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兩個女孩手挽着手,挨家地挑選店面,時不時捂着嘴壓低了頭偷偷地笑着什麽,刑北川提着兩手的東西,張宇則閑散地抄着口袋,他們綴在女生的後面,彼此之間一句話也不說。
黃娟蘭忽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接着又回頭看了一眼張宇,刑北川終于打破了沉靜,問:“女朋友?”
張宇說:“沒,她說她在追我。”
又轉頭上下打量了一眼刑北川,“我看咱倆的情況差不多。”
刑北川沒解釋,于是他們之間又無話可說了,他努力的在腦海中思索着話題,終于想起來,“我看到了你昨晚發的朋友圈,還以為你回南鄉過年了。”
張宇說:“沒搶到年前的票,明天下午才走。”
“哦”。
沉默再次襲來。
女孩們的店面怎麽還沒選好?吃個飯而已嘛……刑北川在心裏碎碎念。
感覺張宇在他身邊也挺尴尬的,他都順拐了。
刑北川餘光看到張宇匆匆地又把手抄了起來。
張宇摸了一下鼻子,說:“我昨晚是去釣魚了。”
“嗯,去哪兒?”
“遙樂水庫。”
“自己一個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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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邊的景色很漂亮。”
“晚上的話,還是有些吓人吧。”
“我不怕夜晚”,張宇說。
刑北川一時說不出話來,樓下忽然響起一陣吵鬧聲,他們扶着欄杆往下一看,是一樓有人在舞獅子,他看到有個大黃蜂裝扮的人踩着高跷走了過去,那樣的高度在人群中尤為顯目。
刑北川故作輕松地說:“你那個店只需要開半年,你大可早早地回家,就不用在年前搶票了。”
他說着話,回頭看了一眼張宇,張宇也看着他,刑北川頓時明白了什麽,不自覺咬了一下舌尖。
“小北”,黃娟蘭回頭喊他,“還是吃火鍋吧,我們四個人一起。”
刑北川點點頭,說:“我請客。”
“你有錢是真任性”,張宇久違的損了他一句。
“AA吧”,黃娟蘭笑道,“沒理由白占你便宜。”
“AA……”刑北川無所謂地說。
他們在火鍋店坐定,将棉衣挂在衣架上,兩個女孩并排坐,可聊天的話題滔滔不絕,刑北川和張宇傻着眼等着鍋開。可能是見他們太過安靜,黃娟蘭主動說起了自己和那個女孩認識的經過,刑北川這才知道她叫李妍。
黃娟蘭說:“去年春季運動會的時候,李妍和我都是負責急救的志願者,我們就都認識啦!不過李妍的媽媽是護士,她是真的懂急救,我就是去湊數的,頂多是包紮一下傷口,貼個創可貼什麽的。”
水開了,刑北川将肉下進去,黃娟蘭吃着零食,看看刑北川,又看看張宇,似乎察覺到了他們兩個之間有些奇怪,于是問:“小北,你和張宇不是之前就認識麽?你們兩個吵架啦?”
“沒有”,刑北川和張宇異口同聲道,接着又互相轉頭看了一眼,接着又同時撇過頭去。
“我們沒吵架”,刑北川說。
黃娟蘭狐疑地看看他們倆,問:“小北,我還沒問你,你失聯的那幾天都去哪兒了?”
刑北川猶豫了片刻,說:“雲港。”
“你去那兒做什麽?”黃娟蘭問。
“旅游”,刑北川道,“再不旅游沒時間了。”
“等高考完之後有的是時間嘛”,黃娟蘭嘟囔着,“你旅游怎麽不叫上我?我也好久沒出去玩兒了。”
“你不是在補習麽?”刑北川和黃娟蘭一句接着一句聊天,張宇和李妍倒顯得安靜了下去。
李妍忽然隔着整個飯桌揪了一下張宇的耳朵,正埋頭吃飯的張宇愣了一下,撥開她的手,“別鬧。”
“幹嘛?”李妍笑着反問。
刑北川在一旁聽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味兒,他們四人間的關系,暧昧的像是兩對情侶。
飯後,四人保持着之前的隊形走出了遠山廣場,廣場外面的店大多關了門,有幾家還在更換店面裝修着。
“你喜歡她麽?”刑北川問張宇。
“不喜歡”,張宇說。
“不喜歡就離着她遠點,人家還是高中生。”
張宇忽的一笑,看向他,“你也知道,你還只是個高中生?”
