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今天,普塔雅以租客的身份坐下來,相請房東也不突兀:“我這個房客,就請你以後多關照了。”布納納将手中的三秋杯放回茶盤中,趕忙迎笑:“互相關照,互相關照。”她又環看了店內,“我還真不知道你的茶室在這兒呢,虧我在這裏住着。小時候,這裏可繁華了,哪兒哪兒都是人,現在不行了,你看看。”她的手指了指窗外的冷清,欣喜地發現剛才的那點亮光又大了一點。“你在這兒多久了?”

普塔雅似是回答慣了這個問題:“時間不太長。”

布納納的臉上現出禮貌性的笑,語氣慢慢變了惆悵:“別看我也在這一帶住,出來逛街也是以前的事了。現在除了上班,屬于自己的時間很少,算是兩點一線吧,附近的路都快不認識了。每天出了家門,直奔車站,坐上車子直達公司,午休都不出門,下了班還是去車站坐車直接回家。休息的時候嘛,去約會也不是我說了算,人家說去哪兒就去哪兒,到了地方也是在室內,吃個飯看個電影,幾個小時就過去了,逛街的事兒似乎真的很遙遠了。”

普塔雅邀着她喝茶,但布納納還要接着說:“上學的時候盼着成為大人,覺得會更自由更強大。一轉眼到這個年齡了,不大不小的,沒資格說老,沒臉皮說小。你看那個小歐,比我小四五歲,就好像人家是個小孩兒,凡事就應該照顧着她。我在那裏待了好幾年,幹着主管的活兒,卻沒主管的待遇,人家小歐去了還不到一個月,立馬成了名正言順的主管。我呢?真的像塊抹布——我從小就覺得我名字起的不好。你不知道,我上學時候的外號就叫‘抹布’。”

普塔雅的臉上一直浮着禮節性的微笑,眼睛緊緊盯着布納納的臉。塗途看出她對布納納的訴說并不感興趣,但塗途自己聽得饒有趣味,期待着布納納繼續講下去。她從櫃臺那兒慢慢靠過來,在普塔雅的對面悄悄坐下去,盯着布納納略帶憂郁的臉,那是一張大衆臉,毫無特色,人堆兒裏一站,就找不到了。她的憂郁性該是後天形成的,看五官有着天生的明麗感。

布納納咬了一口驢打滾,綿軟即化,香甜入心。她抹了抹嘴,繼續道:“其實我不喜歡說這麽多話,以前我一天說不了幾句,上了班就不一樣了,人家會逼着你說,話太少是會吃虧的。我也想改變,可是有餘力但心不足。以前有過一次改變,但是沒用,而且還是一步變步步變,什麽都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我爸媽對我的态度就有些放任自流了。”她的語速慢下來,聲音也越來越小,往事湧上了心頭。

她的思緒隐在往事的光影裏,眼睛不知盯了哪一點,直直的。

塗途急了,用手在布納納的面前晃了晃,帶動的風使布納納不禁打了個噴嚏。普塔雅忙制止塗途。布納納沒理會普塔雅伸到眼前的手,眼睛又看向了窗外:“哎呀,天終于快晴了。”她端起茶水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擡起頭看着迷蒙的天。

普塔雅趕着塗途回櫃臺,也跟到落地玻璃前。布納納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又将杯底的少許茶水倒在左手掌心,右手食指沾了茶水在落地玻璃窗上畫了張笑臉。她偏過頭向着普塔雅道:“不好意思,我給擦掉。”普塔雅一手取過茶杯,一手從圍裙的口袋裏掏出一塊兒手絹,鋪在手掌上,又将其覆在布納納的左手:“先擦掉這些茶水吧。”她的眼裏重又充盈了光,臉上也現了溫暖的笑意。

布納納洗淨了手,從洗手間出來,驚喜道:“啊,天終于大亮了,心也豁亮了不少。”她來到櫃臺邊向普塔雅告辭,注意到了櫃面上的木制棋秤,略呈長方形,橫豎各十九條平行線,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九個星位,中間的為天元。邊緣形的黑白棋子,均為直徑二點一八厘米,一面平,一面凸。

