓上去了,也大着膽子圍着沈辭坐在旁邊,嘴上雖然聊着不相幹的天,但是眼神都往他身上瞟。
這沈氏的太子爺誰都想湊上去攀一攀,留個好印象就很好了。
曲宴蜓舔了舔嘴唇,見沈辭臉色冷淡的樣子,提議大家玩游戲。
喝酒玩的游戲也就那麽幾個。
但是富家子弟之間可以改造成更加刺激的玩法。
他擡手把外面跳舞的女團叫幾個過來。
三個女生被帶到他們面前,穿着jk制服裙,中間一個齊劉海的女生最為白皙纖細,此刻低着頭有些顫巍巍的,看起來也最為膽小,但依舊咬着唇一聲不吭地站着。
沈辭眼睛都沒擡,露出厭煩的表情:“滾。”
他最讨厭這些,所以很少參加類似的玩樂活動。
曲宴蜓卻是直起了身,去看中間那個女生的臉,突然玩味一笑,轉頭和沈辭說:“這人挺像曾谙啊。”
沈辭猛地擡頭,眼前的女生看起來二十出頭,乍一看确實與十幾歲的曾谙有幾分形似,但完全不同。
曲宴蜓以為沈辭不記得了,提醒道:“就高中喜歡你的那個女的,你可能沒印象了,前幾天我還碰見了。”
沈辭轉頭盯着他看。
曲宴蜓見他認真,以為找到了他的興趣點,便滔滔不絕地講:“那會兒你出國了可能不知道,那女的賊賤,恬不知恥地在日記裏寫你,當時我就看不過去,替你教訓了······”
他說得津津有味,還不忘拉自己和沈辭的關系,卻沒注意到對方一寸寸變得冷冽僵硬的表情。
“前幾天我還碰見她了,被她擺了一道,媽的真給她臉了,呵呵真以為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東西了,第二天我就讓她從原來住的地方滾蛋,窮鬼就是窮鬼,一輩子翻不了身······”
嘭——
是玻璃杯砸在地板上碎裂的聲音。
周遭似乎都靜了一瞬,曲宴蜓猛地回過神來,轉頭看向沈辭,驚訝地對上他狠戾地目光:“辭,辭哥,怎,怎麽了?”
他茫然。
沈辭的手指縫間被傾灑出來的紅酒浸潤,黏糊糊的。
“高中的時候是你帶頭打的她?”他聲線顫抖。
曲宴蜓沒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回答:“是啊,她這麽惡心你,我就代為教訓了。”
“用我的名義?”
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
“辭哥,當時我們都以為你默認的······”曲宴蜓心裏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沈辭突然問這些做什麽。
當時整個學校就沒人不知道吧。
“前段時間你遇見她,是你把她趕走的?”沈辭閉了閉眼睛,感覺巨大的無力以及痛楚蔓延在他的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他以一種全新的方式深刻地品嘗到了名為“痛苦”的東西。
“對。雖然趕走了,不過我之前和你在酒吧的時候好像還碰見她了,辭哥你要是感興趣,我把她找過來帶給你玩玩······”
他話還沒說完,沈辭的拳頭已經揮了上去。
曲宴蜓清晰地聽見了自己鼻骨斷裂的聲響,周圍頓時一片尖叫。
李子軒聽見動靜趕過來,就看到沈辭摁着曲宴蜓幾乎是往死裏打。
“沈辭,你放手!”他去扯,但是沈辭宛如瘋了一樣,拎起旁邊的酒杯又往他頭上砸。
曲宴蜓一開始被打蒙了,到後面被死死摁住,完全反抗不了。
旁邊的人如同驚鳥,圍着他們既恐懼又好奇。
曲宴黎聽到別人慌張的傳告忙跑過來,自己弟弟臉上已經全是血了,他大聲地怒斥,旁邊的人才反應過來,忙去拉架。
沈辭卻是推開李子軒,緩慢地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曲宴黎憤怒至極,把弟弟抱起破口大罵,但是竟無一人敢攔他離開。
他像是一把開了刃的刀,刀身争鳴,無人敢近。
沈辭走到車庫的車子前拉開車門,李子軒沖上前一把摁回去:“沈辭,怎麽回事?你打曲宴蜓幹什麽?!”
“你別管!”沈辭咬碎了牙一把,再次狠狠拉開。
“不行,你喝了酒不能開車,我叫人過來。”李子軒堅持。
沈辭用力坐進車子裏,也不發動,就只是坐着。
李子軒見他稍微冷靜下來,跟着坐到副駕駛的位置,偏頭看他。
“曲宴蜓今天惹你了?我知道他這人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和曲家合作可以走他大哥那邊,不用和他接觸,現在不是以前了,咱們不要随意交惡,而且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打人很容易落下話柄,如果被有心之人借機利用······”
他勸導的話還沒有說話,突然斷了,說不下去。
因為沈辭他眼眶全紅,一滴淚落下。他坐在那兒,暴戾的神色褪去後顯露出脆弱:“我錯了······曾谙······我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