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不知過了多久，孫海樓擡頭望去，天将拂曉，便急忙起身，“我要回去了，來年再會。”
鐘雲生起身道別：“來年再會。”
鐘雲生目送着孫海樓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天際，心中隐隐落寞。
孫海樓回到鬼門關的城樓下，看着緊緊關着的大門，又擡頭看向城牆之上。
宮殿內，皓和玄喝得酩酊大醉，玄癱倒在卧榻上，将手裏的酒壺倒了倒，“沒酒了，沒酒了……”
一旁的皓閉眼喝着酒，白淨的臉頰上透着一片紅暈，嘴裏喃喃：“玄，門關了吧？”
“關了，關了……”玄說完便背過身子，打起了呼嚕。
皓點了點頭，強撐着身子不出片刻便醉倒在了地上。
城牆下，孫海樓喊了幾聲，見沒人搭理，只好轉身離去。
幾番輾轉，孫海樓又回到小竹屋的河邊。
鐘雲生盤膝而坐在書桌前，靜靜地持筆畫着一位女子的畫像。
孫海樓走上前，先是觀摩了一番，而後嘴角微微顫動，“這是孫夫人……不過，有一處不像。”
聽見聲音後的鐘雲生先是一驚，語氣裏透着驚喜,“哎，你怎麽又回來了？”
鐘雲生轉而不解，看了眼桌上的畫像，又看向孫海樓，“你方才說，這畫像上有一處不像我娘？”
孫海樓坐下後，注視着畫像，“眼睛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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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哪裏不像？”
孫海樓伸手欲拿筆，卻落了空，“我又忘了。”鐘雲生拿起筆，“無妨，你來說，我來改。”
“孫夫人确是一雙桃花眼，只是畫像上的眼神沒有半分喜色。”
鐘雲生放下了筆，輕嘆道：“我只是從未看見我娘她高興過。從我記事起，娘看我的眼神裏就總是帶着憂傷。”鐘雲生想起方才孫海樓說的話，問道：“你方才的意思可是說我娘的眼神裏有過喜悅，有過高興？”
孫海樓點了點頭，緩緩道：“第二次見她去找你們，她的眼裏是高興的。”
聽了孫海樓的話，鐘雲生原本垂下的眼角瞬間揚起，正欲搭上孫海樓的肩膀，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只好笑道：“謝謝你。”
“謝什麽？”
“謝謝你告訴我，原來我娘也曾高興過，也會因為我而高興。”鐘雲生笑着看向孫海樓，清風吹拂過耳畔，孫海樓的嘴角微微上揚。
孫海樓突然想到了什麽，眉宇間漸漸流露出落寞，“有家人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幾片玉蘭花瓣飄落在河面上，順着水流向下游漂去。
鐘雲生的嘴角上揚，清瘦的面頰上透着少年的意氣，“有家人的感覺就像是，冬天裏永遠有一團火焰是為你點燃的，夏天裏也永遠有一處蔭蔽是為你而來。有家人在，你就不會害怕，不會擔憂，就好像凡事都有個人陪着你。不論發生什麽，你的背後都會有一塊堅硬的靠山。”
“家人是不是也可以陪我一起去游山玩水？”
“當然！不過，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孫海樓搖了搖頭。
鐘雲生低頭想了會兒，笑着隔空搭着孫海樓的肩膀，“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以後我還會幫你找回以前的記憶，以後我們還可以一起游山玩水！”
孫海樓看向鐘雲生，眼睛裏泛起一絲波瀾，“謝謝。”
“家人之間不必客氣。”
二人相視一笑。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麽又回來了？”鐘雲生想到什麽，看向孫海樓。
“說來荒誕。”
鐘雲生心裏的好奇更重了，只聽孫海樓繼續講着：“我是被遺落在人間的鬼魂。”
“遺落在人間？”
只聽孫海樓将事情的原委告訴給鐘雲生後，鐘雲生不禁撲哧笑了下，“哈哈原來是鎮守的将軍将你忘了，世間竟有此等荒誕之事！怕不是鎮守的将軍有意将你放走。”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鐘雲生躺下，看向夜空，徐徐微風吹過，片片花瓣随風飄落。
孫海樓沉思了片刻，鄭重地說道：“我們一起找回記憶吧。”
鐘雲生看向孫海樓，二人身邊漸漸有了許多螢火蟲。螢火蟲圍繞在他們身邊，溫暖的微光照撫着他們的臉龐。
鐘雲生笑着應了聲：“好啊！那你先和我說說，死後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奇怪，你一個活生生的人為什麽要好奇死後的世界？”
鐘雲生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帶着祈求的語氣說道：“你就和我講講呗！”
“好吧好吧……”孫海樓想了想，“死後的世界就是鬼門關裏面，鬼門關的外面有一座天橋，上面鋪滿了鮮紅的彼岸花……”
