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

第 62 章

62.

她勉強鎮定心神, 但是仍舊感到茫然與失魂落魄。

直到回家的時候看到蘇歸雁還沒走,才想起自己剛剛把他丢在這裏的尴尬情況。

“抱歉······”

蘇歸雁及時出聲打斷,圓了話:“我看你沒有鎖門就在這兒等了一會兒,防止有小偷進去, 你要是再回來晚點兒我就走了。”

“麻煩你了, 謝謝。”她充滿歉意地道謝。

蘇歸雁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裏有些苦澀, 但還是扯起嘴角:“我剛剛才想起來, 剛剛那位是沈氏的太子爺沈辭吧,竟然和你是朋友,我也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真人呢。”

曾谙有些驚訝:“你怎麽認得?”

“他最近挺出名的, 你沒有看新聞嗎?”他疑惑。

沈氏雖然是全國知名的大企業,但是沈辭一向低調, 外界鮮有報道。

曾谙确實很久沒有看新聞了, 她想起沈辭剛剛說自己被沈家趕出去的話, 內心升起一些不安。

她慌張打開手機搜索沈辭和沈氏的名字, 搜索詞條裏赫然全都是關于沈辭打人的報道,以及最新發布的一條, 沈辭退出沈氏管理層,收回股份的財經報道。

驚愕如同閃電劈中她。

她想起那天沈辭找她, 解釋曲宴蜓和高中的事情, 手指猶豫着點開打人的新聞。

裏面的當事人雙方雖然被隐約打了馬賽克, 但是曾谙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被沈辭摁在地上揍的人就是曲宴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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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惡意傷人, 最近關于他的傳聞和風評都不是很好。”蘇歸雁看着她在搜索新聞的動作,在一旁補充道。

曾谙無言, 然後收起手機:“抱歉,今天沒能好好招待你, 我今天有些累了。”

趕客意味十足。

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再應付旁人了。

蘇歸雁也知道時間不早得回家了,雖然心中酸澀,但還是禮貌地道別回了家。

曾谙關上大門,疲憊地坐靠在沙發上,忍不住地又打開手機搜索關于他的新聞。

網上風評不是不好,而是對他充斥着謾罵與誤解。

甚至連沈辭畫畫的社交媒體賬號也不知道怎麽被人扒了出來。

裏面的內容全都被清空了。

沈氏那邊暫時做了冷處理,沒有公開進行回應。

曾谙突然感到很難過。

她心裏清楚,沈家這次的危機就是被曲宴蜓點燃的,而這又是因為她。

但是如果事情鬧得這麽大,背後肯定牽扯了許多人的利益,曲宴蜓的事只是一個導火索罷了。

可是怎麽能不在意呢?

甚至剛剛沈辭還被自己趕走了。

好像她越是想要遠離,就越是情難自已。

她突然很想,很想回到剛剛沈辭離開的時候,她一定會伸手抓住他。

但是已經遲了。

.

熊航站在書房裏把今天剩下的一些工作細節彙報完成,然後将這幾天的調查結果遞給了沈辭。

沈辭嗯了一聲,讓他放在一邊。

熊航忍不住疑惑:“少爺,你就不好奇有些人落井下石,和沈翊合謀嗎?”

這份調查裏有好幾個公司和沈氏都有着密切的聯系,甚至和沈辭的關系也不錯。

“他們反叛不過是因為沈翊那邊可以帶來更多的利益罷了。”沈辭面不改色地繼續工作,神情冷淡,“生意場上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只有利益。”

熊航面色不變,但是心裏卻頓感欣慰。t

少爺成熟了許多。

但是一想到他的成熟伴随着的是怎樣的傷害,熊航又覺得心疼。

原來的沈辭雖然脾氣暴躁但其實是被沈清保護得很好,可是自從那次被沈翊下了套在雪地裏險些喪命後,就有什麽東西變了。

熊航想得出神,沈辭擡頭看他還沒走,還是拆了文件,抽出名單。

第一個竟然不是曲家,而是方池。

那個曾經和他稱兄道弟的“好朋友”。

然後才是曲家。

沈辭冷笑了一聲:“倒是不知死活,站錯了隊。”

名單的後面,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曹藝珂。

他的手指在這三個字上點了點。

然後又落到曲宴蜓身上,這些人都是曾經傷害過曾谙的,如今竟然又聯起手來。

但是這一次,他要讓他們全都付出沉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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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谙休完假就回醫院繼續上班,她在午休吃飯的時候看到了程闵。

程闵端着飯十分自如地坐到了她旁邊:“過年沒有回家?”

