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給你一酒瓶子
我給你一酒瓶子。
展銷會結束之後就是酒會,宴會大廳裏江國強和江津軒先是和江噬介紹了幾個母親的同鄉,又被幾個合夥人拉去四處應酬,江噬則趁機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休息。
江噬手上拿着一份焦糖烤布蕾,不時吞上兩口,看着宴會大廳中間跳舞的男女。
最近交誼舞在他們圈子裏非常流行,洋氣的很,只可惜江噬對洋氣過敏,只能坐在角落裏看着。
“江二?”
聽到似乎有人叫她,江噬斜眼看過去,就見一個手中端着香槟、穿着紫色禮服的女孩朝她走來,微微擡手敬酒:“我還以為你從來不出席這種活動呢。”
“……嗯。”江噬對于社交并不熱衷,所以一時半刻也沒有想起這人的名字,只知道這人是沈家小姐,沈欣悅的妹妹。
這位沈二小姐看着江噬,發現江噬的眼神就跟平常小姐妹說的一樣——什麽也沒有。
好像什麽也入不了她的眼一樣,又好像是誘人深入的漩渦,黑沉沉的,古井無波,看得人慎得慌。
“我剛剛跳完舞下來有點累,你呢?”雖然很害怕,但是沈二小姐還是坐在江噬身邊,捂住嘴挑釁:“不會有人到現在還沒被人邀請跳過舞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這麽慘吧!”
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邀請跳過舞的江噬:“……”
但是江噬對這種事情向來很佛系,她無所謂地把臉別向一邊,結果就和舞池邊緣看戲的沐恩承對上了視線。
江噬:“……”
沐恩承:“……”
兩人現在倒是思維同步地想:操,晦氣!
但是玩歸玩鬧歸鬧,沐恩承還是知道,要是讓花容月知道他看着江噬被刁難不上去幫忙,花容月一定會在晚上一枕頭把他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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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沐恩承走到江噬身邊,雖然心裏是十足的不耐煩,但面上還是端的彬彬有禮:“江小姐,請問能跳支舞嗎?”
“……”江噬把自己四指指尖放在他的手上:“嗯。”
看着江噬和沐恩承離開,坐在原位的沈歡憶一臉懵逼:“我操?”
突然,穿着女士西裝的蔣淑儀滿臉黑線從旁邊竄出來,看着有點兇的三白眼瞪得老大:“剛才發生了什麽?”
“……”沈歡憶木着臉說:“我是按照你給我的臺本說的,但是你來晚了一步,沐恩承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了。”
“……”蔣淑儀咬牙切齒:“操!”
與此同時,江噬和沐恩承還沒走多遠就迫不及待的松開手直奔洗手間洗手,邊洗手還邊諷刺了對方幾句,還沒諷刺幾句,沐恩承就突然說:“江噬,你調查我。”
“嗯。”江噬絲毫不反駁,認了下來,畢竟這就是事實。
沐恩承:“為什麽?”
江噬看着自己被涼水打濕揉上泡沫的雙手,問:“你和阿月,門不當戶不對,我在擔心什麽不用說吧?”
“……”沐恩承洗手的動作一頓,冷笑一聲,問:“你擔心我只是玩玩?我可不是你那個傻逼侄孫。”
“是嗎?”江噬黑擡起頭,黑沉沉的眼睛從鏡子裏看着沐恩承。
“知道我為什麽虐貓嗎?”沐恩承打開水龍頭,把手上的泡沫沖幹淨。
江噬也打開水龍頭沖洗手上的泡沫:“和我問的事情有關嗎?”
“有點。”沐恩承深吸一口氣:“從小到大我身邊的人都知道我虐貓,第一次被人發現是在六歲的時候,但是他們沒有告訴我父母,而是奉承我、阿谀我把我捧得高高的,我不知道他們是想捧殺還是單純的阿谀奉承。”
“我做錯事,有人替我隐瞞。”
“我說錯話,有人替我找補。”
“我長歪了,沒關系,我有錢,只要我有錢,他們可以忍受我。”
“我被捧成了一個畸形的怪物,只有她告訴我,我這樣做是錯的。”
那天花容月追着他到啞巴胡同裏,看見他試圖把白玫瑰荊棘塞進一只三花貓的嘴裏,毫不猶豫沖上來就給了他一拳。
一個看着溫溫柔柔的女孩,一拳把沐恩承幹到地上,又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子,張口似乎想說什麽但又氣憤到什麽也說不出,于是又照着他的帥臉又是兩拳。
沐恩承的第一反應是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忤逆的憤怒,但是從小到大的教養又告訴他不能打女人,于是他白白被揍了一頓,打算找機會讓梵高花園在那條街混不下去。
但他沒有這個機會了,【沐氏商貿】底下有一家分公司偷稅漏稅幾百萬,當時的幾百萬可是個天文數字,而最近商界又在嚴查偷稅漏稅和貪污腐敗,【沐氏商貿】因此被重創,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家有位半生戎馬的沐夫人,吃牢飯也是可能的。
曾經阿谀奉承他的人開始有意無意疏遠他,他仔細回憶過去,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扭曲的怪物。
父母變得焦慮,所謂的朋友漸漸疏遠,妹妹因為小姐妹的疏遠而變得沉默,他迫切想找到一個沒有改變的人,很可惜沒有。
直到有一次他又路過了那梵高花園,他推開玻璃推拉門。
“歡迎光——你大爺的還敢來!”花容月話說到一半就去拿掃帚。
她的反應讓沐恩承眼眶發燙。
在掃帚落在他身上前,花容月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怎麽哭了?”
