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吞噬

吞噬

四月二日,米花大廈,松井藥企新藥發布會現場。

“所以,我們為什麽要使用這套身份?”安室透拎着一個黑色的手提包跟在東雲楑身後,他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廉價西裝,因為不适應面具覆蓋在臉上的觸感,不自覺皺眉,輕聲道,“這裏政商界名流雲集,完全可以僞裝成某醫藥公司社長或者代表混進來,實在不行,記者的身份也不錯。”

——而不是黑心教授和他的冤種研究生。

“不要,米花町嘛,社長的死亡率太高了,沒事不要詛咒自己。”東雲楑單手推住黑框眼鏡的中梁,他現在的身份是米花大學生物醫學系埋頭研究深居簡出的教授,“而且,昨天和你分析了賓客名單,交易對象是商界人士的概率很大,這些人或多或少都互相認識,盡量避開。一個有點成果,但是缺少投資的科學家,剛剛好。”

安室透:……社長死亡率高,是什麽歪理?

忽然,他想起在警察學校時碰見的一個案件,好像教授的死亡率也不低。

“不過,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你懂那些專業知識?”安室透看向聚集在一處激情讨論的科研人員,“‘你’的同事在那兒,不和他們交流的話,會被懷疑身份的。”

“問題不大。”東雲楑自然地走進人群。

“澤田教授,您也來了!”

“是啊,這款新型藥品……”

……

安室透找了個地方坐下,坐姿拘謹,抱着手提包,不時地左右環顧,頻繁地将目光投向導師的方向。

雖然Bronx一直被君度罵成蠢貨,但是他在組織內潛伏多年,謹慎是刻在骨子裏的,他今天真的會出現嗎?就算他有不得不來的理由,一個FBI,為什麽會把手裏的資料交易出去呢?安室透不解。

忽的,門口一陣騷動,他定睛望去。

兩名男子相談甚歡地走進來,身後跟着幾名保镖。

Advertisement

希爾·沃拉斯頓和八柳康平,正好都是君度的懷疑對象,這兩人怎麽湊到一起了?

希爾·沃拉斯頓,美國沃拉斯頓家族的私生子,能力不錯,但是頂上有一個鐵血手腕的大哥,幾乎沒有繼承沃拉斯頓這家百年藥企的可能,他今天淩晨到達的霓虹,根據君度查到的行程安排,下午的時候就會乘坐私人飛機前往東南亞。

八柳康平,美籍日裔,企業家,在美國有幾家醫學研究所,近些年發展不錯。最近有傳聞說八柳康平名下的研究所似乎取得了驚人的進展,距離跨世紀的發現只差臨門一腳,目前正在瘋狂招攬專業人才,也只會在東京停留半日。

其實安室透還懷疑一個叫嚣着要改變人類存在形态的瘋狂科學家,畢竟根據發布會的主題和君度的懷疑目标,不難推出這份重要資料的研究方向,結果被君度以拒絕三選一的理由否決了。

安室透:……

真實理由難道不應該是這名科學家突發疾病住院根本無法到達現場嗎?!真是的。

好在因為發布會即将開始,希爾·沃拉斯頓和八柳康平這兩人分散到兩處坐席。

東雲楑在身後給安室透比劃開始行動的手勢,安室透站起來,他耳中有着微型藍牙耳麥,輕聲回複:“收到。”

八柳康平就坐在第三排最外側的位置,一個可以不動聲色離開的絕佳之地。

安室透從他身邊經過,假裝被絆到摔倒在地,在保镖們都沒反應過來時眼疾手快地将竊聽器粘到八柳康平的身上。

“抱歉抱歉……”他急忙道歉,顯得害怕極了。

一番折騰後,安室透坐到八柳康平身後幾排一個不遠不近的座位,轉頭看去,會場的另一側,君度正在和沃拉斯頓攀談。

兩人一直沒有異動,直到發布會開始後不久,八柳康平悄悄溜出會場。

安室透過了一小會兒才快步跟上去。

安室透:“八柳康平離開了,我現在跟着他。”

東雲楑:“收到,需要支援随時聯系。沃拉斯頓在我前面,啧,怎麽又來一個保镖,狙擊手?”

