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沙灘上，鐘雲生虛着眼睛去看漆黑的夜空。視野中闖入了孫海樓的紅色襯衫，身後還跟着一位紅衣男子。
“孫海樓——”鐘雲生揮舞着長臂，向天空大喊。
孫海樓彎起眼，飄進鐘雲生的懷抱裏。
“孫海樓，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鐘雲生緊緊抱住孫海樓，手掌來回撫摸着孫海樓的頭發。
“鐘雲生，我恢複記憶了。”孫海樓的嘴角揚起濃濃的笑意。
鐘雲生放開孫海樓，滿臉驚喜，“真的？那你就不會消失了啊！擔心死我了……”鐘雲生突然耷下身。
孫海樓點頭，漸漸收起笑容，“我現在不會消失了，但是……我要回到鬼門關了。”
鐘雲生直起腰板，想了想，“是應該回去了。”
鐘雲生原先揚起的眉梢促地垂落。
孫海樓寬慰地說：“不會見不到的。每年中元節，我都會來人間找你。”
“只要你給我指引一條回家的路，千山萬水，我都會來見你。”孫海樓握住鐘雲生的手。
“好。”鐘雲生嘴角一撇，揉揉濕潤的眼睛。
“阿若姑娘，紀琛，謝謝你們幫了我那麽多。”孫海樓微笑着看向阿若和紀琛，頓了會兒，又說：“祝你們幸福。”
阿若含笑，“你也是。”阿若和紀琛先回了酒店。
鐘雲生和孫海樓坐在海邊的礁石上促膝長談，耳邊不時吹過陣陣涼爽的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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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天際，一縷曦光穿破雲層灑落在灰藍色的海面，幽靜深遠，漫漫無邊。
羅剎百無聊賴地聽着樹下的談話，躍下椰樹，“該走了。”
孫海樓向鐘雲生道別後，便随羅剎飄向半空。
借着半明半昧的晨光，孫海樓的眼底泛着晶瑩的淚花，鐘雲生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朦胧的視野中。
餘光察覺，羅剎開口：“你自己都不确信，為什麽還要給他希望？”
孫海樓的眉宇間泛着沉重的憂傷，“我只是希望他能快樂。”
“可到了中元節那天，他要是沒有等到你，你覺得他還會快樂嗎？”
“我……”濃密細長的睫毛耷拉在眼睑上。
孫海樓望向羅剎，“羅剎大人。”
羅剎眉梢一動，似乎猜到了孫海樓的想法，無情拒絕：“我只聽命于閻王。”
孫海樓聽後，只好作罷。
閻王殿。
“閻王，逃出去的那只鬼魂已經帶回，名叫留夷。”羅剎俯身行禮。
孫海樓俯身行禮，“在下留夷，見過閻王。”
孫海樓又看了眼一旁的皓将軍，随即跪地伏身：“留夷懇請閻王饒恕皓将軍！留夷願代皓将軍受罰。”
皓一驚，解釋道：“閻王明察！是皓私自放留夷前往人間，留夷并不知情。”
閻王粗眉橫立，振袖說：“皓将軍私放留夷前往人間，本座稍後處置。”
閻王的灼灼目光投向孫海樓，“留夷，你第一次滞留人間是因為皓将軍有意為之，可第二次卻是你自行想要前往人間。按照鬼界條規，鬼門關中的鬼魂只有每年的中元節方可前往人間。”
“你如今觸犯鬼界條規，按例當将你送往幽冥煉獄，受無盡業火灼燒，直至罪贖洗淨或魂飛魄散。”閻王拍板，“留夷，你可有異議？”
“閻王，請您對留夷從輕發落！”
皓雙膝跪地，高聲道：“留夷如果不能及時找回記憶，便會徹底消失。萬年前，有只鬼魂因為沒有及時找回記憶魂飛魄散。皓不忍……此類事情再度發生，所以鬥膽放走鬼魂。”
“皓請求代留夷分擔刑罰。”皓以頭搶地。
閻王蹙眉，嚴肅說：“皓，你已經成功渡劫，該返回神界了。”
皓半撐着身體，沉默良久，“如果皓回到神界，閻王是不是可以放過留夷？”
“皓，鬼界只是你暫時停留的地方，神界才是你真正的歸處。”
“羅剎，帶留夷前往幽冥煉獄，直至罪贖洗淨。”
羅剎應“是”便帶走了孫海樓。
閻王垂下濃密的眉須，輕嘆道：“元起大人的聲名早在六界遠揚，只是沉迷占蔔算卦，心性淡泊。你的師妹已經前往人間歷劫，如今神界內部虛空，你應該回去承擔應盡的職責。”
皓的手指蜷曲，逐漸攥緊，“可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回神界了。”
皓有些哽咽，胸腔內泛起慚愧，“我沒能守住自己的心，動了情，甚至荒廢了無情道的修煉。皓愧對師父，愧對神界。”
淚珠順着秀白的臉頰滑落，在眼尾暈開一片薄紅。
“當初你下到鬼界，本座便聽元起大人提及，這本就該是你應渡的劫數。所以你不必慚愧，你的師父也從未怪過你。只是回到神界後，一切都将重歸如初，包括你在這裏的記憶。”
淚珠啪嗒啪嗒地掉落，皓咬牙，強忍着內心的悲痛。
他和玉娘的記憶，他又如何能忘卻？
無論再過去千年，或是萬年，他都難以釋懷那段往事。
可他也不能辜負師父的知遇之恩。
“執著之心，乃苦之源。心中的執念太深重，反會讓自己沉溺過往，苦了自己，也負了逝去之人。”閻王看向被陰影籠罩住的皓，身體微顫。
閻王起身，扶起皓，“皓，你應該學會放下了。”
“皓懇請閻王不要抹去我和玉娘的回憶。”皓緊閉雙眼，淚痕依稀可見。
“讓你忘情，生情，最終放下情，都是元起大人希望你渡過的劫數。皓，你還不明白嗎？”
許久，皓緩緩睜開濕潤的眼睛，劍眉下一片深切的通紅。
糾纏的心瓣被緩慢撥開，陣陣微涼的風拂過皓鬓邊的碎發。
他徹悟了。
原來他一直都無法掌控自己的心。
最終，皓回到了神界，閻王保留了他和玉娘的回憶。
幽冥煉獄中，業火熊熊燃燒，鬼魂嚎叫聲此起彼伏。
二十二扇鬼門層層封鎖，十八道魂索緊緊纏繞。絲絲火光飛竄出間隙，在晦暗中開出朵朵橙紅的火花。
孫海樓的心底生出了一絲驚恐。
齒間摩擦出顫巍的聲音：“敢問羅剎大人，在下一次中元節之前，我可以洗清罪贖嗎？”
羅剎挑眉，勾手施法。二十二道煉獄之門瞬間打開，一時間，火光滔天。
灼熱的業火炙烤着孫海樓蒼白的臉龐，孫海樓忍不住皺起眉眼。
羅剎低頭看向煉獄中掙紮的鬼魂，眼裏的煞紅混合着一片金輝，閃爍着難以捉摸的氣息。“雖說是要洗清你的罪贖，其實……”
羅剎勾起唇角，“只是為了洗淨你身上的人肉味罷了。”
孫海樓一怔。
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孫海樓就被羅剎推進了煉獄。
“啊——”
孫海樓的身影徹底沒入火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