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宋忱抖了抖袍上的雪,幾乎是剛上去,車就起步了,因為路滑,走得很慢,他對着謝時鳶禮貌道:“謝謝你等着我。”

謝時鳶正襟危坐。

宋忱于是閉上嘴,靠着窗,他百無聊賴,掀起簾子往外張望,外面坑坑窪窪的地方全被覆蓋住了,車子颠簸不停。

“哐當——”

宋忱回頭一望,謝時鳶腰間的令牌震掉了,正巧落在他腳邊,他彎腰撿起來,令牌一看就不一般,握在手裏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三足鳥,威武剛硬,象征着主人尊貴的身份。

宋忱吹了吹,還給謝時鳶,他看起來有些難言,然後默不作聲接過。宋忱盯着他把令牌挂回去,突然說:“你現在好像很厲害。”

謝時鳶一頓,莫名其妙掃了他一眼:“什麽意思。”

宋忱手指搭在唇上,思索着:“我剛才回來,陛下讓我坐轎子了。以前我每次去宮裏,都只能走路,但是我現在嫁給你,卻能坐轎子,我想爹爹已經很厲害了,但你比他還厲害。”

謝時鳶平靜的面容上起來一絲波瀾,卻沒有關注重點,而是意外道:“你見到陛下了?”

宋忱點頭。

謝時鳶斂眉,眼中泛着不易察覺的危險,低聲問:“他跟你說了什麽?”

宋忱眼珠向上轉,沒想出一二三,老實巴交:“沒說什麽,只是派人把我送出來,讓我小心着涼。”他臉上漾着純然的笑意,“陛下人挺好的。”

謝時鳶皮笑肉不笑地注視着他。

這樣表情,宋忱在叔伯們的姨娘臉上見過,雖然不知道什麽意思,但他覺得這不是什麽好表情。宋忱嚴肅起來,伸手猝不及防捂着謝時鳶的嘴唇:“你不要這個樣子,不好看。”

宋忱五官深邃,不茍言笑時,臉上多了幾分冷峻,不過手上的力道十分輕柔 。修長的手淺淺貼在謝時鳶面上,幾乎蓋住他大半張臉,謝時鳶濕熱的鼻息打在他掌心,有點燙,還有點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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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鳶心神有一瞬間停滞,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額角的青筋輕微跳動,他一把扣住宋忱手腕,把他的手拽了下去,冷着臉,聲音如切冰碎玉,不帶一絲溫度:“不要随便碰我。”

他反應其大,宋忱卻早就習慣他這樣的态度了,他捂着發紅的手腕,只覺得謝時鳶不乖,有錯不改。可惜他打不過謝時鳶,沒有辦法,宋忱輕聲咕哝一句:“以後不給你糖吃了……”

謝時鳶不屑一顧。

宋忱見狀冷哼一聲,也不願再理他。

……

時光彈指飛逝,階前臺色幾變,轉眼宋忱已經到侯府已經一個多月了。

興許是年底将至,謝時鳶很忙,每天早出晚歸。宋忱本來覺得他很讨厭,而且每次他們兩個都要不歡而散,可是很久看不見謝時鳶,他又想見他了。

夜冷霜寒,謝時鳶今日已經回來了,宋忱特意盛了一盅暖湯,挑在這個時候送去。蘭楚堯說過,想做一個賢惠的夫郎,要事事周到,可以學着做飯,先抓住男人的胃,他還記得呢。

不過湯是廚房炖的,他不會做。

宋忱滿心期待,可沒想到到門口時,他又被攔下了,小厮說謝時鳶吩咐過不能放他進去,而且裏面有別人在,不方便打擾。

宋忱抿了抿唇,又對裏面的人産生好奇,謝時鳶的院子一般人都不能進,他現在又不像是在辦公,他問:“裏面是誰啊?”

小厮想了想,沒瞞他:“是蓮夫人。”

原來是他啊,宋忱默默把連生的名字吞回喉嚨,無盡的沉默在漆黑夜色中蔓延。不讓他進去,卻見了蓮夫人,仿若一盆冷水從天而降,把他從裏到外澆了個透心涼。

宋忱抱着瓷碗,尴尬地站在原地。

小厮看不過眼,對他說:“郎君,天這麽冷,你回去吧,這湯你給我就成,一會兒開了門,我替您端給世子。”

小厮伸手過來,宋忱卻抱着湯沒撒手,耳朵不争氣地紅了,支支吾吾:“不……不用了,他們應該會挺……挺晚的,我拿回去吧!”