待孫海樓講完，便已是深夜。
“随我來。”鐘雲生走進竹屋，示意孫海樓。
鐘雲生往房間裏看了眼，見小書童已經睡下了，便用手指比了“噓”，孫海樓點了點頭，跟着鐘雲生進了另一個房間。
孫海樓環視四周，只見狹小的房間內堆滿了書，地方就只夠兩人落座。
鐘雲生點了蠟燭，翻找着書籍，孫海樓見此便問道：“你要做什麽？”
“要想知道你的身世，首先呢，得要查到你……究竟是什麽鬼。”
孫海樓一愣，只見鐘雲生搬了一摞書放到孫海樓面前，“這些都是描述鬼魂的古籍，找找看你符合哪種類型。”鐘雲生言罷笑了笑。
孫海樓看着鐘雲生翻看古籍，便湊近跟着他一起看。
“長鬼，又稱巨人鬼……”鐘雲生掃視了眼孫海樓，随即搖了搖頭，“你應該不是。”
“産鬼不是，狐貍鬼也不是……”鐘雲生突然看到了什麽，“科舉鬼，含恻隐之心，常助士誦之，習書，押字。”
鐘雲生看向孫海樓，只見孫海樓默默地說了句：“你算嗎？”
鐘雲生困惑地皺起了眉頭，憋了半天才緩緩道：“那先記着。”孫海樓看着鐘雲生提筆在本子上寫下“科舉鬼”三個字，便又繼續翻看古籍。
沒過一會，鐘雲生又問道：“你喜歡吃什麽？”
“鬼是不吃東西的。”
“就比如水啊，人血啊，腐肉啊……還有人的精氣，惡氣等等。”鐘雲生認真地觀察着孫海樓的神情，見孫海樓搖了搖頭，只好繼續看書，“那你會不會是沒有找到食物，然後經常感覺饑苦難受？”
孫海樓摸了摸肚子，“可是我不餓。”
“真的沒有想吃的？”鐘雲生湊近再次問道。
孫海樓眼睛一轉，突然湊近，“你算嗎？”
鐘雲生一怔，随即抱緊自己，笑着掩飾內心的慌亂，“我可不好吃。”
孫海樓終于憋不住了，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我逗你玩的！你還真信了。”
鐘雲生低眉，怒視着孫海樓，“逗我很好玩嗎？”
孫海樓掩嘴笑了笑，又收起了笑意，“不好玩。不僅不好玩，而且還很無趣。”
鐘雲生一聽，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氣。于是，又繼續低頭翻看古籍。“罷了罷了。”
“你呢，就仔細想想自己平日裏有什麽奇怪的或者特別的行為。”
鐘雲生邊打着呵欠邊看書，眼皮聾拉着，孫海樓則已經閉上了眼睛。桌上的蠟燭一點一點燃燒，很快便只剩下了半根蠟燭。
看到了書中的某處，鐘雲生原先困倦的眼皮漸漸擡起，“冤鬼，含冤之人死後化之。性善，極為低調，不事張揚……機緣至，原型露，訴冤屈，以求助。”
鐘雲生提筆寫下了“冤鬼”二字，便陷入了睡夢。
翌日，桌上的蠟燭燃盡，一縷陽光從窗外灑進書房。
孫海樓靜靜地注視着紙上的“冤鬼”二字，不知為何，心裏竟有些難受，眼淚不自覺地從眼眶裏湧出。
鐘雲生醒了，看了眼孫海樓，頓時一驚，“你這是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一看見冤鬼這兩個字，我就覺得心裏很難受，很悲傷，然後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流出來了。怎麽辦？它好像停不下來了。”孫海樓一邊流淚一邊焦急地求助鐘雲生。
鐘雲生看向紙上的字，“那你看到其他字可有特別的反應？”
孫海樓搖了搖頭，鐘雲生恍然明白，“難道說你是冤鬼？”
孫海樓半信半疑地看着鐘雲生，“那接下來該怎麽辦？”
鐘雲生想了想，“接下來我們就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去找，書上說，如果冤鬼經過生前熟悉的地方，他們是會有感應的。我們現在就去有冤案的地方去找。”
鐘雲生見孫海樓有些猶豫，“你不是想游山玩水嗎？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嘛！又可以游山玩水，又可以找回記憶。”
孫海樓聽後，笑着點了點頭，“好，聽你的！以後你去哪我就去哪。”
“哎呀，看來我又多了個弟弟。”鐘雲生向後仰去，打趣道。
“你怎知我就一定比你小？”
“一種感覺。”鐘雲生故弄玄虛地說道。
“感覺……”孫海樓歪着腦袋思索道。
突然，門外響起一陣叩門聲，“哥哥！哥哥！”
鐘雲生開門，擔憂地看着小書童，“小桢，發生了什麽？”
小桢皺着眉，摸着肚子，嘟着嘴道：“哥哥，我肚子餓了。”
鐘雲生會心一笑，“我們去鎮上吃馄饨，好不好？”
鐘雲生牽着小桢的手，孫海樓看着他們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這時，鐘雲生回頭看了眼伫立在原地的孫海樓，揮手道：“快來啊！”
孫海樓聽後跑到鐘雲生身邊，二人相視一笑。
小桢擡頭看向鐘雲生，“是哥哥的朋友嗎？”
“是的。害怕嗎？”
小桢搖頭，“既然是哥哥的朋友，那我就不怕。”
小桢順着鐘雲生的目光看去，“我叫小桢，你叫什麽名字？”
“他說他叫孫海樓。”鐘雲生摸了摸小桢的頭，溫柔地說道。
孫海樓微笑着看向小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