他語帶調侃,神色一松,那種莫名其妙的尴尬感就沒有了。
“因為我好像有點吃醋”,刑北川一句話,成功地将氣氛再次打入到了更加尴尬之中。
靜默片刻,張宇接過他手中的一打禮品袋,忽然擡手摸了摸他的頭,不知為何,刑北川總覺得心裏癢癢的。
李妍和黃娟蘭商議着要去游樂場還是動物園,女孩們之間,似乎總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話題要聊,反觀他和張宇之間就安靜多了。
尴尬像是一張浸滿墨水的油紙,正被慢慢地擦淨,露出了油紙本來的模樣,刑北川微微一笑。
正沉溺其中之時,刑北川後知後覺地聽到了金屬管碰撞的脆響,他擡頭一看,并未看個分明,張宇已經迅速地将他摟在懷裏,翻滾幾圈,撲倒在了馬路邊。
他的上半身,被狠狠地箍着,接着他聽到了女生們的尖叫聲,心被一瞬間揪緊,他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麽,那根掉落的金屬管或許會砸在張宇的背上,或許會穿透他的身體。他知道那應該是腳手架上掉落下來的鋼管,因為年底年初有很多店面正在裝修。
刑北川感覺呼吸都靜止了,身體也變得麻木,他掙動了幾下,但是沒能掙開。腳步聲出現在他的耳邊,是黃娟蘭和李妍正在呼喚着他們的名字。
張宇終于松開了力氣,回頭看了一眼鋼管掉落的位置,那根鋼管已經穿透了綠網,傾斜出了大半塊,但是被一根螺絲釘堪堪地固定住了。
“卧槽,老子還以為要死了”,張宇驚魂未定地舒了口氣,低頭看向刑北川,“你沒事吧?”
刑北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遲鈍地搖搖頭,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會為了他而不惜放棄自己的生命。
刑北川忽然感覺一陣難受,捂着胸口說不出話來。
張宇站起身,将他扶了起來,“快,先離開這兒,這個位置很危險,我一會給裝修公司打電話。”
黃娟蘭給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張宇拿着手機在不遠處打着電話,黃娟蘭問:“你真沒事麽?你的臉色很不好。”
刑北川搖搖頭,“我只是被吓到了,萬一他因為我受了什麽傷,我怎麽承受得起?”
黃娟蘭也看了一眼張宇,說:“沒想到他肯這樣保護你,看來你們兩個人今天雖然鬧了變扭,但是關系還是很不錯的嘛。”
黃娟蘭說:“不過你和張宇交情很深麽?我怎麽不知道?”
刑北川随口扯,“哦,自己住在外面的時候,時常去他那裏蹭飯。”
“怪不得,原來是在我沒怎麽聯系你的時候關系變好的。不過他肯這樣義無反顧地救你,說明他這個人還是很不錯的。”
張宇挂掉了電話來到他面前,“你還好麽?”
刑北川搖搖頭,“我沒事,倒是你呢?有沒有受傷?”
張宇說:“我皮糙肉厚的,能有什麽事兒?哥這身肌肉,都是刀尖兒上滾來的。”
“你得意什麽?”刑北川問。
張宇不說話了。
他們在這兒等了不到十分鐘,一輛面包車就屁滾尿流地開過來了,車上一共下來三個人,兩個人前去擺弄腳手架,立隔離欄和危險标志牌,另一個人約莫是老板,他站在店門前看着掉落到一半的鋼管,那絕望的神色,刑北川覺得,他快要給跪下了。
來人走到他們面前,問:“有沒有人受傷?”
刑北川搖搖頭,張宇怒道:“老子就快英勇就義了!”
那人拉着張宇的手,就要去醫院,張宇擺擺手,“算了,不用了,賠錢就行。”
刑北川:“……”
那人賠了張宇兩千,刑北川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精神損失費,如果不是,那張宇算不算是碰瓷?
張宇拿着兩千塊錢得意的帶着他們三個去消費,一天下來,只剩下了個打車錢。張宇堅持認為,白撿來的錢一定要盡快花掉,否則一定會倒黴,于是又搭上了二百請他們吃了頓自助,直到吃到撐得站不起身,才終于肯收拾東西回家。
出了餐廳大門,涼意迅速灌滿了全身,與華麗的夜景相對比的,是冷清的市區。沒有哪天的夜景,比春節更華麗,也沒有哪天的夜景,比春節更冷清。
四個人叫了一輛出租,刑北川第一個下車,他沒有回聯排別墅,而是在租住的小區門口下了車,出租車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裏,刑北川轉身往張宇的公寓走去。
刑北川敲響門的時候,張宇似乎有些吃驚,他的嘴邊還有泡沫殘留,似乎是剛刷完牙。
刑北川問:“你明天幾點的車?”
張宇說:“下午三點。”
“我去送送你?”
“不用,火車站離着很近。”
張宇沒再說話,刑北川向前一步,輕輕抱住了他,“什麽時候回來?”
“過完年就回來……也不确定,家裏人可能會留我比較晚,奶奶年紀很大了。”
“我大學要不要報到南鄉?”
“南鄉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沒什麽好大學,配不上你的學識,你不用為這些事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