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60.
曲家人第二天找到了沈父要求讨個公道, 他們沒報警,有意私了。
沈辭接到家裏打來的電話時正躺在郊區的別墅裏,曾谙原來住過的那間屋子的床上。
李阿姨早就已經打掃過了,幹淨的床上甚至連一絲有關于她的味道都消散掉, 只剩下洗衣凝珠的味道。
窗戶洞開着, 書桌上只剩下一只空空的細長白瓷花瓶, 她走了後再也沒有插上新的花。
冷風像是海水般湧進來, 與屋內的暖氣對沖,交纏不休,使人沉沉地進入混沌之中。
手機在響了第七次的時候, 沈辭終于伸手按了接聽。
那邊響起沈父暴躁疑惑的質問,緊接着是一長串耳鳴——
沈辭看着天花板, 等待耳鳴過去, 然後輕輕地開口:“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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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谙領了第一個月的工資, 存了一部分錢, 然後請喬絡吃飯。
臨近春節,喬絡一直在加班, 推到了新年前一周才終于得了空。
曾谙把頭發剪短了一些,半披着頭發, 另一半用一只碧綠色的一字抓夾夾起, 鬓角的劉海柔順地垂下來, 沉靜地坐在餐桌旁等待。
只是等來的不是喬絡,而是沈辭。
曾谙看着沈辭落座, 二話沒說拿着包站起來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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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沈辭傾身扯住她的袖子,“你先別走, 行嗎?”
她僵了僵,從沒見過沈辭這樣的低姿态。
“我知道曲宴蜓的事了, 是我不對。”沈辭生怕她直接走了,于是開門見山,“你上次看到我和他一起喝酒了是嗎?”
曾谙咬唇,最後還是坐了回去,靜靜地看着他。
沈辭臉色蒼白,狀态看起來很差,臉上還有一些細小的傷痕,看起來好像被打過。
“他高中的時候是不是打着我的名義欺負你?曾谙,我那個時候在意大利,當時跟着一個畫家學畫畫,所有的電子産品都被收走了,我和國內的人根本無法聯系,也對那些事情完全不清楚。”
他拿出當時的航班記錄和一些照片,以及好不容易翻出來的舊手機以及聊天記錄佐證。
曾谙低頭看着那些東西,捏着紙張的手一寸寸收緊。
紙被捏碎了。
“竟然是這樣嗎?”她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幾乎自虐式地咬緊下唇。
大腦神經震顫。
沈辭站起來坐到了她的旁邊,伸手覆蓋住她的手,輕輕地揉住讓她放松:“對不起,我不知道曲宴蜓對你做了哪些,我不會再和他來往了,也不會再傷害你了。”沈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願意,你願意原諒我嗎?”
曾谙沒說話,也沒有抗拒他的舉動。
她只是低頭看着那些證據,一動不動的,像是在努力消化什麽堅硬的東西。
好可笑,好難過。
原來自己一直堅定的仇恨,竟然全是假的,是誤會。
更顯得可笑了。
沈辭做錯了什麽呢?看起來他什麽也沒錯,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所以,做錯的其實t只有她?
“我原諒你。”
曾谙擡頭,她呼出的氣薄薄的,飄散在空氣中。
沈辭露出欣喜的神色,緊接着有些懷疑和難以置信:“你真的原諒我了?我知道我以前傷害你太多,不能強求······”
“不。”曾谙搖了搖頭,把那些證據整理好了還給他,艱辛地露出一個笑容“你沒有錯,我不該怪你的。”
沈辭也跟着露出笑容,這幾天內一直飽受掙紮的心仿佛一下子寧靜了一下,重新開始緩慢地跳動。
太好了。
他擡手将曾谙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後,順勢扶住她的臉,凝視着她的眼睛:“那我們,現在能重新開始嗎?”
