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沒有任何苦難是應該的
沒有任何苦難是應該的。
江國強和江津軒車開到家門口的時候,剛好遇到逛街回來的陳侍妝。
陳侍妝掩唇打了個哈欠,随手摘下手上的蠶絲手套,說:“溫小姐應該來了吧。”
“嗯?”江津軒震驚問:“不是說明天來嗎?你給她下馬威?媽,你不喜歡她可以直說。”
“滾。”陳侍妝翻了個白眼:“我說不喜歡你能聽?而且就你現在身上背着的兄弟奪妻罪名,有女孩子家能看上你真是謝天謝地了。”
江津軒:“那你還——”
“你這個當哥的,不會忘了上次她在阿噬的訂婚宴上對她公然發難吧?”陳侍妝上下打量着江津軒:“以後過日子的是你們,但有些事情還是得說清楚的,你是阿噬的親兄弟,和什麽人在一起是你的自由,但是和一個欺負過你妹妹的人在一起,這注定我會不滿。”
江津軒:“……”
江津軒:“媽,阿噬都沒說什麽……”
“阿噬不記仇是她的事,這跟我記仇有什麽關系?”陳侍妝抱臂往前走。
“爸!你看她!”江津軒轉頭找江國強。
江國強一邊看合同一邊嗯嗯啊啊:“嗯,好,知道了。”
看都不帶看兒子一眼的。
江津軒:=_=
一家三口打開門進客廳的時候,就見溫奉慈正對着門口坐在沙發上,而她對面還有一個背對着門口的女人。
那個背對着門口的女人聽到開門聲,微微側過臉看他們——
“阿噬?”陳侍妝疑惑開口。
江噬轉過身,撐着臉:“你們回來好晚哦。”
莫名有負罪感的一家三口:“……”
溫奉慈在一旁看熱鬧,忽的對上江津軒的視線,笑了一下。
江津軒偏開頭。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陳侍妝,她兩步上前把住江噬的肩膀左右擺動:“阿噬,你回來了!”
“回來考試。”江噬說。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陳侍妝抱了抱她,問:“準備回來住幾天?”
“兩三天吧,考完試就回去。”江噬說。
陳侍妝有些失落:“行吧……不說這個了,先吃飯。”
陳侍妝和江國強圍着江噬噓寒問暖,江津軒落後一步,有些別扭地問溫奉慈:“你,你沒事兒吧?”
溫奉慈笑問:“我能有什麽事兒?”
江津軒看向江噬:“阿噬沒有為難你吧?”
“江津軒,我發現你真的很奇怪诶。”溫奉慈上下打量着他:“你忘了當初我們是怎麽認識的嗎?”
江津軒當然沒有忘。
當時溫奉慈有新項目的資料需要郵寄給江噬,特地找來了江家,卻被陳侍妝拒之門外,遇見了剛巧回家拿資料的江津軒。
當時的溫奉慈一身幹練的女士西裝,長發紮成高馬尾,手裏是一疊文件,沒有被拒之門外的狼狽,而是低頭給江噬發信息商量如何解決問題。
那時的江津軒特別容易對職業女性生出好感,于是上前幫了她,兩人就這樣相識了。
“江津軒啊,我之前在江噬的訂婚禮上對她發難,被伯母拒之門外是應該的,我認了。”溫奉慈看着他笑,雖然是笑着的,但眼神裏卻沒有半分笑意:“但你為什麽要娶我呢,嗯?”
江津軒:“我……”
“我是欺負過你妹妹的人,結果你喜歡上了我,和我訂婚,現在還要問江噬有沒有為難我。”溫奉慈笑着嘆息一聲:“恕我直言,你這樣未免也太言行不一了一點。”
江津軒:“不是……”
“不是?那你就是想娶我之後磋磨我,以此為江噬報仇。”溫奉慈食指點唇:“那這又太惡心了一點。”
江津軒:“……”
“也不是。”江津軒低下頭。
只是他這個奔三年紀也該結婚了,但是因為幫沈欣悅跟陳嘉棟打了一架,導致現在圈子門當戶對家庭好的人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那就是你想結婚了。”溫奉慈一語道破。
江津軒:“……”
“完了,更惡心了。”溫奉慈木着臉道。
“小軒,帶溫小姐過來吃飯啊。”陳侍妝在餐桌旁招呼着他們。
“來了,媽。”江津軒回應完以後對溫奉慈伸出手:“我很抱歉抱着這樣的想法接近你……”在我明知道婚姻是對男人有利而對女人無力的情況下。
溫奉慈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搭在那只生過來的手上:“不用道歉,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我還有幾年才能讀完博士,到時候你如果沒有遇上喜歡的人,我會依照約定跟你結婚,當然如之前我們所說,我能保留我繼續工作的權利。”
“當然,而且……”江津軒撇開頭:“我,我可沒有喜歡上你。”
溫奉慈一愣,片刻後才笑道:“行吧。”
—
夜晚,市中心某高樓天臺泳池裏。
“江津軒真這麽說的?”沈欣悅倚靠在泳池邊,幸災樂禍地問:“然後呢?”
“然後他說,”溫奉慈清了清嗓,模仿道:“那你可千萬不要喜歡上我啊,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阿噬阿噬!”沈欣悅轉頭對江噬道:“你對你哥的傲嬌屬性有什麽看法?”
泳池邊緣,江噬坐在搖椅上和郝思嘉交談項目策劃,聞言随手揮了揮:“不知道,我一般不慣着他。”
“啧啧,親兄妹吶。”沈欣悅又轉頭問溫奉慈:“那後來呢,你怎麽說?”
