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書店後面有一間隔間,裏面放了一口電鍋和幾種調味料,應該是店長解決午飯的所在。
刑北川将頭探進隔間裏看了看,見張宇拿起一瓶調料看了看上面的字,嘀咕道:“東西可真少。”随後他把調料倒了一點進電鍋裏。
屋裏面沒有油煙機,香味擴散開來,傳進了刑北川的鼻子裏,肚子叫的更厲害了。
刑北川退出小屋,關上門,在書架間來回轉了幾圈,随手挑了一本書在手裏面翻了翻,剛翻了沒幾頁,張宇就把靠在牆角的折疊桌支開,用抹布擦了擦上面的油漬,朝他說:“吃飯吧。”
刑北川放下書,走過去,張宇正把菜端上了桌,随後微波爐“叮”的一聲,他過去端出了一盤饅頭。
刑北川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夾了幾筷子菜放進嘴裏,随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張宇的手藝自然不在話下,普普通通的小白菜都能讓他炒得別有風味,刑北川吃得停不下來。
“別撿一樣吃,這不是有兩盤菜麽?”張宇說。
刑北川随後又嘗了嘗那盤香椿炒雞蛋,他以前是很讨厭香椿的,不知道它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好吃了,還是自己真的餓了?
張宇将窗戶開了一道縫,點起一根煙,吸了一口,沖着窗戶縫緩緩吐出去,“吃慢點,晚上不要吃太多,小心胃難受的睡不着。”
刑北川難得誇贊他一下,“你做飯真好吃。”
張宇哼笑了一聲,“開什麽玩笑,好得是開店的。”
張宇吸着煙,刑北川吃着飯,一根煙吃完了,張宇将窗戶合上,問他:“你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少爺,自己出來住,吃飯問題怎麽解決?”
刑北川擡頭看了他一眼,沒回複,張宇又問:“為什麽忽然自己跑出來住了?”
刑北川吃人嘴短,含糊的回了一句,“家裏有點事情。”
沒成想張宇追問道:“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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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北川氣笑了,“你這人能不能有點眼力見兒?沒看出別人不想說嗎?幹嘛還要追問。”
還沒等張宇回複,刑北川繼續道:“你這人其實還行,就是說話太難聽,不長眼睛的人是很招人煩的。”
“嘿,你這小子”,張宇伸出一只手揉亂了他的頭發,“吃着我的飯,毛病還這麽多。”
他的頭發被揉亂了,劉海也被掀開來,張宇忽地湊近,看着他的那只右眼,他應該是在看裏面的瑕疵,隔間裏燈光昏暗,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不太清,總之是盯了好一會。
張宇眉頭微皺,臉色嚴肅起來,他從一個沒正形的年輕人,忽的變成了一個沉穩老成的成年人,驚得刑北川忘了動筷。
張宇說:“眼睛不好,就不要熬夜到這麽晚,熬到這麽晚,飯也沒得吃。你爸那麽有錢,怎麽不找個保姆來伺候你?”
刑北川道:“是我不想要的。”
“為什麽?提前适應大學生活?”
刑北川搖搖頭,這次張宇卻是沒再追問。
刑北川忽然問:“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多大年紀了?我算算哈”,張宇眉頭一皺,掐着指頭開始算起來。
刑北川:“……”
連自己幾歲都不知道麽?
張宇道:“哦,我今年25了,不過按照我們老家的算法,我今年應該27了,唔,若是按照如今年輕人之間流行的周歲算法,那我應該是23,我生日很小,在冬天。”
刑北川:“……”
刑北川俯身問道:“你老家在哪兒?”
張宇道:“在南鄉。”
刑北川疑惑道:“你說的周歲算法我可以理解,可是你們老家的算法為什麽會多出四歲?”
張宇一擺手,“哎,他們都算虛歲,反正不知道怎麽算的,虛歲上又加了一歲,我離家太久了,我也記不清了。你怎麽忽然問這個?”
刑北川垂眸,若有所思地,又擡眼看着他,“我只是忽然覺得你有點難懂。”
“怎麽說?”
