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裝了

第044章 不裝了

“陛下誤會微臣了!”謝安晏往丹陛前膝行兩步, 哭道:“當年、當年微臣與慶王僅僅是一塊喝了幾次酒,談論了些詩文,微臣、微臣的确燒毀了兩封和慶王的書信, 但書信內容也僅僅是談詩論賦,微臣從沒背叛過您啊。”

霍無極拿起朱砂筆來,挑了挑刺毛, 淡淡道:“常言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那說的是不畏死之人, 似你這等畏死之人,知道自己快被殺頭了, 謊話真是張嘴就來,這三十多年來,你一直記恨因娶了長公主而沒了前程,真就一點也沒懷疑過自己嗎?謝玄青的光明磊落, 敢作敢當,你是一點沒繼承,活了半輩子一點沒長進, 仍舊是個自欺欺人的鼠輩。還是不要再狡辯了, 惹怒了朕,就把斬立決給你改成淩遲處死。”

頃刻間, 謝安晏面如死灰。

霍郁弗擡起麻木的眼,漠然道:“謝安晏,我只問你一句,滄瀾究竟是怎麽死的, 當年我把滄瀾騎乘的那匹馬讓仵作解剖了也沒查出一點被做了手腳的痕跡,你若還有一點人性, 你告訴我,你和杜氏是怎麽做到殺人不留痕的?”

“那是意外。”謝安晏忽的又掙紮起來,轉臉殷切的看着霍郁弗,“不,是杜氏害死的滄瀾,是杜氏,杜氏誤我!”

“爛舌頭沒良心的老狗賊!”

謝安晏忽聽得殿外杜氏的叫罵聲,再又一瞧霍郁弗臉上譏諷的神色,此時方徹底死心,以頭搶地倒下了。

鷹奴壓着杜氏上殿,杜氏跪在地上就哭道:“皇上萬歲,罪婦當着您老人家的面不敢扯謊,世子當年摔馬真是意外,當年、當年,許是親兄妹到底骨子裏親,世子偏就疼愛婉婉,時常與婉婉說笑,那時婉婉已逐漸長開,我生怕年常日久的被世子看出端倪來,就想出一個主意,我故意把他們兄妹間的親情說成是世子愛慕庶妹,世子驚恐,年紀又小,許是自己也分辨不清,緊接着就被叫去狩獵,世子應是接受不了自己竟會愛慕庶妹這樣的事兒,心神不寧之下,摔馬而死,真真是意外。罪婦自知罪該萬死,但求萬歲、求長公主,留下我兩個孩子的命,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一切罪孽都在罪婦一人身上。”

霍郁弗死死盯住杜氏,兩手指甲在椅子扶手上抓出數道白痕,氣血翻騰,忽的吐出一大口血來。

“傳太醫!”

霍無極厲聲暴喝,疾步走下丹陛,輕拍霍郁弗的脊背,“沒事、沒事,有皇兄在呢,皇兄會為你做主。殿前金吾何在?!”

殿外金吾衛聽得召喚,立時整齊踏步而入,“末将在!”

“将這兩個狗賊推出午門斬首示衆!”

“末将領旨。”

當即,兩個金吾衛就一人拖拽着一個,把謝安晏和杜妙娟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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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婉柔秦桑見霍郁弗再次吐血,皇帝親下丹陛,母女二人吓的慌忙跪下。

霍郁弗撐着一口氣,拽着霍無極的袖子,哀聲哭道:“皇兄,我怕是沒有幾日可活了,我死後,你幫我照拂她們母女,別讓她們再受欺負了,我對不住她們。”

霍無極心頭大恸,摟着霍郁弗當即就道:“封謝婉柔為縣主,封號……”

霍無極稍做思索就道:“她才是你親生的,那就是真鸾還巢,封號真鸾,好聽不好聽?”

霍郁弗輕輕點頭,“皇兄所賜便是最好聽的。”

“還不快謝過你舅舅恩典?”

謝婉柔攥着手跪地磕頭,顫聲道:“不潔之人,早已無顏茍活,此前沒死,是心裏放不下女兒,現如今、現如今竟機緣巧合之下得知她親外祖母是長公主,此後又有陛下照拂,不潔之人心願已了,只想、只想一死求個幹淨,能、能否請陛下把封爵和封號轉賜桑桑?”

秦桑剎那落淚,兩手交疊一頭磕下,哭道:“屬于母親的一切尊榮就是母親的,我不要。桑桑從小立志,長大要帶母親脫離苦海,要報答母親養育之恩,愛護之恩,現如今終于撥開雲霧,柳暗花明,可母親一天都沒享受到就又想為了桑桑犧牲自己,桑桑無顏茍活,母親前腳死,桑桑後腳跟随便是。”

母女倆不用挑明,都互相明白心意。

一個是認為,自己活着就會成為秦桑晉升路上的污點。

一個認為,我往上爬就是為了能帶母親過上好日子,母親若不在了,我所作的任何努力都沒有意義。

霍無極看着跪在地上一塊哭的母女倆,再加上懷裏這個半死不活的,真是祖孫母女三代都遍體鱗傷,他這個兄長、舅舅若還不能愛護起來,真就太可憐了。

“誰也不許死,更不需要推讓t,朕觀秦桑孝心至誠,通于神明,封鄉君,封號孝熙。”