曾谙繞過了關于家的話題,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剛休完假回來值班。”

“醫院确實很忙,就算是新年也有很多病人。”程闵語調溫和,把剛剛新倒的一杯溫水遞給她。曾谙看了一下,把一次性紙杯推了回去:“謝謝不用了。”

程闵看向她正要說什麽,就聽她開口道。

“吃飯的時候喝太多水會稀釋胃酸,影響消化。”

他挑了一下眉毛:“适量喝一些沒關系的。”

他們都是醫生自然知道這些。

曾谙也只不過是想要拒絕罷了,聞言低頭默默地吃飯。

程闵突然笑了一下:“曾谙,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擡頭認真地看過我?”

她握着筷子的手一頓。

“你很聰明,我想,你應該知道。”程闵停頓了一下,難得有些不自在,“我喜歡你。”

曾谙這才擡頭靜靜地看着他,眼睛裏透出慌亂。

他驀地放松了下來,繼續說:“但是我也不是蠢笨的人,我覺得你應該不喜歡我。不過今天,我還是想要試一試。”

因為已經過了飯點,食堂裏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在匆忙地吃着自己碗裏的飯,一邊刷手機。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那一桌的男女。

在喧鬧的人群中,程闵拿出一只小巧精致地禮品盒,平靜地打開然後放到了桌子中間。

盒子裏是一款很簡約的銀色手鏈。

曾谙沒有動。

“你連一杯水都不會要,我想,這條手鏈你也不會收下。”程闵語氣仍舊帶笑,一如既往的溫和輕松,“但是你願不願意給一個機會,嘗試着接收一次呢?”

他整個人狀态很松弛,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顯得游刃有餘,沒有讓曾谙感到任何的不适。

但是同時,也沒有讓她有任何的心動。

她歉意地将首飾盒關上,然後推了回去,就如同推回剛才的那杯水一樣。

“謝謝你。但是不行。”如同她平日裏與人疏離的情形一樣,她的拒絕也毫不拖泥帶水。

程闵掩蓋下失落,到底還是沒有将笑容維持到最後:“不用一直這麽禮貌,你對待沈辭就不一樣。”

“他最近過得應該不好吧。”他故意說道。

曾谙臉色果然變了:“我不清楚。”

程闵把手鏈盒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沈辭辦了個畫展,他本來是沒告訴別人的,但是李子軒在我這兒說漏了嘴。他已經出國,看不到自己的展覽了。曾谙,我想,你應該會想要去看看。”

說着,他抽出一張門票放到桌子上,然後起身:“給你準備的東西,如果你不要,扔掉也沒什麽可惜的。”

程闵是一個很懂得保持距離的人,進退有度,從不讓氣氛變得尴尬。

只是這次他也知道自己做得過了。

但好歹,還是把選擇權遞給了對方,沒有搞得太難堪。

他拿起自己的餐盤轉身離開,低頭給李子軒發了條微信。

“票已經給她了。”

對方很快回複:“多謝了兄弟,沈辭知道她在你家醫院工作,但是這件事是我自作主張,你千萬別說漏了嘴。”

“好。”

“我還以為你也喜歡曾谙呢,看來是我多想了哈哈。”李子軒多回了一句,調侃道。

程闵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半晌苦笑了一下。

他自認為做事從來以利為先,滴水不漏。沒想到,這麽明顯嗎?

可惜一開始他就落敗了。

.

曾谙獨自一人坐在那裏,目光落在那張門票上,最後伸手拿起。

這場沈辭的個人展是用的他的藝名,和社交平臺上又是不同,所以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背後畫家的真實身份。

場地是在紅頂美術館,曾谙進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之前和喬絡來過。

當時她們想要去B館,恰逢裝修,大概就是在為這場展覽做準備。

第一天開展,作者不在,不知怎的,連開展儀式都被去掉了。

曾谙穿梭在展廳內,這一批都是沈辭的好幾年前的畫作,有很多都從未發表過,他很少畫人,畫中最多的是花卉和昆蟲,其中又以蝴蝶最為突出。

可能早些年的繪畫心境與如今不同,這些蝴蝶和他在社交網絡上發布的那些又是兩種完全不同筆調風格。

曾谙緩慢地在其中行走駐足。

每一副畫旁邊都會有一張白色卡片介紹畫作的信息。

裏面都是其他的畫家或者評論家留下的評語和解讀,唯獨沒有沈辭自我的表達。

她想起來,像他這樣傲慢的人,應該是不屑于将自己的創作框在既定的解讀中的。

直到她走入展廳的最深處。

這是整個展館錯綜複雜的布局中的最後一站。

沒有任何複雜的裝飾物,只有一面巨大的空白的白牆。

藍色的光束從牆的頂端打下來。

一副只有a4紙大小的畫作被挂在白牆的角落裏。

分明整面牆只有這一副畫,顯得如此重要。但是所處的位置确實如此偏僻,像是刻意地在藏匿藏不住的東西。

曾谙走過去,心中莫名感到緊張。

直覺告訴她,這幅畫是整個畫展最為重要的中心。

她俯下身子,去看那幅畫的內容。

首先看到的,是一棵很大的香樟樹,她恍然間仿佛看到了高中時的實驗樓。坐在教室裏的時候可以看到外面的香樟樹,陽光從樹葉縫隙裏灑落進來。畫裏端坐在窗邊的女生帶着翠綠的葉子發夾,緊緊地握着手裏的筆記本,發絲上光斑舞動。

