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眉尾紅痣

第042章 眉尾紅痣

滿堂俱驚。

秦桑撲跪在謝婉柔身畔, 兩手緊握霍郁弗下刺的刀尖,血水從她指縫中流淌而下,滴滴落在謝婉柔脊背上。

第一次, 秦桑這般近的仰視霍郁弗;霍郁弗亦是這般近的俯視秦桑,兩張臉幾乎只隔着半截小臂的距離,怒目對視, 秦桑看見霍郁弗的柳葉眉, 水杏眼, 及其右眉眉尾處黃米大的一顆紅痣。

霍郁弗清晰看見秦桑一雙含情目的輪廓, 眼尾微微上挑,眼珠大而漆黑, 眼白雪白,此時充斥血絲。

這雙眼睛……既陌生又覺熟悉……

秦桑腦海中卻似炸開了一道光,她娘右眉眉尾也有一顆紅痣,只是要小一點, 但是位置卻一模一樣。

此番變故,只在剎那間,霍無咎反應過來, 登時就鉗制住霍郁弗下刺的兩只手腕, 驚怒道:“爾何敢如此!”

霍郁弗怒斥秦桑,“你滾開!”

謝婉柔快要吓死了, 直起身子就哭道:“桑桑撒手,血,流血了,讓娘看看你的手。”

哮天也要吓死了, “天爺啊,秦主兒您忘了肚子裏還有孩子不成。”

秦桑驀的松開手, 由着哮天将她攙扶起來,彼時,她靈臺清明,是從未有過的冷靜,既然已經輸無可輸,何妨放手再賭一把,當即看向謝寶珠,冷笑道:“賣掉我娘的是杜春山,貴主卻是縣主你,也就是說,你和杜春山勾結了,你們不是應該有仇嗎?”

杜妙娟慌急搶答,“杜春山、杜春山好賭,他缺錢,縣主收買他就是了。”

秦桑看向杜妙娟,頓時大笑,“怎麽是你跳出來回答,太怪了。郡主娘娘,一開始你不就叫嚣着滴血驗親嗎,驗!”

謝寶珠冷笑道:“這出鬧劇該結束了,散了吧。”

秦桑看向霍無咎,“殿下,我要我娘和杜妙娟滴血驗親,因為我發現郡主和我娘,在右眉眉尾相同的位置,都有一顆紅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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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妙娟的胖臉一霎變得面無人色。

謝寶珠猛地抓起桌上酒壺摔在地上,“夠了,我看你是被揭破畫皮就瘋了,癡心妄想,我母親是嫡長公主,生産時一堆人圍着,還能換孩子不成!散了吧。”

霍無咎也覺荒謬,“別鬧了。”

秦桑驀的拔下頭上金釵抵在小腹上,雙眸冷絕,緩緩看向霍郁弗,卻對謝婉柔道:“娘,杜妙娟對你那般涼薄,想必你也想親自驗證一番,自己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吧。”

霍無咎嚯然站起,疾言厲色,“秦桑!”

秦桑掌心的血水順着金釵流到腹部杏黃色寶相花紋腰封上,很快就浸透一片,分外刺目。

秦桑後退一步,倚靠着謝婉柔,“娘,我只有你了。”

謝婉柔心痛之極,淚落如雨,“娘幫你,娘聽你的。”

彼時,霍郁弗看着秦桑那雙冷絕的眼睛,卻是終于想起來她這雙眼睛像誰的,謝安晏!當年夫妻關系走到絕境之時,他看她最後一眼時,就是這般冷絕的眼神!

當年生産之時,的确有很多人圍着,可是她大出血,孩子是謝安晏抱着的,她生産之時,也是杜妙娟生産之時,杜妙娟做不到的事情,謝安晏這個侯府之主卻做得到!

想到此處,霍郁弗渾身顫抖,步步走向謝婉柔,一把抓住她,拉到身前,終于、終于肯正眼瞧這個令她厭惡的庶女,也終于看清了她的眉眼,柳葉眉,水杏眼,右眉眉尾,和她相同的位置藏着一顆芝麻大的紅痣,她的紅痣也不是天生就有,約莫是在十幾歲之後才慢慢長出來的。

“你這顆紅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的?”

謝婉柔驚顫、恐懼,不可置信,顫聲道:“不、不知道,發現長了的時候,桑桑都兩歲了,有一日我抱着她玩,她小手指頭摳那一處才發現多了一顆小紅痣。”

誰能想到,一場嫡母預謀殺害庶女的認親宴竟是這個走向,再往下即将要解開的秘辛,屬實不是外人能聽的,謝安平魏氏夫妻正手拉手準備跨過門檻溜之大吉呢,忽聽得霍郁弗一聲凄戾嘶吼,“相撲婦聽令,封鎖院門,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走!”

頓時,叉腰站在廊檐下的壯婦們行動起來,立時便有五位體壯腰粗的婦人将屋門堵的嚴嚴實實。

謝安平魏氏夫妻讪讪,只得貼牆站着,屏息凝神降低存在感。

霍郁弗一手死抓着謝婉柔的胳膊,一手直指面如死灰的杜妙娟,咬着牙道:“進來兩個,把杜氏抓到我面前。”

當即便有兩個相撲婦上前,一人扭住杜妙娟一條胳膊,強壓到堂前,杜妙娟擡頭一看霍郁弗暴戾吃人模樣,雙膝一軟就跪倒了。

霍郁弗再一看躺在矮幾上沾了秦桑血的龍尾匕,立時暴喝,“再去找一把幹淨的利器來!”

