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漫長的秋
漫長的秋
回到宿舍,高芒驚奇地問道:“你們不是約會去了嗎?這麽早回來?白白,你嘴唇怎麽破了?”高芒捂着嘴,“咦”了一聲,“親這麽激烈?你們誰主動的啊?”葉今白疲憊一笑,“芒芒,我先睡一覺。”
高芒詫異地看着葉今白上了床,把自己蒙在被子裏。高芒悄悄給李連森發消息:白白怎麽了?你欺負他了?他怎麽臉色那麽差?只不過,這時,李連森正跪在客廳,接受父親的責問,無暇回複。
“你怎麽敢!”李鐵寒将桌上的煙灰缸砸出去,玻璃的質感堅硬,磕在李連森手臂上,砸出一塊凹陷,不一會兒泛上青紫。“你為什麽就不能喜歡女孩兒呢!”李鐵寒氣得不輕,而李連森只是沉默地跪着。
李夫人雖然心疼兒子,但還是反對自己的兒子和男人在一起,抿着唇不說話。“他在哪兒?”李鐵寒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是在問許逸,抄起旁邊立着的棍子,“你還敢問,老子今天就打死你。”棍棒敲打在背上,李連森身體向前一傾,雙手撐在地面。李夫人急忙攔着,不讓再打第二下。
李連森咳了兩聲,堅持道:“許逸,在哪兒?”氣得李鐵寒又抄起棍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學校都幹了些什麽。現在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男孩兒,你們算了吧。另外,想見許逸,想都別想。”李鐵寒扔了棍子,徑直出了門。
大廳安靜了片刻,李夫人扶起李連森,深深嘆了口氣,“連森,你為什麽就不喜歡女孩兒呢……”李連森坐在沙發上,手臂已經疼到麻木,他看着母親的眼睛,“對不起,媽。”李夫人嘆了口氣,“那……那個姓葉的孩子和許逸,你又準備怎麽辦呢?”李連森沉默了。
“是我有愧于許逸,我現在只想見一見他,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這就夠了。”李連森盯着茶幾邊緣,輕聲道。“見了之後呢?許逸喜歡你,你不是不知道,那到時候,你怎麽抉擇呢?”李夫人見李連森是真的不喜歡女孩兒了,兩相權衡,她還是選擇許逸,畢竟知根知底。至于那個姓葉的孩子,聽說他沒有父母,也實在可憐。想到這兒,她站起身,“你好好想想吧。我去勸勸你爸。”
李連森被沒收了手機,囚禁在家裏。幾天後,他還是見到了許逸。和多年前一樣,只是瘦了,人也很憔悴,再也不是那個只會粘着他的小哭包了。不自覺地,李連森臉上浮起笑意,也許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吧。本來,他準備看一看許逸就走了,可真見了面,又不滿足于遙遠的距離。正當他想要邁出腳步時,腦海中劃過葉今白逆着光站在沙灘上,對他微笑的場景。他一下就剎住了腳步,迷茫而沉默地站在原地。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病房內傳來細微的聲音:“連森,站了這麽久,不進來坐坐嗎?”聲音有些輕微的沙啞。李連森深吸了一口氣,推開病房。許逸微笑着,“好久不見。”
二人交談了很久,許逸突然問:“他對你好嗎?你們在一起,開心嗎?”李連森錯愕地看着許逸。許逸略微低下頭,“我也是無意中聽到的,你別介意。”李連森遲疑片刻,開口道:“他是個很好的人,像陽光一樣……”
許逸沉默地聽着,深吸一口氣,眨了眨眼睛,“那就好。”李連森還想說什麽,被許逸打斷,“連森,我累了。”李連森停頓了一下,急忙起身,“那,那你好好休息。”當晚,許逸的病情惡化了,李連森沒能回國。
國內。
說好一起吃飯,葉今白等了岑故明一天,卻不見人,想到那天岑故明的臉色,不免有些着急。想着找人,這才發現,他沒有岑故明的電話,也不知道他的專業和班級,更不知道他住在哪兒。
葉今白的大腦飛速運轉,他記得岑故明是籃球隊隊長。想到這兒,他立馬朝着籃球社走去。一路打聽,竟然沒人知道他的住址,只知道是在校外的某個地方。幸好,他們知道岑故明的號碼。
