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The bluest blues
第11章 The bluest blues
It’s the bluest blues I’m feeling,
and it’s here to stay
It’s the bluest blues,
and it cuts me to the bone
————Alvin Lee·The bluest blues
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仝湖也終于放松了。他坐在沙發裏,手臂搭在沙發背上,下巴擱在手背上,看着聞人一諾,說:“諾哥你別忙了,坐會兒。”
“嗯,不忙。但好歹得給你弄杯水。”
“島臺上那個水龍頭是直飲的,旁邊的杯子随便拿,你接兩杯水就行了。”
“你不喝熱水?”
“不用,這天氣不喝冰的就算是喝熱的了。”仝湖說完又補了一句,“冰箱裏有冰塊和冷飲,你可以自己拿。”
都難受得站不直了,卻還是撐着一份周到,是因為覺得自己還不算親近的人?還是性格就這樣?不管哪種原因,聞人一諾心裏是真的別扭,但他把這點別扭咽了下去,只笑了一聲,接了兩杯水走回到客廳,坐到了仝湖旁邊。其實出于禮貌不該這麽坐的,但仝湖家這個客廳裏只有靠牆這一組長沙發,不挨着坐就只能坐地上了。
仝湖剛才灌了一整瓶礦泉水,現在根本不渴,水杯放在手中拿着,一口都沒喝。他歪在沙發上看着聞人一諾,說:“你左手邊有個小邊桌,把那個端過來放水杯。”
“嗯。”聞人一諾照做。等兩個水杯都放到了邊桌上,他問:“怎麽沒弄個茶幾?”
“占地方,而且也沒什麽用,有個邊桌就夠了。”仝湖揉了揉額頭,“要不是我爸媽堅持,沙發我都不想要,直接拿個墊子坐地上多好,随便怎麽坐都行。”
“你還挺随性的。”
“是不是覺得我挺奇怪的?”仝湖問。
聞人一諾搖頭:“沒有。我家就沒沙發。”
“啊?真的?”
“真沒沙發,我家客廳是書房,有桌子凳子和書櫃,但是沒有電視和沙發。”
“滿牆書櫃?”
“嗯,兩面牆,頂天立地。”
仝湖支起腦袋:“我以前也想這麽裝來着,但我這房子是精裝,要砸了再改動靜太大,我急着搬進來,就沒折騰。”
聞人一諾伸手攔了一下他,說:“頭暈就動作小點兒,別激動,下次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真有點兒暈。”仝湖又靠了回去,“諾哥,你能再陪我待會兒嗎?”
“能啊。我今天沒別的安排,就是你這麽難受,我陪你能幹什麽?”
“不用幹什麽,就……家裏有個人就行。”仝湖歪了頭,挪開眼神,“矯情了。”
“理解。總有這樣的時候。”聞人一諾拿了沙發上的抱枕遞給仝湖,示意他抱着,“這麽說話你會累嗎?看你這麽難受,就覺得應該讓你去睡覺。”
“累了我會告訴你的。”仝湖頓了頓,又說,“諾哥,別生氣。”
“什麽?”
“打錯電話那事。我當時疼迷糊了,行動和記憶都是亂的。”
聞人一諾玩笑着說:“點我呢?可是我先打錯電話的。”
“沒那意思。那天的事不怪你。”
聞人一諾:“等你病好了,找一天咱倆再說這事。”
“行,聽你的。那現在說什麽?”仝湖問。
“你這頭疼,這麽嚴重?”聞人一諾這屬于是沒話找話了,這個時候說什麽動腦子動感情的都不合适,但既然仝湖說了,那也得找個話題。既然是有再進一步相處的打算,了解一下身體狀況也不算冒犯。
仝湖沒想那麽多,直接回答了問題:“嗯,偏頭疼,從小就有,一疼起來人能直接暈過去。不過我這還算好,發作之前會有預兆,從預兆到真的疼起來還能有個緩沖期,所以我基本都能安排好手頭的事。今天場館裏燈光晃,我沒反應過來那個眼花是頭疼的預兆。不過也還好,今天不算嚴重。”
疼到恍惚,甚至看不清手機分辨不清位置,這都還不算嚴重,聞人一諾的心又被拽起來了,他問:“總得有個誘因吧?”
