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宋忱到院子裏時,謝時鳶的屋子亮着燈,他停留一會兒後打算回去睡覺。這時那屋子的門開了,小厮端着盆出來,走近了才發現,那竟是一盆血水。
宋忱被實實在在吓到了,他知道謝時鳶背上有傷,卻不知他傷得這麽重,連生忙叫住小厮:“怎麽回事?”
小厮正好得空擦了擦頭上的汗,對宋忱說:“回郎君,這是給世子處理傷口弄的。”
連生有些着急:“世子怎麽了?”
小厮奇異地瞧了他一眼,連生意識到什麽,趕忙退到宋忱身後。小厮這才收回目光,他苦着臉,也不敢和宋忱解釋,随便說了幾句後匆匆離去。
宋忱望着謝時鳶的屋子,趕忙從袖子裏拿出蘭楚堯給的藥,但想到今天謝時鳶的态度,仍然有些退縮。
連生看到瓶子,問:“這是什麽東西?”
宋忱告訴了他。
連生便主動說:“這個時辰不早了,公子回去睡覺吧,這個藥我替公子送過去就是。”
以往在宋府,宋忱想做什麽也都是連生跑腿,正好宋忱還不知道怎麽面對謝時鳶,他把瓶子遞給了連生,決定明天再去看看謝時鳶。
宋忱走了。
連生等他的背影消失,才小步走到水缸那兒,對着水面理了理自己的頭發,露出個滿意的笑容。
連生本來是宋府的低等奴仆,當年使勁兒讨得宋忱歡心,變成了一等奴仆。本以為這就是頂峰,沒想到宋忱嫁進了侯府,這是何等高門顯貴啊。
連生第一次知道男人也有這樣的機遇,怎麽會不起心思?原本還想等幾日,可發現世子讨厭宋忱後,他實在忍不住了,今晚更是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
連生站在門前,心裏砰砰跳着,半晌柔聲敲響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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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裏面傳來世子的聲音,如玉珠撒盤。
連生手指顫了顫,被酥麻的癢意沖昏了頭,方才面對宋忱的心虛消失殆盡。
推開門,謝時鳶俯卧在榻上,綢緞似的長發盡數盤起,上身的衣衫都褪去了,露出後背猙獰可怖的傷口。
連生看着謝時鳶光裸的肩頭,渾身燥起來,拿毛巾沾上水在謝時鳶背後擦着。
謝時鳶以為是方才的小厮,閉眼躺着沒有動。
直到他感覺背後那雙手開始不安分地亂滑。謝時鳶猛地睜開眼,一下子捏住來人的手臂,力道大得發出咔嚓一聲。看清連生的臉後,謝時鳶鳳眸凝聚起令人膽寒的風暴,大力把他甩開。
連生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吟叫,塌着手臂,眼裏滿是驚恐。
謝時鳶捏過他的手上沾着黏黏糊糊的脂粉,惡心極了。他坐起身,從一側抽出長劍抵着連生的脖子,漂亮的臉上充滿戾氣,毫不掩飾的殺意:“想死?”
連生抖着身子連連後退,大聲喊:“不不,連生錯了,饒命……世子饒命,公子救我!”他怎麽也沒想到,謝時鳶會這麽讨厭男人,甚至對他比對宋忱還狠。
謝時鳶聽他提起宋忱,眼神冷得像看一個死物。若不是昨日剛受了謝母的警告,從看見連生臉的那一刻起,他就別想再有開口的機會。謝時鳶眯着眼:“宋忱讓你來的?”