霍郁弗看着她們母女,才真切感受到何為至誠至孝,她不僅有眼無珠,心也是盲的,才會被蒙蔽三十多年。

“謝恩吧,天色不早了,咱們該出宮去了。”

秦桑母女克制情緒,急忙叩謝。

這時太醫趕到了殿外,霍無極便讓霍郁弗帶上太醫回去。

霍郁弗又說了兩句告別的話,兄妹依依惜別。

出得午門,已是暮色四合,地上有兩攤暗紅的血跡,宮人正在用水沖洗。

謝安晏和杜妙娟的屍體被用油紙包着放在一旁不礙事的地方。

霍郁弗就對随侍的人道:“回府後通知謝氏族長來領屍。”

午門外停着兩輛馬車,其中一輛是霍郁弗的,另外一輛旁邊站着哮天和南星。

霍無咎走到秦桑面前,背着手,板着臉,“随我回府。”

秦桑卻繞過他走向霍郁弗,垂着頭道:“你打算怎麽安排我們母女?”

霍郁弗看一眼霍無咎,道:“你母親自是跟着我回金枝堂,你是他的寵姬,自該回永安郡王府。”

秦桑沒說話,兀自走向霍郁弗的馬車,踩着凳子先上去了,在車內坐好,才掀起窗簾一角,低眉順眼道:“這一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想和母親在一起說說話,求郡王爺成全。”

霍郁弗此時心衰力竭,不想多說話,扔下一句“讓她到我那裏睡一夜也無礙的”,随即就扶着相撲婦的手登車,謝婉柔緊跟其後。

霍無咎想了想,沒言語,翻身上馬,趕到馬車前頭護送。

馬車辘辘前行,四角挂着紅色琉璃燈。

車廂內,霍郁弗坐在主位上,秦桑謝婉柔一個坐在左邊一個坐在右邊,氣氛有些凝澀古怪。

秦桑緊繃的心弦慢慢松弛下來,腹部的抽疼猛然放大,疼的她臉色發白,然而此時霍郁弗和謝婉柔都像是死了半截的枯木,沒人發現她的異樣。

秦桑委屈落淚,氣惱的哭喊起來,“你們還管不管我的死活?!”

謝婉柔愣了愣,看見秦桑捂着小腹,這才慌起來,連忙坐到秦桑那邊,“動了胎氣了?”

秦桑靠在謝婉柔身上,望着霍郁弗道:“你先別忙死,把我撈出來再死如何?”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桑道:“秦秋月不是都揭穿了嗎,我天生是個騙子,當初我為了讓永安郡王攜帶我們母女進京,才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攀附他,現如今我娘是真鸾縣主,我也成了孝熙鄉君,我得多想不開才甘願繼續給人做妾,我不是做妾的料子,索性不裝了,求您幫我說情,讓永安郡王放我一馬。”

“你這小東西此時竟變得幼稚可笑起來,你肚子裏還懷着他的孩子呢,豈是你說不想做妾就不做的。”

秦桑緩緩掀起石榴裙,露出裏頭雪白的紗褲,腿心處竟沁出一塊拳頭大的血跡來。

謝婉柔一呆,心疼的哭起來。

霍郁弗僅愣了一下,目光複雜的看着秦桑。

“進宮前,我借口更衣,問服侍我的婢女要了一條月事帶。”秦桑放下裙擺,白着臉道:“你不知,每當哄騙他時,心都好累呀,現在好了,有你這個血親做靠山,我再也不用委屈自己服侍他了。”

忽的,外頭傳來霍無咎的暴喝聲,“停車!”

原本霍無咎聽得秦桑那一嗓子哭喊,打馬到車窗前想要詢問,緊接着又聽到秦桑接下來的那一番話,心口就似猛地被人重錘了一拳,痛的他頭皮發麻,渾身氣血燒開了似的沸騰。

他翻身下馬,拽下駕車的相撲婦,一躍登車,一拳轟開車門,“秦桑,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秦桑吓的挪到霍郁弗身邊坐着,緊摟着她一條胳膊,腦袋往她背後擠,“對不起,走投無路才、才哄騙您的,現在我找到親外祖母了,心裏有愧,不想再騙您,孩子也沒了,求您寬宏大量放過我。”

霍郁弗看着霍無咎赤紅雙目仿佛要吃人的模樣,只覺得自己哪怕真死了,也得從棺材裏爬出來替這作死的小東西收拾爛攤子。

“乾兒,先回我的金枝堂,她應是小産了,先讓太醫給她瞧瞧,她縱是有再大的罪過,你也看在我的面子上,先保住她的小命要緊。”

“想跟着你的新靠山去金枝堂?你做夢!跟我回臨春閣!”

秦桑抱着霍郁弗的手臂死活不撒手,只是她忍到現在已是到了極限了,腦袋藏在霍郁弗背後,人已是暈了過去。

霍無咎拽她出來時,便見她嘴唇也白了,人已昏迷不醒。

“秦桑!”

“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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