仝湖說:“天氣變化,勞累,或者喝酒都是誘因,但不是每次都會誘發。這病沒轍,發作時吃止疼藥睡覺,熬過去就好了。以前我還挺小心的,我爸媽都是醫生,也總叮囑我注意,可有時候這身體就偏偏跟我對着幹。我細心保養着的時候,三天兩頭犯,我不拿它當事了,過得晝夜颠倒的時候,它反倒幾個月不犯病。後來我也就不管了,該怎麽過怎麽過。”
聞人一諾說:“上個月你生日之後,那是喝酒的原因。這次,前天熬夜來着。所以還是會有影響,還得注意。”
“是。這兩次确實是誘因明确。我以後注意。”仝湖答應起來毫無負擔。但聞人一諾知道,這也就嘴上說說,仝湖這人,跟自己其實挺像的,別人說什麽都行,說什麽都能應個聲,但是該不聽還不聽。
這天聞人一諾在仝湖家裏待到八點多才回家,倆人點了外賣吃,後來仝湖說打算洗澡睡了,聞人一諾才告辭離開。他到家時候不到九點,給仝湖發了消息,等到快十二點的時候,仝湖才回了一條,說自己剛才睡了,起來吃個藥準備繼續睡。聞人一諾也就放心下來,沒再打擾他。
最後一天的鴿會仝湖沒去,聞人一諾在現場也就盯了半天,在看過仝湖做的pv之後他就回家了。他拍了照片,發給仝湖,說【我看了。】
【有什麽評價?】仝湖很快就回了消息。
【唱的配不上你這pv】聞人一諾說。
【我飄了。】仝湖發了這三個字,緊接着又跟了一條:【怎麽說也是你們邀請的嘉賓,這麽說不太好吧?】
聞人一諾回:【我實事求是。你這pv是商單級別的,但歌手的聲音素質和唱功沒達到能商演的級別,調音痕跡太重。歌手選曲是聰明的,節奏明确旋律簡單,容錯率高。現場音響有點炸,人一多就聽個響,配合着你的pv,确實挺吸引人,但經不起仔細琢磨。】
仝湖:【男神就是男神,真會說話。】
聞人一諾回複:【看來頭不疼了。】
仝湖:【确實不疼了,真沒那麽嚴重,我今天早起還健身來着。忙完鴿會能閑下來了嗎?一起吃個飯?】
聞人一諾想了想,回複說應該能有空。兩個人都忙,但不是同一種狀态。仝湖算是自由職業,他時間可調控,約定了交稿日期基本就不會變,他可以按部就班一天做一點,也可以突擊兩三天把活兒幹完。但聞人一諾不一樣,他得坐班。他上班有準點兒,下班卻沒譜。忙起來能到後半夜,但第二天早上還得準時坐在辦公室裏。所以他說不好哪天有時間能見面,鴿會之後跟仝湖約了兩次,結果臨到下班有事加班,只能放鴿子。仝湖表示理解,但聞人一諾心裏過意不去。後來聊天時候仝湖提了一句,說現在每周三四都去薩爽新開的酒吧那邊唱歌,幫她熱熱場子,聞人一諾就記下了。又一個周三,他難得沒加班,就開車去了酒吧。
啤薩契塔,這是薩爽新開的店。薩爽第一家酒吧名是“爽”,那是她的名字。第二家叫“庇舍”,庇舍,畢設。開業那年正好是她研究生畢業,這店開在學校旁邊不遠,風格年輕化,價格便宜,目标人群非常明确。第三家是菩薩蠻,有她的姓,用的是詞牌名,裝潢也偏中式風格,音樂酒吧,唱慢歌為主,确實是符合的。現在這是第四家,啤薩契塔,比薩斜塔的諧音。有西餐簡餐菜品,偏西式風格,音樂也都是藍調布魯斯或是美式鄉村。
仝湖覺得,要是再有第五家,估計名字就該五個字了。開業的時候聊起這個,薩爽說還真沒準。
這家店開在酒吧街上,是收了個朋友幹不下去的店面,薩爽做生意沒那麽多講究,原先經營不善不代表到她手裏也會黃,她收了之後也沒試水,也沒壓成本,拿了錢重新裝修翻新,全按照自己的風格喜好來。她手裏有錢,幹活就不急,一點一點磨,最後成果達到了自己滿意的程度,這才準備開門試營業。從接盤到開業,中間隔了一年,一般沒人這麽幹。但薩爽卻說:“我大張旗鼓裝修了這麽久,老往這條街上跑的人肯定都知道了,等正式開業的時候,能不好奇嗎?誰不想看看裝修一年的酒吧跟別家有什麽區別?酒吧街的客人思維不一樣,你們不懂!”