那天的話他又重新問了一遍。
只是這一次充滿了希望。
曾谙沒有躲避他的目光,也跟着擡起了手,在希翼的注視下反握住了他的手,然後緩緩拽了下來。
“算了。”她說。
沈辭原本欣喜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陣莫名的恐慌感,他突然不想要再聽曾谙說下去了。
“就這樣吧,我們兩清了。”她一邊說一邊緩慢地搖頭。
他也跟着一起搖頭:“不是這樣的······”
“我今天可能沒什麽胃口吃飯了,抱歉,我先回去了。”曾谙站起來,從另外一邊繞了出去。
沈辭坐在那兒看着她離開,沒有再像上次一樣追上去。
比起聽到曾谙竭斯底裏的謾罵和責怪,這種冷淡的漠然更讓人覺得還好。
他們之間連僅剩的一點仇恨好像都被抹去了,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沈辭頹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服務員拿着菜單上來,他思考了一下,沒有離開,而是自己獨自吃完了這餐飯。
想必來的時候,曾谙應該是精心地參考了價格和口味才挑選的這家餐廳,滿懷期待來的吧。
現在她走了,就讓他代替她吃完這頓飯。
沈辭在外面沒有呆多久就被強行帶回了沈家,沈老爺子和沈父坐在主位上,把報紙甩到沈辭的臉上。
電視的新聞裏播放着今日娛樂和財經版上的頭條——沈氏太子當衆施暴打人
視頻裏正是當天曲宴黎的單身派對。
“你看看你幹的好事!”沈老爺子把手邊的茶盞扔向沈辭,茶盞摔在地上濺出的陶瓷碎片在他的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
“昨天不是已經和曲家談好了嗎,今天怎麽還是爆了?”沈老太太坐在旁邊看着。
“有心之人要推波助瀾,曲家自然就叛變了。生意場上哪有情誼,只有利益。轉瞬盟友就變敵人。”沈父嘆了一口氣,沖沈辭擺了擺手,“你跟我去書房。”
兩個人單獨去了書房,過了很長時間才出來。
沈老爺子在外面臉色陰晴不定,也知道這是光明正大在避着他了。
不過如今的沈氏他也插手不了什麽東西,沈清想護着沈辭,他也管不了什麽了。
沈辭的事情被爆出後輿論一邊倒的開始控訴謾罵沈氏,覺得他們是利用資本一手遮天。新聞越往下壓輿論聲勢就越浩大。
警方那邊來調查,曲宴蜓的傷勢沒有達到輕傷以上的标準,只用走民事賠償。
但是曲家正如沈清所言,幾個在商讨中的合作項目都相繼中斷了,只是這件事看來對曲家傷害更大,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沈辭的之前的畫家社交賬號也被網民扒了出來,一些他以前在評論區怼人的言論被斷章取義地曲解,賬號一窩蜂地湧入吃瓜人士。
他暫時地銷聲匿跡了。
年關将近,醫院裏人滿為患,人手完全不夠,但是同時過節部分醫護人員又要回家休假,曾谙主動承擔起了多餘的工作,連續一個星期都在加班,等到終于歇下來的時候,竟然馬上就是大年夜了。
曾谙換值,在家休假三天。
她在申城大學靠北的老小區裏租到了一間房子。
上一次剩下的房租到底被她讨了回來,但是很難再遇到更好的房源了,她着急入住,只在位置上選擇了離學校近的,屋子裏的硬件都不如之前的。
牆面地板都老化掉了,家具也都是上一代用的老舊用具,電器大多修修補補地用着。
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有一個充滿了綠植的陽光的小陽臺。
讓她可以在冬日的暖陽下,坐在樹蔭從從中安靜地讀一會兒書。
她已經很久沒有打開新聞界面或者電視機,與外界最多的接觸是這條街上的柴米油鹽,這一片開着幾家老居民開的面館,味道很地道,時常有學生下課來吃。
但是此時是寒假過節,面館早就關了門,外面的喧嚣也少了很多。
喬絡回老家過年,這是她工作後第一個回家的年。
所以偌大的申城,只剩下了曾谙一個人。
幸好這幾天陽光都很好,能讓她可以一直坐在小陽臺上,無需支付昂貴的空調費用就能溫暖地度過這個新年。
大年夜的晚上,她給自己做了很豐盛的一頓菜,即使是和父親在躲債的那幾年,過年的時候他們都是絲毫不含糊的。
這次只剩下她一個人,也把這項傳統延續下來了。
年對于一個中國人是多麽重要啊。
曾谙對着滿桌子的菜只動了幾筷子,吃了半碗的雜糧米飯,就坐到陽臺上看煙花。
雖然城市裏對于燃放煙花管控嚴格,但是許多小區裏設置了燃放點,在限制之下大家的熱情反而更加高漲,天還沒暗的時候周圍就已經響起了此起彼伏地煙花燃爆的聲音。
煙花特別美,在天空中綻放,然後墜落,像是一只只飛舞飄落的蝴蝶。
沈辭在老舊居民樓下面,仰頭看着陽臺上坐着的女人。
他躲在暗處,靜靜地站在那兒。
過了一會兒什麽也沒做,轉身回了車裏,在車裏待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