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刑北川有點害怕碰上餘晖,說不清是什麽心理,明明他應該責備他。
剛進酒吧門,一股亂哄哄的熱氣迎面襲來,是各種體味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五彩缤紛的燈光打在臉上,音樂的聲音很大,震得地面都在晃動,胸腔也在震動,舞池中間有一群人在跳舞,乍一看,似乎和一般的搖滾酒吧沒有什麽區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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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站在洗手間的門口,靠牆的角落一覽無遺,“你看看這些人,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而他們之所以沉淪的最開始,不過是一個微小的念頭。”
張宇伸手指了指,“你看看那個瘦骨嶙峋,蹲在角落裏像乞丐似的人,他叫趙明申,曾經是一個貨運老板,雖然不及你爸爸有錢,但怎麽也是幾千萬的身家,可如今他連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呆在這裏被老板收留做個清潔工——他就是餘晖的客戶之一。”
刑北川只感覺兜頭一盆冷水從頭頂潑下,渾身刺骨的寒冷。
張宇說:“你覺得他不會害你,可他本身就是個危險的人,你接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安全?何況你家裏那麽有錢,他有什麽理由放着錢不賺?你不要太考驗人性了。”
“你如果再執迷不悟,下一個她、她、他,就是未來的你。”
刑北川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張宇帶出去了。
剛出門,刑北川就扶着牆吐了半天,早先喝的那點酒忽然反上胃來,而張宇就在旁邊悠閑地抽着煙。
吐完了,刑北川似乎也回過心神了,“你為什麽會這麽清楚?”
張宇說:“我以前就是這裏的酒保。”
刑北川問:“你和餘晖就是在這裏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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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宇點點頭。
刑北川只覺得疲累至極,忽然間,他脫口而出一句,“謝謝你。”
張宇一挑眉,“謝我什麽?”
刑北川道:“謝你三番五次的提醒我,你似乎很關心我?”
張宇白他一眼,說:“你以後離他遠點就是。”
刑北川猶豫了,“恐怕還不行,我還有事情沒向他問清楚,等我問清楚了,再決定也不遲。”
張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怒道:“你還要問什麽?”
刑北川看着他故作輕松地一笑,“你放心,我會很小心的,你的提醒效果很顯著,我現在還胃疼。”
二人沉默,冬夜裏的冷風愈加明顯起來,張宇忽然嘆了口氣,抱着雙臂,十分苦惱地閉着眼睛,嘟囔道:“電話留給我。”
刑北川正走着神兒,恍惚間,沒聽清他說什麽,“啊?”
張宇睜眼盯着他,語氣不耐煩道:“你的電話留給我!”
刑北川看着他的臉,忽然微微一笑,“你要是說話再好聽點就好了,脾氣實在太差勁了。”
“你找打是不是?”張宇伸出拳頭威脅。
刑北川掏出手機遞給他,“喏,你自己留號碼。”
張宇一把抓過手機,用刑北川的手機給自己打了個未接,又把手機扔給他。
刑北川眼疾手快地接住,“剛留下號碼,就要把手機摔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如果我死了,你去給我收屍是不是?你這人表達關心的方式能不能稍微溫柔一點?”
張宇轉過身,邁開步子,“走了!”
刑北川看着他的背影,撐着膝蓋站起身,追了上去。
、
期中考之前,數學忽然突擊考試,全年級第一節晚自習強制留堂考數學,一瞬間,整個高二年級都瘋了。背着書包急匆匆走出班級的學生,呼天喚地地又回來,掏出紙筆,數學老師和班幹部已經在講臺上發試卷了。
刑北川早早地做完題,交上試卷就走了,他到小區的時候天色還沒黑,所以很清楚的看到了在車棚底下挂着的那只頭盔,上面撒了點積雪,随着冷風晃來晃去,像個笨重無比的風鈴。正是張宇昨晚順走的那只頭盔,竟然給人家還回來了,這他倒是沒想到。
刑北川微微一笑,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神又無比沉重起來,顯得這個笑是如此的敷衍。他掏出手機,在刺骨的寒冷中顫抖着手指,給餘晖發信息:“周末去找你。”
片刻後,餘晖給他回了個:好。
夜深的時候,刑北川還在寫着作業,黃娟蘭忽然給他發了一段極長的語音,哭天喊地地哀怨道:“小北救救我,我今晚的數學考了20分,我爸要打死我!”
還未等刑北川回複,黃娟蘭下一條語音又來了:“蔡元兵他神經病啊,怎麽現在就給閱出來了?還通知家長的?”
“小北,你被通知家長了嗎?”
“也是,就算通知你也不怕。你考了多少分?”
