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高考

高考

城北職中安排實習的時間比較早,高二結束就開始。

期中考試後高二學生開始接觸實習,除專業課外所有課程上完了,曉年和其他幾個班的優等生組成了單招班,走的那天是江噬幫她搬的書。

單招班只上語文和數學,其他課還是各回各班上的,所以曉年要拿的書并不多,她自己抱了一疊語文書,江噬抱了一疊數學書,到了新教學樓的新教室。

天色漸晚窗外涼意漸濃,江噬把手裏的書放在靠窗桌上,後又把窗戶關上,低頭看了眼腕表:“時間不早了,我要先走了,你要好好學習啊,550分。”

曉年:“嗯。”

曉年也沒問她要去幹嘛,自顧自坐下開始複習準備單招考,這段時間她一直是這樣,好像對一切都沒有什麽興趣了,雖然她曾經也不怎麽熱情。

江噬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往外走。

一路上銀杏樹枝芽爆青,據說它們都是相同的基因。

她先是回家洗澡換了身衣服,穿着一條赫本風的黑色連衣裙,戴了條珍珠項鏈。

窗臺上的各色鮮花相繼開放。

江噬早就種起了花,先是兩三盆向日葵,再試水培風信子、綠蘿,然後是一大盆洋甘菊,緊接着又是蘭花、茉莉之類各種各樣的花草,被她搬回家擺在各個房間的窗臺上。

有一次周五,秦不渡放學回家就見客廳的電視還開着,播放着江噬正在追的肥皂劇,而江噬則躺在沙發上小眠,身上蓋着米白色羊絨薄毯,薄毯上停栖着幾只蝴蝶。

奶白色、明黃色的菜粉蝶翩跹起舞,在正午融融的日光下閃爍着微光,襯得江噬愈發溫柔。

秦不渡忍不住拿新手機照了張相。

那張照片也是後來江噬否認說“我一不是阿月,二不是香妃的,你別唬我”時,秦不渡拿出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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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渡笑說:“阿噬最可愛了。”

當時江噬沒有說話,只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散了,或許是不招小動物喜歡的buff吧。

江噬在鏡子前微斜着身體打量,嘗試露出一個笑容,露出笑容失敗,好像人販子拐賣小孩似的假笑。想到秦不渡再嘗試露出一個笑容,露出笑容成功,就是有點膩膩歪歪的。

但時間差不多後,江噬零起桌上的塑料袋,在後牆滿牆閃閃發光的蝴蝶标本注視下出了門。

臨近高考,秦不渡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還因為高強度的複習而緊張焦慮,江噬沒有經歷過高三,所以并不了解他的緊張焦慮,只能給予他支持。

她再一次從大鐵門欄杆之間擠進附中,感覺比上次困難了些,她拿着的塑料袋裏是給秦不渡準備的加餐,畢竟還在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紀,秦不渡又老是省錢,江噬怕他吃不飽。

江噬輕車熟路繞過操場,找到高三教學樓往上走。

許是因為她沒有穿校服,不少人把她當做新來的老師,也不對她為什麽沒有戴值周卡和年紀太輕存疑,沒有人将她聯想到他們附中校園傳說中的小太妹。

笑話,這年頭誰家小太妹這麽正經,那高定連衣裙配珍珠項鏈購買一棟樓了,不都是五彩斑斓的頭發配煙熏妝嗎?

一樓到三樓的樓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就這麽一條路上還能遇到熟人。

二樓樓梯口,傅辛寒和潘梁燕下樓看見她時愣了一下,随即潘梁燕就當做沒看見從她身旁走過,擦肩而過時江噬掃了她一眼,發現她也在看自己,兩人對視之時潘梁燕瞬間開始渾身發抖。

看啊,後遺症。

傅辛寒站在原地沒有動,目光追随着江噬上樓,但江噬卻連一個眼神都吝啬給予他。

三樓樓梯口,沐娴準備回班,看見她打了聲招呼,挑眉問:“來找Plan B?”