那是,第一次相識時,沈辭給她的筆記本,上面還帶着奢侈品的logo。

她因為忘帶了筆記本,害怕被老師批評,緊張地不知所措。

從沒說過話的少年,從背後扔過來一本嶄新的筆記本。

像是香樟樹後的陽光,透過生活的縫隙,落到了她的臉上。

曾谙看着畫裏的姑娘,垂落的手指慢慢收緊。

展廳內藍色的燈光在被柔化後,給畫作鍍上一種迷幻的氛圍,如夢似幻,但是又極盡溫柔地打在曾谙的臉上。

她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有些僵硬地轉過頭,看向旁邊介紹畫作的紙張。

“那一年,我奔赴異國他鄉,只為窮盡畢生所學,給自己心愛的女孩畫一張肖像。”

落款——沈辭。

路過的人都不知道沈辭是誰,與這位意大利名字的畫家有何關系。猜測可能和其他的畫一樣,是某個不知名的評論家留下的對于畫作只言片語的闡釋。

卻不知道,這就是畫家本人的名姓。

沒有用藝名遮遮掩掩,而是坦率大方地寫下自己的愛意,署上真實的名姓。

可能是因為電流問題,頭頂上的燈光并不穩定,有着輕微的抖動,發射在她的眼睛裏,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掀起一圈圈漣漪。

她的目光緩緩往下,最後在畫作的日期上凝滞——那是高二沈辭離開學校的那個夏天。

他曾找她解釋過,他遠赴意大利斷絕了所有聯系,和一位畫家學習畫畫。

她在整個畫展中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副這個時間段的畫作。

除了這幅肖像畫。

“很美,不是嗎?”背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曾谙猛地直起了身,李子軒走過來。

“沈辭高二在意大利呆了八個月,他爸都只和他通過兩次電話,其餘時間都在學習,只為了畫這一副畫。”

李子軒彎下腰湊近畫作。

他幾乎不需要辨認,就能确定畫裏的女孩是曾谙。

沈辭真的很有天賦,即使他從未見過高中時期的曾谙,也不得不承認,怎麽能畫得這樣像。不是在形,而是在于神。

他很早的時候曾經見過一次這幅畫,留下了深刻地印象,以至于之前在生日宴上看到程闵帶着t曾谙過來的時候就感到很眼熟。

“我不知道。”她垂下眼睛,嗓音有些低啞,顯示出難得的茫然和無措。

李子軒轉身看她,笑:“不怪你。他這幅畫畫完了後你就退學了,他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你,後來就一直自己收着,再也沒拿出來給別人看過,連我都是最近才知道這些內情的。”

“蠢死了。”他罵,“如果我不叫你來看畫展,可能你永遠都不知道他高中的時候就暗戀你了吧。”

怎麽會呢。

曾谙恍然,覺得整個人都在冒冷汗。

一種巨大的不真實感翻湧,最後勒緊她的心髒。

她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最後只能想到,命運弄人。

“程闵說他走了。”

李子軒臉上表情變得嚴肅:“對,他去意大利了。”

曾谙看着他,動了動嘴唇,但是最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想告訴你,畫展原本他已經關掉了。一開始本來就是為你辦的,既然已經不可能他也辦不下去了。是我自作主張接手,我看着他這段時間太痛苦了。他以前已經經過了灰暗的時間,好不容易過來,又治好了腿,別又把心給丢了。”

他幾乎冷酷地将事實塞進曾谙的腦子裏。

這使得她頭痛欲裂,但是幾近冷酷地逼迫自己繼續聽下去。

“他去哪裏了?”她聽見自己問。

“你要去找他嗎?”李子軒突然冷笑了一聲,“我以為你一直是個沒有心的人呢。”

雖然喬絡是她的朋友,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譏諷。

畢竟一直以來沈辭為她做了太多,幾近卑微。

但是從沒得到過一次回應。

“他在哪裏?”曾谙麻木地重複道。

李子軒轉身就走,然後被身後的人伸手緊緊拽住:“求你,告訴我他在哪裏,我想去找他。”

他愣住了,從沒聽過曾谙對誰低下頭,一瞬間軟和了下來:“好了好了,別搞得是我拆散你們一樣,他去意大利了,在佛羅倫薩,我也不知道具體哪個地方,你就算要去找他你有錢出國嗎?唉——”

他話還沒說完,曾谙已經轉身快步離開。

走到一半突然又轉身,拿起手機對着那副畫拍了張照片,然後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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