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 63 章

63.

李子軒說得沒錯, 她沒有錢支撐自己去意大利找沈辭。

她自己都覺得蠻好笑的，和喬絡談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就笑了聲。

“你有病啊？”喬絡白了她一眼，“這麽慘了還笑得出來。”

“你幫我要到沈辭的聯系方式了嗎？”曾谙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着手機。

這手機還是給沈辭工作一個月的時候拿工資買的。

老手機摔碎了邊角, 進了水就死機了。

她買新手機的時候舍不得買中高檔的機型, 買了臺雜牌子給老人設計的款式, 幾百塊錢, 而且宣傳語是續航長。

結果用了快半年就卡得不行了。

偶爾還會閃屏，她的手指摁住手機側面的按鈕，屏幕就被點亮, 壁紙是她上次在美術館拍下來的畫。

手機的像素也不好，并且當時光線灰暗, 只有幾小束藍光打下來, 拍出來的畫面也模模糊糊的, 但是仍舊擋不住美感。

她的眼神沒有落在上面, 飄飄忽忽的，一邊聽着旁邊的喬絡講話一邊又把手機屏幕熄滅了。

沒有新的消息和電話。

沈辭再也沒回過她的微信, 電話也從來都撥不通。

用喬絡的號碼打過去也無人接聽，他也許換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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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畢竟去意大利了嘛, 肯定要辦理當地的電話卡的, 興許國內的就不用了呢。”喬絡安慰道, “李子軒說他只有沈辭的郵件，他也不接他的電話。“

曾谙眨了眨眼睛, 當真是誰的電話都不接，還是只針對她一個？

她內心酸澀, 但還是輕輕嗯了一聲，起身去拿電腦：“那你把郵箱發我。”

喬絡擡頭看她離開, 心裏泛起淡淡的擔憂。

拿到了郵箱，她又很躊躇，面對着電腦屏幕不知道要打什麽。

原本想要解釋的話早就已經全部在微信上發了過去，大段的小作文完全不像是她能說出來的話。

當時是沖動為之，後來又後悔。

但是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回應之後，随之而來的是止不住的失落。

算了。

她關掉了郵箱界面，讓屏幕重歸初始界面。

.

在醫院的實習工作接近了尾聲，她只做了四個月，然後準備全職備考。

她辦理完離職手續，在走廊裏碰到了程闵，他剛剛結束了一個長達十幾個小時的研讨會，匆匆趕過來，衣角都是皺的。

曾谙站在原地，看他慢慢走近，步調也從匆忙變得平穩。

“我以為你會晚點兒走。”程闵第一次沒有對她露出慣常的笑容，他嘴角不牽起的時候其實看起來有些冷硬。

“我剛剛是準備去找你的。”曾谙已經把白大褂脫下來了，穿着輕便的春裝，頭發披了下來，看起來比之前又清減了不少。

因為醫院已經下班了，來往的病人不太多，走廊裏的白燈按照規定的時間自動亮起，倒映在光潔幹淨的白色瓷磚地面上。

空氣裏彌漫着冰冷疏離的消毒水味。

“找我做什麽？”程闵忍不住蹙眉，也不知道自己在心煩什麽。

總覺得他們之間不應該一直在這樣冷冰冰的氛圍裏。

就連上一次告白，也是在醫院。

“想謝謝你。”曾谙呼出一口氣，原本有些不自在的緊張心情在真實面對程闵的時候完全消散掉了。

只餘下了簡單的感謝和長久的平靜。

她之前還很擔心，不知道怎麽面對拒絕過的對象，現在真的見到了反而輕松多了。

“謝什麽？”程闵明知故問。

“你告訴我關于沈辭的畫展的事。”曾谙沖他露出很難得的笑容，“謝謝你。以後多保重，我會努力考上申大的，以後再見說不定就是在實驗室裏了。”

