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彩虹》

第2章《彩虹》

我們的愛很像

都因男人而受傷

卻又繼續碰撞

————張惠妹·《彩虹》

高新區一棟寫字樓內仍舊燈火通明。今天是三月最後一天,也是周五,看着桌上的報表,這間辦公室的主人已經可以預想到,四月第一個工作日的例行周會上是怎樣愁雲慘淡的場景了。

調整好情緒,男人離開了辦公室,他下樓走到辦公區,拍了兩下掌引起注意,才道:“各位下班吧!周末愉快,好好休息。”

“好的Yannis……”

“謝謝Yannis……”

打工人有氣無力的聲音接連響起,被稱為“Yannis”的這人無奈一笑,拿出手機在群裏發了紅包,錢不多,每人88,但這也算是老板的心意,把辦公室裏“如喪考妣”的氛圍稍稍稀釋了一些。

互聯網公司大家都有花名,各家有各家的風格,而這家名為宜歌的公司的風格就是随性。英文可以,中文也可以,唯一的限制就是中文不超過七個字,英文不超過五個音節。Yannis本名聞人一諾,複姓聞人,這個極其稀有的複姓讓所有人對他的名字都能過目不忘,宜歌公司內還在盯具體業務的副總裁就只有聞人一諾一個人了,所以即便普通員工也能有跟他對話的機會,尤其是他的直系下屬,日常總能見到他,見面打招呼叫他“聞人總”還是別扭,逐漸就開始用英文名稱呼他了。

一個小時後,聞人一諾出現在了酒吧裏,服務員帶他走到二層卡座旁,就聽一個女人招呼道:“聽言!來晚了啊,罰你一杯!”

說話的是薩爽,不過此時,她的身份并不是酒吧老板,而是coser飒爽。二次元有自己的“圈名”,這批到人到中年的“深宅二次元”,也只有在曾經一起玩過來的老朋友面前才能脫去社會身份。“聽言”就是聞人一諾的圈名,這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根本不像真實姓名的兩個字,放在這群被看做是“妖魔鬼怪”的名字中間,顯得再正常不過了。

聞人一諾從薩爽手中接過酒杯:“我幹了。”

在聽取“哇”聲一片之後,剩下的人接連陪了一杯,接着就是慣常的游戲閑聊。

聞人一諾今天興致缺缺,手氣也一般,搖骰子輸,抽鬼牌輸,就連真心話大冒險都輸,還是輸到了指定大冒險上。他無奈地攤手:“來吧,打算怎麽玩?”

“男神百無禁忌啊,這大冒險……怎麽玩?”薩爽看向其他人以眼神詢問。

席間一個染着粉色中長發的男生說道:“要不男神帶我們回味一下古早CP?給尾醬打個電話。”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都面露尴尬。薩爽解圍道:“別了別了,尾醬都快退圈了。”

粉毛卻不依不饒:“咱們聽言男神不也早就退圈了嘛,又沒讓他上號說話,咱們私下裏玩玩,難道這也不行?”

聞人一諾笑了笑,說:“行啊,不過有個附加條件。我要是照做了,不管成不成,小和你陪一輪彩虹多米諾。”

小和是粉毛的圈名,他沒想到被聞人一諾這麽輕易地就反将一軍,但仍舊堅持:“沒問題啊!那我也加個條件,你給尾醬打電話,得跟他保持通話三十秒以上。行不行?”

“成交。”聞人一諾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同時按下免提鍵。第一遍,電話沒有接通。第二遍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

“喂,哪位?”

聞人一諾皺了下眉,試探着說了一句:“是我。”

“嗯?”

“抱歉打錯了。”聞人一諾快速地按下了挂斷鍵,而後說道,“這不是尾醬。”

“喲,就這麽幾個字就能聽出來?”小和不依不饒,趁着衆人沒注意,快速地按了聞人一諾放在桌上的手機,再次撥了出去。

這次電話直接被接起,還不待那邊說話,小和就先壓着嗓子說道:“尾醬,是我,你聽不出來了嗎?”

小和故意壓了嗓,聲音跟聞人一諾有七成像,如果不熟的人乍一聽确實很難分辨。電話那邊的男人無奈說道:“你打錯了,我不姓韋,不要再打了。”

這一句完整的話說出來,果然沒人再疑惑,接電話的那人确實不是他們所熟悉的尾醬。聞人一諾收起手機,淡淡說道:“我剛才就說了,這不是尾醬,他換號了。”

薩爽看聞人一諾語氣冷了下來,解圍說道:“行了,這part過去了,尾醬換號,電話也接通了,就算是聽言完成大冒險了,小和,你得說到做到,彩虹多米諾給你上來了。”

沒有一個人替小和說情,今天這局本來就不該有他,是他硬蹭着來的,現在又把場面弄得這麽尴尬,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彩虹多米諾其實就是一組十杯深水炸彈。把金酒與石榴汁、橙汁和藍橙的混合液先後倒入調酒杯中産生分層,之後依次倒入子彈杯,相鄰的杯中就會産生顏色過度,連在一起仿佛彩虹顏色。接着再把這十杯疊放在等距離擺放好的盛有湯力水的酒杯中,敲擊第一個子彈杯讓後續的子彈杯如多米諾骨牌一樣相繼跌落在下層的酒杯之中,一組彩虹多米諾就此完成。

彩虹多米諾一般都是點來組團喝的,一人一杯或兩杯,好看好玩,活躍氣氛。他們在座有七個人,但這一組彩虹多米諾,卻只為了小和一個人準備。等酒上桌擺好,聞人一諾拿着手機在手中輕輕一轉,用手機一角碰了一下最後一只子彈杯,子彈杯應聲跌落,大杯中立刻湧起泡沫。聞人一諾端了其中一杯,說:“我陪你走一杯。”