一個社員播着號碼,旁邊幾個人一直盯着葉今白看。葉今白直直地盯着手機,沒有注意周圍人的動作。號碼響了很久,一直到自動挂斷,沒人接。“再打。”葉今白着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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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碼再次撥出,在快要挂斷的時候,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什麽事?”葉今白松了口氣,皺起眉頭,社員看了看葉今白,“有人找你。”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草——睡懵了。你告訴他,我,咳咳咳咳,我等下就去找他。你讓他等我,一定等我。”電話挂斷,社員望着葉今白。“我知道了,謝謝你。”剛剛開了免提,葉今白自然也聽到了岑故明沙啞的聲音。還是不會照顧自己,葉今白想着,轉身離開。
“哎哎哎,剛剛那是誰啊?怎麽感覺老大很在乎他。”葉今白剛走,社員們就聚在一起吃瓜。“卧槽,這是我喜歡的那款。你們說,他和老大什麽關系啊?要是是老大的好兄弟,可不可以讓老大推薦給我啊,我是真喜歡這款。”一個女生笑了一聲,“那你八成沒戲。沒看見剛剛小哥哥那眼神嗎?老心疼社長了。我猜他們……”
傍晚時分,秋風蕭瑟。葉今白站在宿舍樓下,迎面走來一個急匆匆的身影,狂風卷着落葉,撩起來人的衣角。“對不起,我……”葉今白沒讓他說完,拉着人就往醫務室走。“你別生氣,我不是……”“別說話!”走了幾步,發現醫務室和校門是反方向。
葉今白轉過身,“你家住哪兒?”岑故明愣了一下,眼眶紅紅的,血絲布滿整雙眼睛。岑故明帶着人往家走,“附近有醫院嗎?”岑故明這才反應過來,解釋道:“一點小病,沒有……”“閉嘴。沒問你的問題不要回答。”好兇,岑故明想着,一邊乖乖帶路,隐在衣領下的唇角向上微微翹起。
打完點滴,回到岑故明在校外的住處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在路上時,岑故明說想吃馄饨,葉今白給他買了小米粥,美其名曰忌油腥。
“你今天,能不能不回宿舍?”岑故明坐在床上,乖巧地裹着被子,倒是消減了幾分平日裏的冷硬,顯得很乖巧。葉今白将水杯放在床頭櫃上,頭都沒擡,“這藥你記得吃,每天兩次。”說完,就直起身子,往門外走去。
“你別走!”岑故明急了,把自己從被子裏拽出來,一下連人帶被撲在地上。葉今白嘆了口氣,轉過身,将人從被子裏解救出來,按在床上,“躺好。”岑故明從被子裏露出兩只眼睛,“你不走啦?”葉今白點點頭,“我睡客廳。”岑故明往邊上挪了挪,“睡這兒吧,床很大的。”葉今白打開衣櫃,果然看見一床備用被子,抱着被子轉身就走。
岑故明失望地垂下眼睛,望着葉今白的背影,直到門阻隔了他的視野。從來沒覺得大門這麽礙眼過——想拆門。葉今白關了燈,躺在沙發上,卻毫無睡意。李連森已經兩天沒聯系他了,會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岑故明說他的白月光回來了,李連森會怎麽抉擇呢?岑故明固執地不肯過自己的生活,又怎麽辦呢?一樁樁,一件件,葉今白,你以前真是個混蛋。當然,現在也是。
一場秋雨一場寒,春城的冬天很短。
葉今白睡着,突然聽見岑故明帶着哭腔的叫聲:“騙子,混蛋……”葉今白一下子驚醒,掀開被子就往岑故明房間去。開了燈,只見岑故明無助地伸着手,想要抓住什麽。眼淚順着滑落,臉色一片病态的紅。
葉今白急忙走過去,抓着岑故明的手,“岑故明,醒醒。”岑故明抽泣着,開始抓自己的手,指甲不長,卻劃出一道道血痕,葉今白禁锢住他的手,叫着他的名字。岑故明微微睜開眼睛,他好像又做夢了,夢裏的葉今白總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眼前的人輕柔地為他擦去眼淚,“我沒走,在這兒呢。”岑故明被燒得迷糊,摟着葉今白的脖子,将人往床上帶,嘴裏呢喃着“要抱”。葉今白無奈,只能順着岑故明的動作,和他并肩躺在床上。不過,床确實比沙發舒服。
滾燙的呼吸噴灑在葉今白耳邊,一邊要照顧病人,一邊還要忍受病人的小動作。岑故明睡了個舒舒服服,葉今白倒是一夜未睡。
熱死了——天一亮,葉今白就抽身離開。他伸出手,摸了摸岑故明的額頭。還好,不燙了。盯着岑故明微微皺着眉頭的睡顏,葉今白沉默地站了很久。久到岑故明都快要裝睡裝不下去了,那道灼熱的視線終于移開。
葉今白輕輕關上門,蹑手蹑腳地走到廚房,愣了。他伸出手,在案臺上摸了一下,盯着指尖厚厚的灰塵,陷入沉默,然後轉身離開了廚房。
岑故明趴在門上,聽着外邊的動靜,捂着嘴,微微皺着眉。聽到大門被打開,又被重新關上的聲音。岑故明驚慌失措地奔出房門,客廳已經沒有了葉今白的身影。他失落地順着門板滑下,抱着自己的膝蓋,咬着唇。他果然還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