“嗯。”江噬上下打量着好似被妖精吸了精氣,黑眼圈耷拉了半張臉的沐娴,問:“好辛苦啊?”

“不辛苦,命苦。”沐娴好似抱怨,但是眼睛很亮:“但是為了考清大,吃點苦是應該的,高考之後記得來我的升學宴。”

“這麽肯定啊你。”江噬笑。

“當然。”沐娴笑得很自信:“我會成為福布斯排行榜榜上有名的企業家。”

“我等着。”江噬說罷,繼續往十班的方向去。

江噬倚在十班的窗臺上往裏看。

秦不渡坐在教室中間大組中間的位置,學得頭腦發昏兩眼無神,憑着一張臉在一個班學得頭腦發昏兩眼無神的學生裏格外突出。

等到秦不渡一腦門子汗做完一道題發現她時,江噬舉了舉手上的袋子,無聲道:加餐。

秦不渡立刻欣喜地跑出教室,途中還撞到了桌角。

“阿噬!”秦不渡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江噬把袋子遞給他,拿手帕給他擦了擦額角的汗:“很餓?”

秦不渡搖頭:“想你。”

江噬笑:“我也想你。”

兩個人剛對上視線,還沒來得及害羞,就聽走廊盡頭響起一個聲音:“那邊的那兩個同學,你們手裏拿着什麽?還有那個女生怎麽沒穿校服?”

是教導主任!

江噬臉色一變,拉起秦不渡到手就開始在走廊上狂奔:“快跑!我被抓到沒什麽,但是你一定完了。”

“站住!你們跑什麽!是不是談戀愛了!”教導主任臉色一變,邊追邊大吼道:“現在是高三的關鍵階段!談什麽戀愛?你們父母送你們到學校就是為了讓你們談戀愛的?”

有人注意到了他們的動靜,開始起哄發出嗷嗷的起哄聲。

一段走廊,三個人的腳步聲紛雜,淹沒在學生們善意的起哄中。

江噬拉着秦不渡跑過走廊,在樓梯轉角處轉彎往樓上跑去,直到甩開了那到緊緊跟随着的腳步聲,再也看不到那個教導主任,才閃身進一間空教室。

直到在教室裏坐下,因為上演速度與激情而砰砰直跳的心髒才緩緩平複。

江噬和秦不渡相視一眼,都笑了。

果然,沒有被教導主任追過的青春是不完整的。

笑過以後,江噬打開手上的袋子,裏面裝了兩杯冰紅茶、一份炸醬面和一個康沃爾肉餡餅。

教室裏沒有桌椅,兩個人坐在地上,江噬拿了瓶冰紅茶剩下的都推向他。

“時間過的好快呀。”江噬咬着冰紅茶的瓶口感嘆道:“記得上次來這裏,還是高一的時候,我和阿月來找傅辛寒,給他過生日,準備了——”

江噬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原本在攪拌烏冬面的秦不渡突然湊上來親吻了她。

從前期的克制,到現在的放肆,秦不渡的思想已經從“不要過多幹涉阿噬的私生活”轉變為了“我就是阿噬的私生活”。

以前江噬和傅辛寒單獨說話秦不渡只是默默吃醋,現在江噬只要一提傅辛寒,秦不渡就能憑空喝二兩醋。

不一會兒江噬就把頭往後仰,笑:“別舔,癢,跟狗一樣。”

秦不渡悶悶不樂:“我不喜歡他。”

“你喜歡他幹嘛?喜歡我就好啦。”江噬撐着臉微笑看他,眼尾微微下垂,顯得很溫柔。

秦不渡臉一紅,低下頭。

“你最近和你爸還有聯系?”江噬問:“他沒有為難你吧。”

“有聯系,沒為難我。”秦不渡吃了口炸醬面:“可能是被你打清醒了吧,最近還老拉着我憶往昔。”

“憶往昔?”江噬挑眉問:“憶什麽往昔?”