“是是!”連生指着那瓶金瘡藥,好像找到了救命符,“公子讓奴才來送藥,我只是來送藥的!”好似剛才的冒犯非他所為。
謝時鳶笑了,芍藥般的秾麗,眼神卻無比瘆人。挑誰不好,偏偏挑了他前世最讨厭的人,他幾乎要懷疑宋忱是故意的了:“滾回去,把宋忱叫來。”
連生連滾帶爬,離開了屋子。
謝時鳶靜等着,沒一會兒,宋忱來了。
宋忱還揉着眼睛,他睡得正香,連生突然把他晃醒了,臉色慘白如鬼,只讓他快點來見謝時鳶,鞋襪都沒來得及穿,就被連生拉着過來了。
宋忱現在只着中衣,衣服也不規整,露出大片鎖骨,頭發松松散散,臉頰帶着剛醒的薄紅,青白色的雙足落在地毯上,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啊!”他剛看清前面,就大叫一聲,急忙轉了回去。
謝時鳶沒來得及發作,被他叫得一愣。
宋忱說:“你不穿衣服。”
謝時鳶衣服褪了就沒穿上,上身直接暴露在空氣中,宋忱哪見過這場面,吓得心一跳一跳的。
謝時鳶眼底暗流湧動,寫滿了複雜的情緒,他用衣服遮住胸前的光景,片刻後說:“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在侯府安分守己,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宋忱這才轉身,還是不太敢看謝時鳶,聽見他的話,乖順道:“我有聽你的。”
謝時鳶皮笑肉不笑:“聽我的?所以你讓你的侍從進來,給我上藥,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
宋忱偷偷看了眼謝時鳶,他不知道傷在哪裏,目光黑沉沉的,在生氣。宋忱想不通,為什麽每次幫謝時鳶處理傷口,他都要生氣。
于是他問:“你為什麽總生氣啊。”
謝時鳶沒得到回複,面無表情,實在不知道這兒人是真傻還是裝傻。
宋忱還在自顧自地說着:“父親說人受傷的時候不能生氣,不然傷口就不會好了。奇怪,明明蘭楚堯說幫夫君上藥,他就會……”最後幾句話微不可查。
謝時鳶聽他提起蘭楚堯,伸手拿過藥瓶,往瓶底一摸,印着蘭楚堯商行的名字,他揉了揉眉心:“這藥是蘭楚堯給你的?”
宋忱眼睛轉了轉,沒說話。
謝時鳶大概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想起蘭楚堯只能一陣冷笑。
後背撕裂的疼痛越發明顯,他臉色又白了幾個度,謝時鳶頂着一身傷折騰了這麽久,早已倦怠,先前小厮見他喚了宋忱來,已經退下了,這個時辰,不好叫人。他捏了捏手指,忍耐許久才躺下來:“過來上藥。”
宋忱遲疑。
謝時鳶扭頭:“還愣着做什麽?”
宋忱這才動了,待看見謝時鳶暴露出來的後背,臉色一下子比謝時鳶還白。謝時鳶閉着眼,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鬓邊散亂的碎發粘在臉上,是真的難受到了極致,睫毛都是脆弱的弧度。
藥撒上的那一刻,謝時鳶不禁洩出聲音,然後又死死忍住,抓着床褥的雙手青筋凸起,背後的每一寸肌膚都緊繃着。
偏偏宋忱還不乖覺,一個勁兒地追問:“誰打的啊,是誰打的啊……”聽他的語氣,難受得仿佛這些鞭痕是在自己身上。
謝時鳶不想理他,可宋忱不依不饒,在他耳畔處一直叫喚,好像謝時鳶不說,他就也不停。最後謝時鳶被吵煩了,忍無可忍說:“我自己。”
也不知是被他話語中的厭煩震懾住了,還是別的什麽,宋忱終于閉嘴了。