确實,要說瞄準目标客戶這事,薩爽是真專業,營銷手段層出不窮,而且她店裏确實也能留客。試營業三個月,淨利潤已經把裝修錢給掙回來了。
到了地點看見店名,聞人一諾就笑了,這是薩爽能幹出來的事。但他确實沒想到,薩爽能把仝湖叫來駐唱,他覺得按照仝湖的狀态,以後可能都不會在公共場合唱歌了。其實要真說起來,聞人一諾這麽想也沒錯。也就是薩爽的酒吧,這要是別的地方,仝湖根本不會答應。因為他很清楚,就算真的被認出來,或者真的惹出什麽麻煩,薩爽能兜得住,能解決好,仝湖心裏沒負擔。仝湖是個高敏感的人,特別怕麻煩別人,能讓他放下防備和負擔的,真的不多。
門口侍應生給開了門,聞人一諾進店找了個不顯眼的卡座,快速看了一遍菜單酒單,先點了吃的。他下班直接過來還沒吃飯,這會兒确實餓了。
簡餐很快就上了桌。仝湖也開始了下一首歌。那是一首布魯斯,節奏婉轉悲傷,聞人一諾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過的,這個節奏風格有點古早,不像是現在的。
仝湖的嗓音很有磁性,有厚度但不低沉,情緒高的時候輕快些,音調會拉高,聽着就讓人高興,這也是斯寧的營業聲線。聽了這麽久直播回放,聞人一諾其實聽出來了,斯寧的營業聲線是有修飾的,不是變聲器,而是用機架聲卡做了人聲美化。直播時候唱的都是流行口水歌,旋律簡單沒難度。把混響開大,随意唱兩句,那不是仝湖本人的最高水平,但是符合斯寧那種慢悠悠的小白人設。
聞人一諾現在覺得,仝湖應該是從一開始就在刻意區分,他好像一直都是周全妥善的,甚至是很早就在直播裏說過,要是三次元被扒一定會畢業,所以希望大家共同維護斯寧的人設。他說過,也做到了,直播暴露那事确實是意外,但幹脆利落畢業消失,也确實是做到了體面。月入百萬的直播賬號說停就停,這麽大數額的收入,說不在意那是假的,人都愛錢,沒錢什麽都做不成。但說割舍就割舍,仝湖也真的挺利落的,做事利落,手起刀落,很痛快。可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有那樣一段糾纏了七年的感情?聞人一諾對仝湖之前的事情都不了解,偶然聽到的就是仝湖覺得自己前任是個矯情自虐随時會爆的雷,還有就是薩爽特別不喜歡那人,以及之前聽到電話裏說,他前任粘人還限制他活動。這信息太少了,分析不出來什麽,只是聞人一諾潛意識裏覺得這倆人畫風完全不一樣,根本不是一路人。做事這麽痛快利落的人,不該在一個完全不對的人身上糾纏這麽久。
不過這些也就是瞎想,聞人一諾不會問,也不會去探究。感情的事,如果都能條縷清晰地分析出來,那就不是感情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那些東西,才是感情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