“诶——”薩爽阻攔未果,只能看聞人一諾将整杯深水炸彈一飲而盡。薩爽作為組局的人,自然不能讓場子冷下來,她也拿了一杯,說:“今兒高興,我也陪一個。聽言,你不許再喝了啊,酒不是這麽喝的。”

酒不是這麽喝的,事也不是這麽做的。不過既然聞人一諾給了臺階,薩爽也表了态,其他人自然也就樂得把場子再暖起來,不過還是相對默契地給小和留了五杯。

酒過三旬,大家都有些上頭,薩爽下樓拿了麥唱了首歌。自家的酒吧,她想唱肯定沒人阻攔,而且她唱歌也好聽,不至于砸場子。不知是不是剛才那輪彩虹多米諾的靈感,薩爽唱了一首張惠妹的《彩虹》,當唱到那句“我們的愛很像,都因男人而受傷”時,薩爽的眼神非常明确地落在了跟着到一層聽她唱歌的聞人一諾身上。聽言的性向不是秘密,早年間就公開了,尾醬就是他公開過的另一半,倆人相識相戀到最後分手,很多人都圍觀了全過程。

聞人一諾一邊聽歌,一邊拿了手機給剛才那個號碼發了條短信。

【抱歉剛才的叨擾,如有造成什麽損失或影響,可以随時聯系我。】

不出所料的,沒有回複。

聞人一諾把通訊錄裏存着的“尾醬”删除,既然對方已經換了號,再存着這個號碼也沒有意義了。

說起來,今天要不是小和提起,聞人一諾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打過尾醬的電話了。分手時尾醬曾經說過不會換號不會拉黑,如果真遇到了事情還是可以聯系的,所以剛才聞人一諾才敢接下小和的話。而且确實,微信沒删,他手速很快地給尾醬發了微信,簡單解釋了一句:【大冒險輸了要給你打電話,不方便可以挂斷。】

微信是發出去了,但接起電話的卻是另外一個陌生人。果然人們都在變,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本身了。聞人一諾心裏沒什麽觸動,倒是薩爽怕他勾起回憶,唱完歌之後就示意他到外面說話。他接收到信號先出了酒吧,站了沒一會兒,一瓶礦泉水伸到了手邊,聞人一諾接過,沒有說話。

“沒想到小和會弄這麽一出,你一直都不是太介意他,我才沒死命攔着。今天是我招待不周,抱歉了。”薩爽說。

“沒有。”聞人一諾輕輕搖頭,“不用安慰我,早翻篇了,我也沒為了他受傷,你這歌唱得可不是我。”

“看着你想起我另一個朋友了。”薩爽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想法,但她沒有立刻就說,而是問:“怎麽?工作不順?”

“三月最後一周,營收砸出了坑。周一開會估計就是我的死期了。”

薩爽誇張地說:“不應該吧?難不成要破産了?那我趕緊把股票抛一抛,平臺會員能退費嗎?”

聞人一諾笑得無奈:“我之前一直想簽的那個主播,不僅沒簽成,人還畢業了。”

畢業,是虛拟主播圈的專業術語,就是指虛拟形象不再活動,這個虛拟人物從此在虛拟世界死亡。

薩爽眨了眨眼,說:“一個小V能有這麽大能量?”

“他可不是小V,他是鼻祖。”聞人一諾喝了口水,道,“反正他也畢業了,跟你說也沒什麽,是斯寧,你應該聽說過,上次線下他的粉絲弄了好大一個攤位,你還問我來着。”

薩爽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緩了緩神,才接着說:“他真這麽火?”

“他一個人能吸走整個大盤最少一半的活躍度,中量級的主播都繞着他走,敢跟他同時段開播的,要麽是跟他聯動,要麽就是背後有大企劃支持,否則開播就被吸幹。給你舉個例子,他有一次淩晨兩點突襲開播,直播時長一個小時,後臺流水總計将近50萬。”

“50……萬?一小時?半夜?”

“對。而且這只是我們平臺的,外網收益估計也低不了,那個時間是美區和英區的白天時段,難得趕上直播的時差黨打起錢來更瘋狂。”

“我好像有點兒不認識錢了。”薩爽突然有點兒心虛,她覺得之前自己吹牛吹得大了。

聞人一諾嘆道:“毫不誇張,從他畢業那天開始,後臺流水直接斷崖下跌,根本拉不起來。而且股價也跌了。”

薩爽已經緩過神來,她打趣道:“那要不讓聽言重新出山?你當年最火的時候也不遑多讓啊!”

“我可沒那個精力,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你現在才是真的當打之年,小年輕可比不過你。”薩爽想了想,說,“不過這也是個機會,總會有人找替代品,你們可以趁機推一把新的,把大盤重新養起來。”

“像小和那樣的,是嗎?”

當年小和就是憑借着自己能壓出跟聽言六七成相似的聲線,趁着聽言淡圈的機會,成功殺了出來。很多人都拿他當代餐,他也成功圈粉,即便後來他不再故意壓嗓,用本音開始唱歌配音,也已經有了自己固定的粉圈。

薩爽當然知道這些事情的始末,她說道:“我是不齒于小和這樣的行為,但不得不說,這确實是掙錢的一條路。同樣一件事情,咱們覺得是愛好驅使,有些人就覺得是利益驅動。源動力不一樣,目的性不同,自然選擇的方式也不一樣。咱們讨厭他拿情懷硬蹭,但你也得承認,作為一個商人來說,他把自己的品牌經營得風生水起,他就是成功的。”

“這倒是。在商言商,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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