“憶他和我媽的往昔。”秦不渡垂眸:“我這才知道,在我出生前他們也為我取過名字。”

“什麽名字?”

“秦鴻,江邊鳥的鴻。”

江噬想了想:“有點土。”

“是有點土,但也很有意義。”秦不渡看着江噬,笑:“取自,鴻是江邊鳥,您是心上人。”

“這倒是……”江噬想了想,嘴角微勾:“我外公也給我取過一個名字,叫江舒月,取自,團團望舒月,皓皓冰蠶絹。”

“舒月……江舒月……”秦不渡喃喃着這個名字,突然笑道:“阿噬,如果我們以後有孩子,男孩叫江鴻,女孩叫秦舒月,怎麽樣?”

江鴻,秦舒月,以我之名,冠你之姓。

江噬看了他半晌,垂下眸眼睫顫了顫,額前劉海掩住了她眼裏的晦澀:“秦不渡,你可能需要知道一件事情。”

“我很難懷孕。”江噬再次擡頭,把額前的劉海往後捋,再次直視他時眼裏很溫柔:“抱歉之前沒有告訴你,因為在你提起這件事之前,我一直對此不甚在意,但是今天提起這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秦不渡看着江噬,愣了兩秒後把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江噬低頭看着他們交疊着的手,秦不渡的手比她大幾碼,指節修長分明,膚色比她深一些,沒有她蒼白,很溫暖。

“阿噬,這不重要。”秦不渡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懷孕生産的死亡率有多高,因為我母親就是其中之一,比起那尚且算是陌生人的孩子,我更希望你安然無恙。”

江噬回握住他的手:“我以為你喜歡孩子。”

“不,我不喜歡。”秦不渡蹭上前把江噬攬在懷裏:“只是突發奇想,覺得我們會是很好的父母。”

江噬靠在他的懷裏:“或許吧。”

真奇怪。

說到曾經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來的過去,他們好像不難過了,甚至可以笑着說出自己不被期待的事實,但是提及尚未可知的未來,他們卻有那麽一瞬的失落。

可能是因為未來也許會很曲折,就像曾經的江噬不知道自己會上技校,也不知道自己會和傅辛寒絕交一樣,她和秦不渡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

江噬想:管他直路彎路,我走的路,便是前路。

經過一個忙碌的春天來到夏天,江噬請了一天假來為秦不渡送考。

考場外,秦不渡拉着江噬的手:“阿噬,如果沒考上怎麽辦?如果……”

“如果你沒有考上,我會跟你出國留學。”江噬安撫着他:“不要擔心,有我就有退路。”

是啊,對他們來說,高考永遠不是唯一的路。

江噬上前輕輕擁抱他:“好好考,考上了我給你辦升學宴,沒考上我們就一起出國。”

最後秦不渡一步三回頭地進了考場,江噬目送他進考場。

角落裏傅辛寒恨恨地看着這一幕,恨到幾乎要忘了時間,直到江噬注意到他的目光轉頭與他對上視線。

兩個人相視,傅辛寒差點以為回到了中考時江噬為他送考,以為江噬會像當初對他說“中考加油”那樣對他說“高考加油”。

但是沒有,江噬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表示問候,然後就頭也不轉地離開了校門口。

“別看了。”潘梁燕看了他一眼,冷嘲熱諷:“她當然知道你後悔了,但是她要你無用的後悔做什麽呢?”

這段時間他們總是結伴的同行,因為已經沒有人願意和他們做朋友了,他們只能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抱團取暖。

傅辛寒沒有反駁她的話,只是說:“我知道,但你不了解她。”

潘梁燕翻了個白眼:“是,你了解她,所以呢?”

“所以……”傅辛寒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垃圾桶:“你信不信,我出考場的時候,能收到向日葵。”

潘梁燕:“不信,進考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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