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謝時鳶打得狠,那一瓶藥幾乎要用完了。藥效慢慢起了作用,混合着屋裏的安神香,謝時鳶眉頭逐漸舒展開,思緒變得越來越沉,最終昏睡了過去。
宋忱幫他蓋好被子,盯着謝時鳶的睡顏,不放心留他一人,又不敢上塌,找了個凳子,半趴在床邊看着。
翌日天光大亮,謝時鳶驚醒,腰側被什麽東西抵着。往下一看,是宋忱的手肘,主人睡得正香,他生得白淨,趴在那裏,從頭到腳幹淨得不染塵埃。
謝時鳶冷着臉把人弄醒,宋忱一睜眼就打了個噴嚏。
宋忱腦袋逐漸清明,注視着謝時鳶又慌慌張張錯開視線。站起身時不小心撞倒了凳子,他沒看謝時鳶的臉色,把凳子放回去後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我先回去了。”
說完停留了一會兒,沒等到謝時鳶的回應,就赤着腳離開了。
回去後宋忱突然想起什麽,沒找到連生,就叫連末從那堆嫁妝裏找出了個匣子,匣子極為精致,一看就價值不菲。宋忱從匣子裏掏出對同心鎖,一方一圓,是老掉牙的鴛鴦戲水紋。
同心鎖是宋母在世時讓工人做的,可惜她生宋忱時難産走了。這對鎖誤了工期,後來才到宋父手裏,那時宋忱挂着其它東西,鎖便留了下來。
方的那只刻了宋忱的名字,是鴛鳥。按宋父的打算,等宋忱成了家,就把鴦鳥那只給他夫人,加上她的名字。誰也不曾想,他會嫁給謝時鳶,同心鎖送不出去,宋父只好封起來,和嫁妝放在一起讓他帶着。
這會兒宋忱把鎖翻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思,謝時鳶才不會要圓的呢,甚至方的也不會要。
宋忱把兩只鎖解開又合上,擺弄了好多次,才放回匣子裏,再等等吧!誰讓他們是夫妻呢,等謝時鳶喜歡上他,他就哄着謝時鳶收下另一個,宋忱想到謝時鳶帶那塊同心鎖的樣子,笑彎了腰。
或許要先讓謝時鳶喜歡鴦鳥,宋忱想了想,鴦鳥抓不到,他可以先抓幾只其他的雌鳥。正好謝時鳶受傷了,一時半會兒起不來,在房間待久了會悶,鳥兒可以給他解解悶。
宋忱去廚房要了幾把米。
他不需要用工具捉鳥兒,宋忱有靈性,從小各種動物就喜歡他,他只要站在樹下,捧着米就有鳥兒來找他玩了。但鳥兒願意陪他玩,卻不願意跟他到謝時鳶院子裏。
宋忱試了幾次還不成功,就學人拿了個籠子,這回抓到只雌鳥了。它進了籠子,害怕地縮在一角,宋忱伸手安撫它:“小鳥兒別怕,過幾日就放你出去啦。”
鳥兒還是不太活躍,宋忱抱着籠子想,要不先養兩天吧。他帶着鳥兒回屋,好吃好喝地供着它,又拿些小玩意逗它玩,過不了一日,它就恢複活力了。
宋忱極高興,挑了個早晨帶着籠子奔向了謝時鳶的房間。
小厮卻告訴他:“世子在任職。”
宋忱眉頭皺巴起來,怎麽受了那麽重的傷還得任職啊,籠中鳥兒撲騰着翅膀,宋忱卻不想再打擾謝時鳶,他早就能出去了,這幾天還要當值,肯定很累。
小厮卻說:“世子中午便回來,您可以先進屋等着。”
宋忱又走不動路了。
反正就給他看一眼鳥兒,看看他的反應,不會打擾到他吧,打擾了也沒辦法,他需要和謝時鳶發展感情呢。
宋忱推門進去了。
那天晚上上藥時,沒怎麽注意謝時鳶的住處,現在倒看清楚了。
謝時鳶的房間布置得和他這個人一樣,好多東西宋忱說不出名字,卻知道很貴重,但不張揚,典雅好看。
宋忱不敢亂動,謝時鳶會生氣,他坐在軟榻上,渴了就給自己倒杯水,困了就眯一會兒,終于等到午時,聽見外面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