沐恩承抹了一把眼淚,說:“我發現,我曾經的二十年都是錯誤的。”
那天梵高花園裏的白玫瑰開得正好,陽光裏都是救贖的味道。
“所以你明白了嗎?我為什麽喜歡她。”沐恩承問。
江噬:“因為你是抖M的。”
沐恩承:“……”
煽情是不可能煽情的,和解也是不可能和解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和解。
兩個人一條大路各走一邊,連沙發都是各占一頭的坐法,只是他們剛坐下,一個太子黨就跑到沐恩承跟前:“沐恩承!你妹妹被明二那個狗東西欺負了!”
“什麽!他哪來的狗膽?”沐恩承立馬站起來,擡步就走。
江噬看着人群聚集的地方,緩緩站起身走過去。
她可不是想幫沐恩承,她只是去看戲。
“我說你們沐家都已經這樣了,你怎麽還那麽多大小姐脾氣呢?”明仕祿明顯是喝多了酒,趁着未婚妻的父兄不在對她發酒瘋呢。
沐青雅,沐恩承的親妹妹,名副其實的皇太女,也是圈子裏鐵娘子一派的領軍人。
沐青雅在京城的地位是超然的,因為京城裏的女性企業家不少,但是非獨生女繼承人卻很少,特別是像沐家這種有長子的,可以說是獨一份了。
因為沐家老夫人和明家老夫人是手帕交,兩人想共結兩姓之好,于是就為當時尚在襁褓中的沐青雅和明仕祿訂了娃娃親。
曾經【沐氏商貿】在商界一家獨大,如今看着它虎落平陽,不少人都想踩上一腳,只是礙于沐家有個從軍區大院裏出來的姓曾的夫人,不好明面上過不去罷了。
但是因為家世總被未婚妻壓一頭的明仕祿可不管這些,他端着一杯紅酒,舉過沐青雅頭頂兜頭澆下。
還真有人沒腦子敢得罪曾家呀。這是圍觀群衆唯一的想法。
“你——”沐青雅下意識就想擡手給他一巴掌,但是手擡到一半硬生生捉住了。
明仕祿一手捉着她的手腕,一手拿着高腳杯,唇角勾着玩味的笑:“沐青雅,此一時彼一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在我就是要你——”
“人渣!”
一個身影突兀地沖上前,照着明仕祿的臉頰就是一拳,但那個人不是沐恩承。
江噬看着那個就算打人也很文質彬彬的人影,感覺有些眼熟。
“特麽的!你是什麽東西!”明仕祿把手中的高腳杯一摔,立馬揚起手就要給那人一巴掌。
沐恩承趕到戰場沖上去抓住他的手,目光冷冽,聲音更冷:“你要做什麽。”
“沐恩承?沐大少爺怕是忘了,現下【沐氏商貿】眼下還需要我明家的投資了吧?”明仕祿一句話,讓沐恩承僵住。
商人都不是傻子,不可能做虧本的買賣,【沐氏商貿】當然有東山在起的可能,但是更多人想看到的是它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如果不能保證它的立場,那麽誰也不想多一個強有力的敵人。
如今全力支持他們沐家的,恐怕只有和沐家訂婚的明家了。
偌大的京城,遍地都是太子黨,如今【沐氏商貿】式微,曾經的沐恩承或許是太子黨裏的頭頭,但現在也不過是普通的太子黨,或許還要低一頭,他沒有嚣張的底氣了。
沐恩承垂在身側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被沐青雅握住:“沒事的,為了沐家。”
正當衆人以為這場鬧劇要以沐家兄妹的妥協而結束了的時候,一直佛系看戲的江噬拎着一瓶紅酒突然出現,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她把手裏的白色蕾絲雪紡披肩遞給沐青雅,看了一眼站在沐青雅身邊文質彬彬的少年,說:“寧致遠,你做得很好。”
然後在所有人如刀削般的目光下,江噬舉着打開的紅酒,舉過明仕祿的頭頂。
紅酒四濺,澆了明仕祿一身,這還沒完,在明仕祿反應過來之前,江噬舉起紅酒瓶沖着他腦袋就是一酒瓶子。
明仕祿被直接掼倒在紅酒裏,那灘紅酒像滿地鮮血。
周圍人聲嘩然。
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理喻,唯獨放在江噬這個“毒蛇”身上卻有種“果然如此”的意思——
畢竟她是個抖S的。
他們圈子裏一直存在着一條鄙視鏈,家世高的看不起家世低的,有能力的看不起沒能力的,有繼承權的看不起沒繼承權的,所有人的行為都會按照這條鄙視鏈進行掂量,只有江噬會不按套路出牌。
江噬俯視着被一酒瓶子打到地上的明仕祿,冷笑一聲:“抱歉,剛剛我說服了我的父兄,會對【沐氏商貿】追加投資,争取擠掉你們明家。”
“你!你——”明仕祿還沒來得及爬起來,頭就被江噬手裏的酒瓶子壓着,明明力道不重,但是明仕祿就是不敢動:“為什麽?”
“為什麽?”江噬重複這句話,烏沉沉的眸子裏什麽情緒也沒有。
在場沒有人出聲。
連沐恩承都知道,在上流圈子裏,所有人都看不起江噬,也無可否認所有人都害怕江噬。
那種恐懼源自于她不需要任何聲望,“人言可畏”已經限制不了她了,她的名聲很差,她自己也不介意更差一點,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江噬笑着說:“因為我看你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