她笑得很大方，整個人站在那裏沒了從前陰郁沉默的氣質，而是變得從容磊落。

在說到申大的時候充滿了朝氣。

程闵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這些都不是他帶去的。

“保重。”他點點頭，再沒有多說什麽就轉身離開。

就像過來的時候一樣慌亂匆忙。

總歸，是得不到的。

他想。

曾谙看着他冷硬的背影有些愣怔，但是很快就淡去了，制劑室的幾個同事都來送她，幾個人都很喜歡曾谙，對她離去很不舍。

尤其是楊敏敏，平時作為領導十分嚴肅，但是外冷內熱，實際心很善，也喜歡提攜後輩。

她很看好曾谙，得知她要考申大的研究生，她也是從申大本碩博連讀畢業的，還單獨找她講了許多學習上的事，包括之後選擇研究生導師的注意點。

以後研究生了還可以繼續來醫院工作，申大醫學院許多導師都是在醫院有職位，聯合做項目的。

曾谙抿着嘴笑，她眼睛亮亮的，也很期待未來。

回去之後，她把收到的工資全部存進卡裏，晚上坐在電腦前比對着出國攻略，一筆一筆算自己還差多少錢。

需要除去自己這幾個月的生活用費，然後攢足了錢才能義無反顧去找他。

上一次去申請簽證被拒了，還得盡快還準備下一次的簽證申請。

貧窮的人的生活就是這樣，面對愛情的時候，也不能像電視劇裏一樣，今天得知真相，明天就跑去國外複合。

一切都得要錢的呀。

曾谙自嘲地想，要是沈辭沒那麽有錢就好了，就算生氣也不會動不動就跑到國外去。

也許出個省就能把他找回來。

她嘆了口氣，把賬本合上，然後繼續做題。

房間裏的燈一直亮到淩晨。

第二天一早她又混着學生群去了申大的圖書館。

日以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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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鴿子撲棱着翅膀掠過百花大教堂綠色的窗格，陽光落在大教堂灰白的外牆上，折射出一道黑影，黑色的長袍的邊緣不停地在他身旁飄揚而過，是來往的教衆。

沈辭躺在咖啡廳前的沙灘椅上，一只鉛筆橫亘在恢弘的建築群之間，他眯着眼睛透過陽光去看，然後放下手低頭在畫紙上速寫。

沒一會兒他将速寫本扔到一旁，轉身去拿桌上的冰咖啡。

然後就看見一個高個子白人女孩笑容燦爛地走了過來，操着英語問他要聯系方式。

聽口音是法國人。

“你有女朋t友嗎？”她直截了當。

“有。”沈辭毫不猶豫地回答。

對方也不扭捏，笑着說了聲好可惜，然後閑聊：“你是在這兒等你女朋友嗎？”

她在這兒觀察沈辭一下午了，他坐在這兒并不放松，時不時要看一眼路上車站的方向，像是在等人。

沈辭猶豫了一下，再次承認：“是。”

“玩的開心。”法國女生朝他揮了一下手，然後離開。

沈辭被她一提醒，心中越發懊惱。

自從他收到曾谙發來的微信，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毫無動靜。

她明明說自己回來來他，她想挽回的！

難道是因為他不回消息，所以就退縮了？她果然還是夠狠心。

沈辭猛地站起身，椅子發出好大一聲聲響，然後把李子軒的電話從黑名單裏拉了出來。

“祖宗，您終于肯和我說話啦？”

弗洛倫薩和國內有六小時時差，打電話的時候李子軒剛睡着，被吵醒後看到陌生電話本來想挂了，但是現實是國外，接起來就發現果然是沈辭。

上次他和沈辭坦白從寬，把自己和曾谙透底的事兒都給他一一彙報了，得到的就是拉黑删除一條龍。

沈辭氣得跳腳，要是這兩人沒和好，估計回國就得讓他脫層皮。

“曾谙最近怎麽樣了？”沈辭克制地問，沒直接了當地問她怎麽還不來找他。

李子軒在床上翻了個身，把閱讀燈點亮了，聲音裏還透露着困倦：“喬絡說她最近在準備考研呢。你別急嘛，人家學習重要。”

“誰急了。”沈辭挑眉，“我是擔心她真跑過來了，打擾我平靜的生活。”

李子軒嘿了一聲，沒拆穿，陪着他演：“行呗。她又沒錢，現在全職在家呢，還有半年才考試，肯定打擾不了你。”

沈辭呼吸明顯加快了。

李子軒還想繼續說，那頭卻啪一聲挂斷了。

他把沈辭的新號碼存進聯系人列表，然後轉頭想要發給喬絡，那頭已經來了條短信——“不許告訴別人這個號碼。”

他讪讪，縮回了手。

沈辭收了畫具，騎上山地車，日落的餘晖灑在他繃直的背上，穿過蜿蜒的巷子停在百花大教堂旁邊的居民巷內。

一個高大健壯的中年意大利人站在樓上拿着咖啡杯在澆花。

沈辭擡頭：“你再這樣澆下去，花全都得枯了。”