溫奉慈惡劣地笑了一下:“我說,如你所願。”
沈欣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鵝鵝鵝鵝鵝鵝,咳咳,咳咳咳——”
岸上的江噬嘆了口氣,轉頭對郝思嘉說:“就這樣吧,按你說的來。”
“好。”郝思嘉點頭,轉頭對泳池裏的溫奉慈喊道:“奉慈,走啦,幹活去了。”
“哦——”溫奉慈懶洋洋地拖着語調,游到泳池邊走出泳池。
天臺只開了一盞大燈,其餘的都是暖黃色的壁燈,不說有多昏暗但也絕對算不上亮堂。
溫奉慈上岸後裹上圍巾,沈欣悅在泳池裏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溫奉慈穿着碎花比基尼,露出的小腹平坦幹淨有點小肚子,一看就是非常健康的身材……
“沈老師。”不知什麽時候,江噬已經蹲在了泳池邊,說:“人已經走了。”
哦,溫奉慈和郝思嘉已經走了。
沈欣悅笑了笑,伸手隔着連體泳衣的布料輕撫自己肚子上的疤,說:“有時候真的覺得很不公平。”
江噬沒說話,掀起裙擺坐在的泳池邊,任游泳池裏的水浸沒過她的小腿。
“知道顧家的小姐嗎?”沈欣悅問。
“那個和家裏決裂出國留學的顧小姐?”江噬問。
“對,她去英國讀的建築,還交了個男朋友,兩些年帶着男朋友回國發展。”沈欣悅說:“本來是值得高興的事,對吧?”
“嗯。”
“但是她死了。”
江噬皺起眉:“什麽?”
“她死了。”沈欣悅望向遠處:“和她的丈夫一起死在從英國往回運輸資料的船上,只留下一個不滿一歲的孩子。”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婚姻就是一種詛咒,”沈欣悅仰頭看着天空:“只要結婚一切都在走下坡路。”
江噬垂眸:“是嗎……”
“阿噬,我真的很想勸你不要結婚。”沈欣悅轉頭看着江噬:“因為婚姻真的就是一座圍城,不結婚你就是自由的,一旦結婚你就會被桎梏。”
“但我又知道我不能勸你。”沈欣悅游到江噬身邊:“阿噬,你不是我,你比我更堅定,就算是同樣的境地你也能打出Happy ending,我不應該把我的經歷強加在你的身上,你也不應該因為我的經歷而約束自己。”
江噬:“可我……”
“阿噬,不要為我難過,人的一輩子就是這樣的。”沈欣悅握住她的手:“我們出生的時候就是世界上1%的世家子女,擁有世界上99%的資源和財富,這注定我們會用其他方面的苦難來平衡,而愛情是其中最小的代價。”
“人這一生不可能一直順風順水,既然我從出身上就優越到常人難以企及,那麽受點感情的苦也是我應得的。”
“你在給自己裹小腦嗎?”江噬眼眶發紅,不願意看她:“你想用這套理論說服你自己接受現實,可憑什麽偏偏是你呢?明明你不用這樣的,明明——”
“阿噬。”沈欣悅忽然開口打斷她的話:“我沒有說服我自己接受現實,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既然我不會愛上任何人,那麽和誰結婚重要嗎?等孩子長大我就會跟陳嘉棟離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等到我們都成為了當權者,一切就都可以補救了,不是嗎?”
江噬還是不看她,撐着泳池地面起身,不顧被水浸成深色的衣裙:“我從來不覺得那些是我們應該承受的,沒有任何苦難是應該的。”
沈欣悅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發愣。
沒有任何苦難是應該的,他們能在苦難中撐下來是他們命大,而那些沒有在苦難中撐下來的人呢?
苦難磨煉意志,但真正強大的是人,而不是那些本不應該存在的苦難。
歌頌苦難的人也是苦難的幫兇。
那天晚上江噬去啞巴胡同找了一趟花容月。
啞巴胡同裏家家戶戶的窗子都透着光,江噬敲響了花容月家的門。
“來了,誰呀?”花容月的聲音從屋內響起。
其實大部分時間裏花容月的長相和聲音都很具迷惑性,讓人感覺她就是那種落落大方又溫和的江南姑娘,完全想不到她能一挑三。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
“阿噬!”花容月驚喜地看着江噬,松開門把手上前兩步抱住她:“我說你這兩天考試,什麽時候來呢,為什麽老是到晚上才來找我?”
“先去放了一趟行李,又去處理了一下基金會的事務,才拖到這麽晚的。”江噬把下巴擱在花容月的肩上:“叔叔嬸嬸讓我帶話,說你在京城該花就花,不要省錢寄給他們,不指望你苛扣自己生活費給他們養老。”
“什麽呀……”花容月不高興了,一邊拉着江噬進屋一邊抱怨:“我這不是看他們這兩年莊稼不好、吃得不好我難受嘛,這不,你跟他們一起吃飯還瘦了呢。”
“可是……”
“沒有可是,別聽他們的,你要真聽他們的,好好吃飯多漲兩斤,他們也就心滿意足了。”
江噬:“哦……”
“吃過晚飯了吧,那就陪我一起吃點零食。”花容月說着,把人按在了餐桌旁:“這都月末了,我還有幾盒蛋糕沒吃完,再不吃完就要壞了。”
花容月還是很喜歡吃巧克力奶油制品,端出來的蛋糕還是巧克力奶油的。
暖黃色的燈光裏,兩人一起吃完了一份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