科恩:“已就位。”

“啊嗯,時刻關注着,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哈哈哈哈!”公共頻道傳來基安蒂的笑聲。

琴酒:“基安蒂,閉嘴。”

基安蒂:“切——”

八柳康平很謹慎,不時回頭觀察,最後七拐八拐進了一個隐蔽的小房間。

安室透從拐角探出頭,打算再靠近一點,就在這時,從通道的另一側走出一名身穿深色大衣,拎着黑色皮箱,戴一頂戶外漁夫帽的男士。

那名男士一直低着頭,只在進門時左右觀望一番,那是——Bronx!安室透心驚,這麽輕易找到目标?

“我似乎看見了Bronx,不确定是否是本人。”他在公頻說道。

東雲楑:“保持觀察。”

“收到。”

竊聽器中沒有動靜,安室透輕啧一聲,信號屏蔽器。

他從手提包中掏出一個雞蛋大小,有着兩只大耳朵,上方圓潤下方扁平帶輪子的機械收音器,操控它通過通風管道來到小房間的正上方,幸好線夠長。

君度的東西,像小孩用的。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究竟想幹什麽!”

“八柳先生,非常抱歉,我們需要你配合一下……我是FBI搜查官卡特·麥爾斯,這是我的證件,請保持鎮靜。”

……

零星聽了幾句,安室透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又一名FBI?

樓道中傳來一陣陣輕微的腳步聲,是誰?忽然間,安室透靈光一閃,琴酒的計劃是抓到老鼠,FBI是用Bronx誘捕組織成員!

安室透回收收音器迅速撤走,“這邊是FBI的籠子。”

東雲楑的聲音同時響起:“沃拉斯頓和他身邊提箱子的保镖,動手。”

科恩/基安蒂:“了解!”

會場中,兩聲槍響,沃拉斯頓當場斃命,保镖卻只被擊中右手肩膀,他沒有任何遲疑地往外沖去,東雲楑不緊不慢地跟上。

“透,跑出去的那個就是Bronx,抓住他。”

正在返回會場的安室透被他過于親密的稱呼喊得一愣,随即撞見了出逃的Bronx,是一張陌生的臉,又是易容嗎?

看見他,Bronx當機立斷,折返跑向另一個緊急出口,安室透毫不猶豫追上去。

會場中陷入了一片混亂,尖叫聲此起彼伏,好在沒有人亂跑,導致發生踩踏事件。

東雲楑趁沒人注意,從後門出去,忍不住吐槽,“Gin,你手下都是一群什麽廢物?”

琴酒沒出聲,他還要指揮另外一撥人。

身後忽然傳來密集的槍聲,安室透一怔,怒火中燒,是八柳康平那邊,該死,FBI果然和組織對上了,今天的會場有數百名平民,FBI這群混蛋!

憤怒中,他反而更加冷靜,FBI利用八柳康平,假意與他進行交易,實則是布置抓捕組織成員的誘餌,這本來沒有問題,但事情偏偏奇怪在Bronx竟然獨自一人假扮成保镖跟在沃拉斯頓旁邊。

安室透不認為在這種時候有必要牽扯到過多的人,除非,真的存在君度所說的交易,可是,為什麽?

他思緒轉得飛快,腳步不停,咬牙追着Bronx上了天臺。

一推開門,就看見Bronx垮着肩膀,用左手拎着箱子站在中間。

呼呼的風聲傳來,安室透看向天邊,有一架直升機遠遠飛來。

“別過來!”Bronx費勁地舉起手中的箱子,笑得猙獰,“否則我就引爆炸彈,我們同歸于盡,一起下地獄!”

安室透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再向前。

“有炸彈。”他在公頻輕聲說。

“真是沒品的廢物,杜德·巴洛,你以為給臉上刷上一層粉我就不認識你了?”一道聲音從身後響起,安室透回頭,是君度,這是他的原聲。

杜德·巴洛露出厭惡的表情,“我記得你的聲音,Cointreau。”語氣中是徹骨的恨意,“如果不是你,我怎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哦,人總是會給自己的失敗找各種借口。”東雲楑上前幾步,擋在安室透面前。

“別過來!”杜德·巴洛怒吼,“本來都要成功了,我做得那麽隐秘,如果不是你突然回來,Gin根本不會想到調查銀色子彈的資料!”

銀色子彈,這是什麽?安室透眼中劃過一絲深色,默默記下。

東雲楑皺眉,Bronx這個蠢貨,這種東西是能夠在外面随便喊出來的嗎?現在好了,零醬知道了名字,肯定會進行調查。

“就算不是我,你那些小動作也瞞不了多久,難道世上只有你一個聰明人?”東雲楑嘲諷道,“而且,FBI知道你幹了什麽嗎?早和他們不是一條心了吧。”

安室透瞳孔緊縮,杜德·巴洛竟然也是FBI的叛徒!