“感覺”,刑北川收拾好碗筷,又白他一眼,“不過我現在明白了,你的歲數更難懂,同樣的出生年月,竟然能差上四歲。”
刑北川推門而出,“今天謝謝你的飯菜,我先走了,夏天到了會去照顧你的生意的。”
刑北川走後,張宇才嘀咕道:“小崽子。”
張宇又抽了一根煙,将剩下的飯菜用保鮮膜包好,這才關燈鎖門離開。
、
刑北川沒有再上過晚自習,也沒有再在書店裏面吃過張宇做的飯,等他再有機會去書店買東西的時候,店長已經回來了。
刑北川掃了一眼牆邊屹立的折疊桌,若有所思,直到被店主出聲詢問,才回過神支付了錢。
江明下了第一場雪,江明的雪向來稀疏、細碎,雪花零星可憐。
餘晖忽然給他發信息,請他去酒吧裏坐,他難得來市裏。天氣愈冷之後,刑北川也不怎麽跑去他那裏了,因為江明的冬天太冷,道路容易結冰,他不想作死。
兩人有些時日沒見面,刑北川也有點想念他,于是欣然應約。
餘晖約定的酒吧是“1987”,料想應該是店長或者店長夫人的生年,和他同來的還有幾個朋友,刑北川有的見過,有的沒見過。
餘晖似乎和店長相熟,去吧臺要了兩杯酒,一杯高泡沫的抹茶菲士,和一杯水果莫吉托。
他端着酒過來,将抹茶菲士遞給刑北川,刑北川接過的瞬間,腦海裏忽然浮起張宇的警告:“不要喝他給你的水,也不要吃他給你的煙。”
他看着手裏的酒杯,心裏猶豫了一下,然而看了看周圍人侃侃而談的态度,又覺得自己多慮。他想:餘晖該不會對他下手。
刑北川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酒,默了片刻,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心裏逐漸放下了防備。
冬天晝短夜長,等回去的時候夜色已深,校門口的小店都是随着學生的作息營業的,如今已經悉數關門了,眼下最明亮的,就是學校宿舍樓裏的燈光。
刑北川拐進破敗的小區,小區住戶樓裏的燈光星星點點,點綴着夜色,樓下的路燈壞掉後還沒有維修,路上漆黑一片。
刑北川走到樓道門前花園的時候,忽聽到有人朝他吹了一聲口哨,将他吓了個半死。他身子一縮,聞聲看過去,見張宇正懶懶散散倚在路燈電線杆上,漆黑的夜色裏看不清他的臉,但刑北川總感覺他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盯得有些吓人。
刑北川有些怒了,“你每次的出現方式非要這麽獨特嗎?你是吓人還是吓鬼?”
張宇聲音冷冷道:“我記得我提醒過你,離着他遠點。”
刑北川一驚,“你……你在我身上安監視器了?你怎麽會知道?”
刑北川眼睛一轉,他忽然覺得在餘晖的那幾個朋友裏,定有張宇認識的人,而那個人将消息透露給了他。
他有讓人專門盯着餘晖和他之間的關系嗎?
刑北川忽然疑惑:這個人為什麽要這麽關心他?對于他們兩人之間的交情程度,這種事情最多提醒一次,就算是仁至義盡了。
他忽然滿是防備地盯着張宇的臉:這小子該不會是警察吧?
張宇冷着臉問:“為什麽明知故犯?還是你沒聽懂我話裏面的意思?我以為你很聰明。”
刑北川微微嘆了口氣,“我相信他不會害我的。”
“你憑什麽相信?”
“我們之間的關系有點特別。”
張宇俯身問道:“怎麽個特別法兒?”
又恍然大悟似的,充滿諷刺道:“你小子該不會喜歡男人吧?”
“你別瞎說,他是我哥哥。”
“哥哥?”張宇臉一皺,感覺五官都要打起來了。下一刻,他拉着刑北川去了停車區,他單只胳膊在他腰上一架,就把他架上了摩托車,然後,他将頭盔往刑北川腦袋上一扣,“我帶你去看看,你那個晖哥哥的真面目。”
張宇順手從旁邊的一輛摩托上拿下另一個頭盔,扣在自己頭上,跨坐在摩托車上啓動了車子。
刑北川看着他頭上的頭盔心道:他這算不算是偷?
摩托車出了小區,張宇接連挂擋踩油門,刑北川緊緊摟着他的腰,無奈感嘆:這人真是狂,感覺全天下都是他的。
摩托車在夜色裏飛速行駛着,坐在摩托車後座的刑北川心撲通撲通地跳,路面有些結冰,車輪有些打滑,總感覺下一刻他就要被甩出去。與車流裏的四輪汽車相比,張宇的速度着實有點誇張,就算晚上車輛相對較少,也不能由着他這麽玩兒。
刑北川緊緊閉着眼睛:這人真是不要命了!
終于,摩托車在一片破舊的老城區停下,張宇停下了摩托車,拎着刑北川的衣領子,在蜿蜒曲折的小巷裏繞來繞去,忽的又停下了腳步,刑北川被吓了一跳,驚呼道:“幹嘛?”
張宇輕輕“噓”了一聲,腦袋繞過牆角,意有所指點了點前方,“你的好哥哥。”
刑北川探頭看過去,見酒吧旁邊的窄巷裏,餘晖給人遞了兩盒煙,而對方給他遞了一個鼓囊囊的皮夾。
張宇說:“需要我帶你上前打個招呼嗎?”
刑北川沒說話,不知道是不是被震到了,張宇看了他一眼,又道:“這個酒吧,每周四晚上11點都會有派對,今天正好周四,要不要進去湊個熱鬧?”
餘晖已經看了看四周,進了酒吧裏,而沒等刑北川回複,張宇已經拉着他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