“你在下棋?我只會堵,還吃不了幾個子兒。謝謝你的茶。有事你就跟我說,都在這附近住,也不麻煩。”

普塔雅微微颔首,看着她出門。塗途撲過來,普塔雅回過頭,取了棋盤上的一子,笑道:“我們下一盤棋吧,我選白子。”

世界由朦胧漸漸變為清晰,這是陽光的功勞。

布納納漫無目的地去逛街,也只是在路邊快速地走,眼睛從一家店名掠到另一家店名。她頂不喜歡逛街,尤其是一個人逛街!在沒有任何可買的前提下,從一家進去再出來,總感覺像是做了不堪的事。兩手空空的從一家又一家店裏走出來,她感到渾身不自在,仿佛別人的眼睛已經長到了她的身上,故意嘲笑着她。

轉了一個大圈,她決定回家。路上買了一個烤地瓜,她知道現在的價格,但一看到小攤主人的樣子,她就莫名的感到可憐。特地稱了一個最小的,價格也讓她咋舌,又不好意思放回去,一路上捧在手裏,直到沒了熱乎氣。她也不好意思在路上吃,在街上吃東西的樣子不雅觀也顯得狼狽,好像無家可回的人。

好在快到家了,只要上了數百級樓梯,向右一拐,掏出鑰匙,再一轉,世界就被自己抛到身後了。倏忽,不假思索的,她又跑了出來,手裏的烤地瓜成了地上的一灘,大門也沒關,顧不得了,她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抱着頭,頭也不回的向樓下沖。她想求助,卻見不到一個人影。她急得在原地打轉,決定報警。

哆嗦着将情況說出來,語無倫次,她懷疑會不會有人出警,如果再打一個電話,會不會造成警力浪費。她坐在樓下的石頭上,一邊焦急地等待着救援人的出現,一邊焦心地警惕着不法人的現身。她的心髒仿佛要跳出來——樓上的家裏有人,不請自來的兩個人。

門打開時,三個人六目相對,那兩位面對面,各自打着手勢,似乎在交流什麽。布納納短暫的一愣,接着就轉為害怕,以前看的逃生策略和求助攻略全部化為一片空白。她哆嗦着問那兩人是誰,房間裏立即出現了回音,同時“打”回來:“是誰?”她将手中的烤地瓜擲出去,拙劣的投擲技術使兩個人毫發無傷,甚至都不需要躲避。烤地瓜經過了一個不漂亮的抛物線狼狽落地,成了難看的一灘。

布納納跟在民警的後面,探頭探腦向屋裏看。民警将各個房間都看了一圈,回頭問布納納:“哪有人啊?你确定你看到了兩個陌生人?确定她們沒有在我們來之前跑掉?”布納納用力點頭:“我确定!是兩個女人,但沒看清長什麽樣子,當時一下子就懵了。我還确定,我一直在樓下的石頭那兒坐着,沒看到有人出來進去。我更确定,我沒撒謊。”

冬天的風,足以将布納納混亂的大腦吹得清爽。

但确實沒有看到屋裏有陌生人,各個房間沒有被翻過的痕跡。布納納在民警的指揮下,沒有發現貴重物品的丢失。客廳裏的烤地瓜攤在原地,很不雅觀。布納納有些丢臉,民警也沒為難她,只說如果再有什麽情況就及時報警。

“那我現在怎麽辦?保護現場嗎?我一個人不敢呆在家裏。”

民警走了,布納納又去找居委會的大媽。大媽們的膽子要比布納納大得多,幾乎是全員出動,五六個人齊齊湧進了布納納的家,裏裏外外看了個遍。她們氣勢很足,也是上心,直接上手開櫃翻櫥,氣沖鬥牛的安慰布納納:“甭怕!都是多少年的鄰居,有事不在話下。”

依然一無所獲。屋子裏空空蕩蕩。

布納納現在埋怨爸媽為什麽要把一居室給租出去,現在碰到這種事,自己連退路都沒有。她抱頭蹲在大門口,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大喊大叫。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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