“是有怎樣,麥爾斯那家夥一直不同意我去接觸銀色子彈,明明能給我們帶來巨量的財富不是嗎,而他卻為了所謂的正義一直在阻止我,呵——正義哪有金錢重要?!”杜德·巴洛露出不屑的眼神。

“所以你就勾搭上了沃拉斯頓家族那個野心勃勃的私生子,順便利用組織把那些和你一同潛入霓虹、知道你真實身份的FBI全部處理掉。”

直升機逐漸靠近,風把杜德·巴洛的聲音清晰的傳過來,似乎感覺勝利在即,他的話也多了起來。

“啊,沒錯,我确實有想過利用組織幹掉我的聯絡員,但是,我還什麽都沒幹呢。”杜德·巴洛也有些疑惑,“自從我身份暴露,麥爾斯就在準備撤離,他盯我很緊,我根本沒機會将資料交給沃拉斯頓,那家夥疑心大得很,一定要一手交貨一手交錢。”他舉起手中的箱子,因為失血過多,眼前發暈,很快放下來。

“我只是想甩開他們而已,我之前和沃拉斯頓聯絡時知道他會參加今天的發布會,于是就和麥爾斯說,我留在組織內的線人傳出了4月2日會有代號成員在米花大廈進行交易的消息,他們果然相信了,準備在撤退前利用Bronx進行最後一次誘捕計劃。”

直升機穩穩降落下來,杜德·巴洛艱難的爬上去。

“麥爾斯那家夥還因為擔心不肯讓我親身上,不過我沒料到組織能夠這麽快找到我的位置,幸好我信不過沃拉斯頓,留了一手。”他留下惡心的鱷魚的眼淚,“只能說時也命也,希望麥爾斯能在天堂接收到我的謝意。”

安室透雙手握緊,他徹底明白了。杜德·巴洛為了甩開自己的同伴,引誘他們進行展開無用的抓捕計劃,誰知他的行蹤早已被組織察覺,才有了剛才FBI和組織的火拼。

杜德·巴洛,簡直不可饒恕!

“Bronx。”東雲楑叫住他,無奈扶額,“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

“嗯?”直升機的聲音太大,東雲楑的聲音很是模糊,杜德·巴洛稍微探出一點身體。

胸口的血花炸開,杜德·巴洛不敢置信地低下頭去,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隐約聽到——

“我真是受夠你這個蠢貨了……”

“任務結束。”公頻裏,琴酒說道,通訊徹底斷開。

安室透猛然轉頭看向旁邊的大樓,太陽下一閃而過的光芒,那是——反光鏡,Gin嗎?因為位置較低,所以要等到杜德·巴洛爬上直升機才能開槍。

“拎着到處跑,也沒有引爆器,鬼才相信這裏面有炸彈。”東雲楑上前拾起箱子,從裏面取出一份紙質檔案。

是銀色子彈的資料沒錯。

駕駛員已經被吓傻了,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一個人直接死在他面前,一動不敢動,生怕自己也被殺掉,人在極致害怕的時候是無法發聲的。

東雲楑将他整個扯下來,可憐的駕駛員抱頭蹲在地上捂着耳朵瑟瑟發抖。

“透!”東雲楑招呼安室透向前。

安室透神色複雜,我們很熟嗎,你叫得這麽親密?

“把他處理掉。”

“處理掉是什麽意思。”安室透心髒劇烈一跳,他西裝裏是藏着槍的,但是這只是一個普通人!

“不讓他透露我們的信息就行,至于方式,随便你。”

“明白。”安室透松了口氣,那就交給公安處理吧。

東雲楑走到安室透的身後,取出他的耳麥捏碎,雙手輕輕扶住他的腦袋轉向地上的遺體,耳邊呢喃:

“看,這就是卧底,已經徹底被黑暗吞噬了,可悲嗎?”

安室透渾身僵硬,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只覺得他是可惡的老鼠。”

東雲楑心裏嘆了口氣,将安室透的一頭金發揉得稀亂,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随便你吧,我總會護住你的。

……

羽田機場。

話筒中一直是忙音。

詹姆斯沉默良久,撥通另一個電話:“赤井,你是對的,杜德·巴洛叛變,卡特·麥爾斯小隊估計——已經全部遭遇不測,啓動你的計劃吧。”

“收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