刑北川終于得以有功夫說一句話,只有簡單的六個字:不知道,沒通知。
黃娟蘭發了一個極其苦澀的表情包。
又說:你可以給我補習數學嗎?
刑北川想了想:以後晚自習第一節我留堂吧。不過你是文科生吧,文科的數學這麽簡單,你是怎麽考20分的?
黃娟蘭:……
黃娟蘭說:自從你搬出去住以後,我們好像很久都沒有見面了。
刑北川倒是并沒有覺得有很久,因為他搬出來住也并沒有多久。
黃娟蘭問:周末要不要聚一下?
刑北川道:我周末有事,再約吧。
兩人又閑聊了一些其他的,就各自作別,投入到繁重的作業裏頭去了。
自從獨自搬出來住,刑北川早已将那輛二手摩托車騎到了小區裏。冬天寒冷,刑北川沒有張宇那種不要命的精神,12點太陽出來,地面化凍以後他才騎着摩托車出門。
餘晖還在店裏,冬天事故車比較多,他好像很忙,只穿着一件保暖衛衣,竟然忙得頭上滲出了汗水。
刑北川到了以後,開始給他打下手,貴重的羽絨服上很快沾上了漆黑的機油。
餘晖見狀說:“你快去屋裏坐着吧,別碰了,你那衣服多貴啊,要麽你就套一件我的工裝。”
聽着他一如往常的關心話語,刑北川只覺得心裏發苦,轉身問道:“你大概要忙到幾點?”
“怎麽也要八點多吧。”
“如果有我幫忙呢?”
“唔,五六點?”
刑北川擦擦手,脫下羽絨服,“你的工裝在哪裏?”
餘晖指了指隔間的休息室,刑北川走了進去,休息室很小,只有一個小的衣櫃和一張躺椅,刑北川換上工裝,冷得哆嗦了一下,出門給餘晖幫忙。
下午五點,太陽已經落山了,紅色的夕陽緩緩靠近山頭,山的陰影覆蓋住了大地,江面上的霧氣一半渾厚一半清亮。
餘晖擦擦頭上的汗水,“終于忙完了,我自己收拾殘局吧,你去休息一會。”
忙碌停止以後,身上的熱度很快散去,刑北川開始冷得發抖,又去休息室換上了羽絨服,他用濕巾擦了擦袖口上的那片油漬,沒能擦掉。再擡頭,紅色的太陽已經完全落入到山後面,天色迅速黑沉下來。
刑北川走到門口,倚在門框上看着餘晖裏外收拾着,忽然閉上眼睛,沉着聲音開口,“我一直在找一個人,有人告訴我,他一定會來找我,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他。”
餘晖停下腳步,問:“誰?”
刑北川說:“餘晖。”
他擡起頭,盯着餘晖的眼睛,慢悠悠補充道:“一個在逃嫌疑人,警察找了他十年都沒找到。”
這一刻的沉默震耳欲聾,刑北川敏銳的察覺到餘晖抿緊了唇,接着,他又繼續忙碌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人是你殺得嗎?”刑北川說,“我只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餘晖的胸口鼓動的厲害,因為穿的淡薄,所以刑北川看的很清楚,“我們是時候該把話說清楚了。”
終于,餘晖開了口,“人不是我殺得,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餘晖說。
“然後呢?”刑北川問,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他們幾乎看不見彼此的身形。
“然後我跑了,就這樣。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的嗎?你問完了,可以走了。”
自始至終,餘晖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刑北川走到他面前,他又轉身背過去,刑北川不再勉強他,站在他身後說:“那這些年你一直都在哪裏?”
“我一直都在江明。”
刑北川有所動容,握了握拳,繼續問道:“你當年為什麽要跑?”
餘晖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所後悔,因為一個孩子殺了人,并不需要承擔多大的刑罰,而他這一逃,就背上了十年的罪孽。
“沒有為什麽,可能是,因為怕。”
刑北川緩緩地抱着他,伏在他肩頭說:“哥,我可以保護你,但請你收手吧。我知道你在做什麽生意,我親眼看到了。”
餘晖的脊背忽然僵了一下,刑北川繼續道:“但你再繼續下去,我也救不了你。”
刑北川感覺到了他的心跳,不知道他是在猶豫,還是因為緊張,他像是安撫似的,拍着他的背,“你是缺錢還是怎麽?你要是缺錢的話,現在我是給不了你很多,但以後,你要多少都可以。”
餘晖身形微動,刑北川覺得,自己似乎說動他了,“今天很晚了,我還要趕回去,明天再過來。”
他走出了店門,餘晖在他身後遲疑道:“打車吧,天太黑了,路很滑。”
刑北川回頭沖他微微一笑,“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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