連末說夫妻成了婚就可以做那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了,連生現在也是謝時鳶的夫人。他們平日都不見面,現在大晚上的,除了夫妻之實,宋忱想不到他們還會做什麽。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結束,他才沒有臉面打擾人家呢。

小厮最終還是沒拗過他,宋忱抱着代表自己顏面的熱湯匆匆離開。

出了謝時鳶的屋子,宋忱慢悠悠走在路上,沒有直接回去,他順着長廊走到亭子裏,将湯放在桌上,坐下來。朔風一陣一陣刮過,肆虐刺骨,卻生生把他臉上赤紅的躁意吹散了。

宋忱發起呆,他倒不是很傷心。

他雖然腦子不太清晰,可對待某些事情卻格外敏感,尤其是別人最直觀的喜怒哀樂,正如此時,他已經學會在這種明顯的對比下,感受到其中的情感。

他現在是一種貼了冷屁股的羞恥感。

宋忱又坐了一會兒,他摸了摸瓷碗,發現湯還熱着呢,就想帶回去和連末一起喝掉。剛起來,就看見走廊盡頭款款走來個人,瞧着有些熟悉。

宋忱輕輕眨眼,待那人走近,仔細看了看,是蘭楚堯,他沒看路,手裏把玩着一個小小的信印,心不在焉的樣子。宋忱喚了他一聲,蘭楚堯一愣,擡眸看來。

他意外極了,快步走上來,歪着頭:“宋忱?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這?”

蘭楚堯今日批了件通體雪白的貂裘,毛色極為順滑,十分精致的樣子,一看就覺得暖洋洋的,這衣服把他身上的市井俗氣全擋去了,顯得人清冷矜貴。

“我就要回去了。”宋忱回着,目光落在他手裏的信印上。

蘭楚堯察覺到他的視線,一頓,接着若無其事把信印收了起來。随後一垂目,看見被宋忱緊緊抱着的東西,他眉梢一挑:“這是什麽好東西啊?”

宋忱用袖子欲蓋彌彰地遮了遮,卻見蘭楚堯調笑望着自己,他只好實話說:“給謝時鳶的湯。”

蘭楚堯嘶了一聲:“那怎麽沒給出去,他不喝?”

宋忱搖頭:“我不想給他了。”

蘭楚堯繞着他打量了幾秒,不知來侯府做什麽,竟也不着急了,扣着他的肩膀就往下壓,把他按回凳子上,自己也坐了下來,開口問:“不給他喝,那能給我不?”

宋忱一想,替他打開蓋子,極其大方:“給你,還熱着呢。”

蘭楚堯也不與他客氣,捏起勺子就喝了起來,還不忘給他豎起拇指,等他暖了肚子,又把另一只手放在周邊捂着,一邊喝一邊悠悠問:“謝時鳶在做什麽呢?”

宋忱見他喝得高興,嘴角也揚了起來,杵着下巴樂呵呵的,聽見他這麽問,又變了變眼神,似乎考量了片刻,才謹慎說:“在行夫妻之實。”

“噗——”

蘭楚堯嘴裏的湯一下噴了出來,滿臉不可置信:“什麽!?”

宋忱擦了擦手上的湯汁,又重複一遍。

蘭楚堯這下聽清了,他覺得世界天旋地轉,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顫抖着抓住桌子邊緣,穩住身形,強行鎮定:“和誰?”

宋忱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大言不慚:“蓮夫人。”

蘭楚堯見他知道得如此清楚,心裏也打起鼓,咽下口水打探道:“你看見了?”

宋忱十分篤定:“小厮說的。”

蘭楚堯:“??”

宋忱又和他描述了一番,說得有理有據。蘭楚堯差點信以為真,他哭笑不得,用指尖彈了彈宋忱的額頭:“這話可不能亂說。”

宋忱吃痛,捂着腦袋一臉哀怨得看着蘭楚堯。蘭楚堯無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跟他解釋清楚,最後打起包票:“他肯定沒有,不信你親自去問他。”

宋忱低垂着腦袋,似乎知道自己錯了。

蘭楚堯心裏不過意,嗓音放柔了:“少想那麽多,聽我的,回去洗洗睡吧。”

宋忱知道他還要去找謝時鳶,乖乖點頭,蘭楚堯欣慰地笑了。等他回到自己屋裏,後知後覺,恨不得找條地縫兒把自己埋起來,整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鬧了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天邊泛起魚肚白,宋忱眼皮一顫,醒來第一件事就想去謝時鳶。他草草洗漱完,懷着愧疚與忐忑的心情踏進誦雨軒,卻被告知,謝時鳶不在。

宋忱回去了,又過了一晚,他再度跑來,謝時鳶依舊不在。

宋忱一連幾天沒見到他,倒是看見有人時常從外面拿信回來,放進誦雨軒。謝時鳶好像真的很忙呢,聽侯府的人說,他最近越來越得陛下器重了,是朝中炙手可熱的新貴。

宋忱罷休了,決定把事情先放在一邊,等過了這陣子再管。

可這一等,等來的不是相見的好時機,而是令人睚眦欲裂的悲恨。

京城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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