與此同時,夏靈雨驚惶哭喊,下意識看着霍郁弗尋求幫助,“外祖母,娘昏死過去了,快叫太醫。”

霍郁弗渾身一僵,驀的閉上了眼睛。

秦桑在哮天攙扶下,走向右手第一張圓桌旁坐下,心頭已是大定,這才感覺到兩個手掌心鑽心的疼,小腹也微微抽疼,但此時此境,扳倒謝寶珠,撥亂反正才是關鍵,只能瞞下。

“昏死的很是時候。”秦桑譏笑,“鸠占鵲巢,陰毒的鸠鳥反正已經占據鳳凰巢穴三十多年,再占兩天又何妨。”

霍郁弗驀的睜開眼,冷冷道:“我為她遍求名醫,制成千兩銀子只得十顆的補心丹,令她随身攜帶,她惜命的緊,補心丹必在她身上。”

夏靈雨聽了,連忙去摸謝寶珠的袖袋、香囊,在裙上香囊裏摸出了一個羊脂玉葫蘆小瓶子,連忙倒出一粒來喂進謝寶珠嘴裏。

夏懷山在一旁喂水,目色複雜之極,這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嗎。

這時宋嬷嬷疾步拿了裁紙刀來。

霍郁弗接在手裏,捏着謝婉柔右手食指就用刀尖刺下一點,頓時一滴血珠溢出,落在滴血驗親的甜白釉湯碗裏。

謝婉柔驀的抽回手,惶恐不安奔向秦桑,母女二人相互倚靠着。

霍郁弗拿着裁紙刀,抵住杜妙娟咽喉,望着她肥胖的臉,又看一眼趴在不遠處蛆蟲一般蠕動的杜春山,忽然一下子明白了,“我還曾嘲笑你一個妾,怎麽就放任自己癡肥了,原來你們兄妹竟是為了掩蓋……”

冰涼的刀尖刺破咽t喉處的皮膚,杜妙娟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恐懼到極點,反而生出膽氣來,臉上緩緩露出一抹陰毒的笑,“這些年來,夜深人靜,每當想起我病弱的女兒享受着你給予的一切尊榮富貴,而你的親生女兒卻遠在逍遙山莊被千人枕萬人騎,我這心裏就暢快的想放聲大笑,可我不敢大笑,生怕露出破綻,但是現在我可以大笑一場了。”

話落就放聲狂笑。

霍郁弗聽得那一句“你的親生女兒卻遠在逍遙山莊被千人枕萬人騎”,緊繃着的那根弦剎那斷裂,舉起裁紙刀就猛地捅在杜妙娟肩膀上。

杜妙娟的狂笑戛然而止,“啊”一聲慘叫。

謝寶珠抖着手從袖袋中掏出兩本話本子猛地扔到霍郁弗身上,蒼白着臉大笑,“霍郁弗,你看啊,這都是我讓劉得財觀摩現場畫出來的,謝婉柔的春宮圖,你看啊,我手裏可不止這兩本!”

謝婉柔呆呆看着霍郁弗撿起畫本,剎那間生機全無,身子迅速涼透。

秦桑驀的抱緊她,一遍一遍揉搓她冰涼的脊背,雙眸含淚,咬着牙維持冷靜。

霍郁弗翻着翻着,一口血噴了出來。

謝寶珠捂着絞痛憋悶的心口,猙獰着臉,恨聲道:“我生來就受心疾折磨,生不如死,都是拜你所賜!我恨你,恨不得被千人枕萬人騎的是你,是你這個尊貴的嫡長公主!但是不行,我需要你為我治病延命,那就讓你親生女兒替代你,承受我的恨意!”

夏懷山震驚的看看謝寶珠,又看看謝婉柔,僵在那裏動彈不得。

“謝婉柔,你是知道的,夏懷山喜潔,即便今日你被認回又如何,你們兩人也再無可能!”謝寶珠哈哈大笑,“你們休想再續前緣!”

“我殺了你!”霍郁弗握着裁紙刀,踉跄去捅謝寶珠。

秦桑戾聲怒道:“你殺啊,我倒要看看你這嫡長公主的身份能背幾條命,你一死百了,我母親本該擁有的一切誰來補償,我們以後的日子不過了!”

霍無咎攔住霍郁弗,将她強抱到榻上,沉聲道:“姑祖母,秦桑說的對,她們混淆皇族血脈,藐視皇權,已是死罪,犯不上親自動手。”

霍郁弗又吐出一口血來,垂着頭大喘粗氣,短短時光,原本還有幾縷黑發的頭發竟是全白了。

夏靈雨完全聽明白了,原來她母親只不過是一個賤妾所生,那賤妾才是她外祖母,她自負擁有尊貴的血脈,卻原來身體裏有一半賤血。

“錯了,一定是弄錯了,你們別聽秦氏那賤人的!”

謝寶珠驀的狠狠瞪住秦桑,“都是你!都是你!謝婉柔那等懦弱窩囊廢,怎麽會生出你這個怪胎!”

秦桑抱緊謝婉柔,擡起血手将垂在眼前的一縷青絲勾回耳畔,揚唇譏笑,“許是因為我身體裏流淌着一半惡人的血,惡人還需惡人治。”

謝寶珠只覺呼吸一窒,心髒裏似有一把刀在狠狠攪動,令她再也無法呼吸,身體驀的僵直,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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