“別這麽說，她們很強韌的。”Alessio低下頭用自己的臉頰輕輕貼住粉色的郁金香花瓣，露出沉醉的表情，“好美。”

沈辭推着山地車進了房子，客廳裏亂糟糟地擺滿了畫，已完成和未完成的胡亂地堆放在一起，算作半個工作室。

Alessio從二樓下來，為沈辭磨了杯新的咖啡，沈辭已經喝了一下午咖啡，擺擺手拒絕了這苦澀的飲品。

對方靠在皮質的沙發邊上，亞麻色的頭發自然卷成一團，看着沈辭收拾畫架的樣子眼底充滿了笑意：“Carla也不喜歡咖啡，你和她真是一模一樣。”

沈辭的手一頓，在牆角的那堆畫裏看見了幾幅風格迥異的，伸手抽了出來。

畫的都是一樣的風景，像是反複臨摹某一幅畫的練習作品，并不是Alessio的風格。

Alessio站直了身體走過去，從他手裏接過畫：“Carla去世前畫的那幾幅，非常出色，我臨摹了很多次都無法達到原作的水平呢。”

陽光剛好偏到了沙發上，沈辭坐上去，整個人沐浴在光裏，看不太清表情。

“我一直沒有問過，她去世之前的那些日子，過得怎麽樣？”

“她太傻了，那麽相信自己的愛情，所以破滅的時候才會承受不住。”Alessio也有些觸景生情，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把那幾幅臨摹的畫收了起來，轉過身的時候神色又恢複了正常，笑着打趣他：“嘿，C，你和香樟樹女孩怎麽樣了。”

因為那年沈辭一直畫不好女孩旁邊的那棵香樟樹，所以他取了個外號，叫畫裏的人“香樟樹女孩”——“Ragazza dell'albero di canfora”

“吹了。”沈辭面無表情地回答，心情更加糟糕了。

“不是吧。”Alessio露出一個誇張的吃驚表情，“前幾個月你還給我打電話炫耀要成功抱得美人歸，這麽快就失敗。暗戀這麽多年，你也太沒用了，C。”

他暧昧地眨了眨眼睛：“是不是不行？”

沈辭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忍不住罵了聲草字頭國罵。

Alessio從他高中的時候就開始教他畫畫，對他的秉性了如指掌，坐在高腳凳上悠閑地轉了轉：“C，退縮可不好哦。”

“我才沒有。”他別過臉。

“也不要害怕哦。”

沈辭額角青筋一跳一跳的。

恰好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沈辭借機出去接電話，給了Alessio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是沈清打過來的，他關心了一下兒子在意大利的生活，然後再到正事上。

沈辭故意辭職離開後，沈翊就開始放松了警惕，果然很快露出了馬腳。

沈氏的那些壞賬确實是個很大的問題，但是沈清對那些貪污受賄的高層也早有不滿，他剛好趁着這一波将那些人清理幹淨，雖然沈氏仍舊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但這同樣也是一次清洗和變革。

沈翊這一次的反叛到底還是仰仗着那些想分一杯羹的其他家族，沈翊一被打壓，立馬樹倒猢狲散，幾個硬骨頭也被一一擊破。

沈清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和藹可親，他很少玩陰的，所以明面上的手段更加強硬。

等将國內的事務清理幹淨，沈辭就可以回國恢複原職。

聽到這句話，沈辭沉默了一下，過了會兒才含糊地說：“到時候再說吧。”

他其實很厭惡商業上的那些爾虞我詐，有錢就變壞這句話有的時候是可以倒過來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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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過去了。

曾谙走出考場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感覺很累，但是又很輕松。

她第一時間是打開了時鐘，看現在意大利是幾點，然後想象了一下沈辭這個時候會在幹什麽。

晚上的時候她也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去餐廳吃大餐犒勞自己，而是回到溫暖的家窩到了沙發裏，打開手機輸入一個號碼。

李子軒早就把這個號碼給她了。

但是這個電話她沒敢撥出去。

她想，如果真的要重新開始，只有愛是不夠的，她要變得更好，只有先做好自己，才有底氣去愛別人。

呆呆地看了屏幕很久，曾谙終于鼓起勇氣，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然後被對方接通了。

“喂？”沈辭的聲音驟然響起。

“hello”見對方沉默，他換了種語言。

“沈辭。”曾谙輕聲喊他的名字。

“啪——”

那邊猛地把電話挂斷了。

她愣愣地拿着手機，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