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狗離開

小狗離開

紙巾一半在葉今白鼻腔裏，一半拂在宋故明鼻尖。葉今白掙紮着，就快要喘不上氣，宋故明只是咬着他的唇不肯放。葉今白雙手一推，宋故明被掀翻在地，“宋故明！”宋故明從地上爬起來，固執地咬他的嘴唇。到最後，葉今白的嘴唇被咬出了血珠，眼睛也蒙上了一層霧氣。宋故明愣了，放開葉今白，“我……”

葉今白躺在沙發裏，一只手臂擋着眼睛，胸膛起伏着。“你，葉今白，你別哭。是我錯了，我錯了……”滾燙的眼淚滑出眼眶，葉今白就這樣無聲哭着。宋故明蹲在旁邊，不知所措。

宋故明輕輕摸上葉今白的手腕，輕輕移開他的手臂。葉今白閉着眼睛，不斷有眼淚滑出，宋故明怎麽擦也擦不幹淨。“葉今白……”葉今白突然睜開眼睛，按着宋故明的脖頸，壓下他的頭，吻了上去。宋故明被牽帶着單膝跪下，雙手撐在沙發上，避免壓到葉今白。

舌尖相觸，柔軟輕輕舔舐着宋故明的上颚，拂過牙尖，糾纏着他的舌。宋故明身體有些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壓在了地板上。好熱……宋故明迷迷糊糊想着。T恤下擺被撩起，腰背觸到冰涼的地板，顫抖了一下。一條溫暖的手臂攬着他的腰，然後，他整個人陷入了柔軟的沙發。

宋故明偏頭，張開嘴呼吸，唇舌追上來，不依不饒地糾纏，屋裏的喘息聲很明顯。不知什麽時候，葉今白放開宋故明，“這是報複你剛才咬我。現在，我們兩不相欠了，從我家裏出去。”葉今白聲音很輕，如果忽略他說的字句，會讓人以為他正在說着什麽甜蜜的情話。

“什麽？葉今白，我錯了，我……”宋故明慌亂地站起身，T恤還堆在腰上，露出一截細瘦的腰。葉今白瞥了一眼，閉上眼睛，“我不需要你了，你走吧。”葉今白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伸出手，“備用鑰匙還我。”“我不！”宋故明捂緊了褲子口袋。葉今白嘆了口氣，“那我換鎖。”宋故明沉默着，半晌，掏出鑰匙，交給了葉今白。

他死死地盯着葉今白，不敢相信他就這樣被趕出去。“怎麽？不走？不願意？宋故明，你以什麽身份住在我家呢？你有什麽理由賴着不走呢？”宋故明咬着牙，“是你當初說要帶我走的，葉今白，你說憑什麽？”葉今白垂下眼睛，“可是現在，我需要你離開。”

“我不走，這是我家。”葉今白擡起頭，看着宋故明，宋故明被他冰冷的眼神逼得後退一步——葉今白從來沒這麽看過他，這是審問犯人的眼神。在那個姓趙的警察眼裏，他見過。可是，他是葉今白，他憑什麽這麽看着他！

宋故明捏了捏拳頭，又松開了，轉身離開，“嘭”地一聲甩上了客廳的大門。

四周終于靜下來了，靜得有些可怕。窗外的陽光灑進來，只有小小的一束。

宋故明一邊踢着路邊的石子，一邊想着等葉今白氣消了，他還要回去的。葉今白不會生氣太久，只要他擺出那副乖巧的眼神，葉今白就不會生氣了。沒吃早飯，有點餓，他這樣想着。

葉今白坐在地板上，靠着沙發，蜷縮成他最喜歡的、最能讓他感到安全的姿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擡頭，看見桌上的早餐，才想起來，宋故明沒吃早飯。他摸出手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然後出了門。

宋故明果然沒走遠，正往河邊去——那是他最喜歡的地方。葉今白想了想，打了個電話，“李叔，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看着小石子慢慢滾動着，宋故明忍着餓，滿臉不高興。“小夥子，小夥子……”宋故明擡起頭，不遠處，包子店的老板向他招手，“小夥子吃飯了嗎？”宋故明搖搖頭，老板一拍大腿，“太好了。我正愁怎麽處理這些包子呢！我老伴兒今天和面的時候不小心放多了，還剩了些包子沒賣出去，多浪費啊。我們就想着，送一些給到店的第一百位客人，剛好就是你。來，拿着。”宋故明手上很快被塞了一袋奶黃包。

包子店的老板火速收了攤，宋故明有點懵，拿起一個包子，輕輕咬開，“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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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葉今白本來沒心情吃飯，還是出門到了菜市場。沒想到，卻遇見了吳文清。“文清。”“啊，小白！”吳文清轉身，一臉驚喜，望了望他的身後，“你沒和你……嗯，朋友在一起嗎？”“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吳文清擡起頭，眼睛裏閃着光，“真的？那……那我，我們去河邊散散步吧！”葉今白點點頭。

吳文清用充滿希冀的眼神看着葉今白，可惜，葉今白滿腦子都是“宋故明要走了”。和吳文清來河邊散步，或許只是想要個人陪陪他。“我，我那天還以為你們是，是那種關系。我，我那天說的話都是真心的。你……”葉今白突然靠上來，吳文清屏住呼吸，滿臉通紅，“怎，怎麽了？”

葉今白伸手，從他頭發上拿下一片樹葉。吳文清的心髒砰砰直跳，“沒事，樹葉。文清，我很感謝你，只是，抱歉，沒辦法回應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吳文清嬌羞漲紅的臉瞬間呆滞了，“什麽？你……”

身後竄出一個人，一只手搭上了吳文清的肩。葉今白上前一步，把吳文清往身後一拽，捏住了那只手，“宋故明。”葉今白輕聲念着這個名字，迷迷糊糊想着：這一幕好熟悉。

“葉今白，你為什麽親他？”葉今白垂下眼睛，宋故明從剛才就一直看着他們，他知道。“我願意親誰就親誰，不關你的事。”宋故明肺都要氣炸了，“我不準！”“你憑什麽不準？”吳文清被宋故明吼得身體一顫，下意識就要逃跑，被宋故明攔住，葉今白握着宋故明的手，吳文清抓着空隙就跑得沒影兒了。

“葉今白！”宋故明盯着吳文清的背影，“怎麽，你又想打人？”葉今白冷漠地看着他，“你為什麽總是學不會控制自己？”宋故明胸膛劇烈起伏着，“我問你，你為什麽親他？”葉今白放開他的手，“因為我更喜歡乖一點的。”宋故明愣了愣，握着葉今白的肩，看着他的眼睛，“你什麽意思？”

葉今白拂開肩膀上的手，“沒人會喜歡一條瘋狗。”宋故明的拳頭捏緊又松開，突然上前，發了瘋地吻葉今白。兩人從岸邊跌到河裏，葉今白鼻腔裏嗆了水，宋故明終于放開他。兩人喘着氣，嘴唇都破了，滴滴答答滲着血。“我也可以乖……”終究是宋故明先低了頭，“我不走好不好，我以後聽你的。”葉今白盯着宋故明破皮的嘴唇，“你做不到，你沒辦法控制自己。”宋故明抓了抓頭發，暴躁道：“我能！”

“你不能！”葉今白盯着宋故明的眼睛，“至少現在，你做不到。”宋故明一拳砸在水面，圈圈漣漪散開，消失在岸邊，“那你和我說，我到底該怎麽做？”宋故明抓着頭發，不知所措。葉今白看着水面的波紋，并不答話。“葉今白，你不要喜歡他，好不好……”宋故明的語氣有些可憐。“那我應該喜歡誰呢？”葉今白輕聲問，眼神散在水面，沒有焦點。

宋故明咬着牙，剛想開口，突然想起葉今白說自己喜歡乖一點的，“我會乖的，你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控制自己。”“但是，在你做到之前，我不太想看見你。”宋故明又差點暴躁起來，他緊緊攥着手，忍得全身顫抖。葉今白總有辦法左右他的情緒。

“我給你時間。”葉今白開口，眼睛還是定格在水面，“等你活成個人樣了，我會考慮的。”宋故明瞬間松開緊握的拳，想要去握葉今白的肩。“現在，別碰我。”宋故明咬着唇，收回手，他猛地站起身，咬牙切齒道：“好，葉今白，你給我等着。”

宋故明走了，四周又靜了。葉今白身體往後一倒，整個身體陷入水中。十六歲，多好騙的年紀，特別是單純的小狗。葉今白這樣想着，從水中起身，抹了抹臉，開始往回走。

葉今白的生活又回到了從前，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點。他依舊住在學校，依舊去趙叔家吃飯，依舊去祭奠父母。只不過，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新學期開學時，年級裏傳出有關“葉今白是同性戀”的話題。在那個不甚發達的小鎮，同性戀可太稀奇了，就像是觀看動物園的猴子一樣，葉今白身後，總會粘着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據說那天，有人看見葉今白和另一個男生親了。“哎，你說，和男的親嘴什麽感受？”陳克勤碰了碰旁邊一個男生的肩膀，那男生抱着手臂，挑起一抹輕蔑的笑，“這誰知道？你去問葉今白，看他回不回答你。”另外一個小男生驚叫起來，語氣誇張，“哎喲，我們可不敢呢！人家的爸爸媽媽可是警察呢，雖然已經死得連骨灰都不剩了。可是人家還有一個幹叔叔呢！小心人家報複你。”“真惡心啊，警察的兒子竟然是同性戀。你說，要是他的爸媽知道了自己的兒子是這種貨色，不得氣得從棺材裏爬出來？”“哈哈哈哈……”

坐在前排的一個女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們有完沒完，一群大男人，嘴巴怎麽這麽碎呢。”那女生紮着兩條低馬尾，一張娃娃臉上秀眉微蹙。“葉今白的父母是警察沒錯，他們犧牲了生命，就是為了保護你們這群令人作嘔的渣滓。而你們還有臉站在這兒，欺淩他們的兒子。到底是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