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母親懷抱,無窮阻隔
第79章 母親懷抱,無窮阻隔
阮栖以為自己死了。
或者, 也離死不遠了。
她像被丢進真空裏一樣,拼命呼吸也汲取不到一點氧氣,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而來, 猶如緩緩碾壓過來的液壓機。
而她從金屬板塊上的小小一個,快要成為扁平的一片。
聽不見,看不到,聞不了。
五感被放到滾筒洗衣機裏打轉,五髒六腑又被綁在跳樓機上。
她想,她應該感到極端的痛苦。
但是心裏一點起伏也升不起來, 身體上的痛苦影響不了精神的平和。
不是阮栖有多能忍耐,只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混亂的,窒息的, 甚至包括痛楚, 一切都熟悉的像是來到了母親的懷抱,而她在巢穴裏安眠。
混沌和溫暖撕扯着她的靈魂。
過了很久很久, 或者只是一個瞬間,她就脫離了這種瀕死一般的困境。
同樣的, 她也離開了母親的懷抱。
慶幸和失落一起湧上心頭,阮栖覺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就像她那從未對人言的上帝視角和第一視角, 詭異又和諧。
她終于睜開眼睛。
*
“醒醒。”
“喂, 快醒醒。”
阮栖眼睛還沒有睜開,多年的豐富經驗讓她迅速抓住了正在推搡自己的東西。
是誰的手腕。
阮栖睜開眼睛,陽光刺進她的眼底, 她恍惚以為自己看到的不是旭日, 而是鋒銳的匕首。
……好疼。
這種感覺很新奇, 她像初生的嬰兒第一次被火燒到那樣。
應該是疼的,但又因為不知道什麽是疼所以表現出了茫然。
她下意識眯起眼睛。
自從掌握了如何用弦包裹自己以後, 她就幾乎沒有受過傷了,更別談這種程度的疼痛。
“喂——別睡過去啊,等會天就暗了!”
說話的人更着急了,抓着阮栖的肩膀左右搖晃,試圖把她搖清醒。
……更疼了。
阮栖沒說話,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她謹慎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棕發,褐眼,皮膚很白,顴骨和鼻梁很高。
标準的白種人長相。
她又穿越了。
這麽肯定這件事,當然不是因為洪災後沒有白種人了——那還是有的,而是因為這個人說的話不屬于她過往了解到的任何一種語言。
但很奇怪的是,她完全能夠理解,雖然不會說。
阮栖裝作還不清醒的樣子動了動,喉嚨裏發出一些無意義音節。
她不會說這種語言,以防萬一,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太清醒的好。
跪坐在她旁邊的是個女生,目測身高在一米七八。
阮栖趁機打量了周圍的環境。
——黃沙滿地,放眼望去甚至看不到一絲綠意。
……有點不習慣了,上個世界就算水淹全世界,水上也有的是綠色植物。
而且,弦很不穩定,最明顯的就是第三視角,像失去了穩定器的攝像頭,晃得眼暈。
陌生人看上去緊張又着急,她擡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遠方。
然後她突然背對着阮栖蹲起來。
“快上來,我背你走,要起霧了!”
她說的又快又急,陌生的語言連成一串咕嚕咕嚕地冒出來。
——起霧?
阮栖直覺般的捕捉到這個詞,兩次穿越末世世界帶來了很多經驗,包括對危機的感知。
她動了動手腳,依舊很疼,但可以忍受。
她順着這個女生的力道爬到背上。
這人一把背起她就跑,速度快得像是後面有怪物在追一樣。
……身體素質很好,堪比普通人類中的短跑健将。
不,應該比那更好,她幾乎是以短跑的速度在進行長跑。
阮栖趴在別人背上,頭一回體會到了被人照顧的感覺。
當然,除了簡星,但那家夥的照顧很難評價,沒有煮糊的梨茶就是阮栖最高的期待了。
這人話很多,和簡星是不同的類型,她邊跑邊說話。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受傷了,你有沒有家啊?”
阮栖遲遲不回應,她有些緊張了,連忙問她是不是又昏過去了。
阮栖動了動胳膊,嘗試着在她面前揮了揮手。
不管這個動作在這裏代表着什麽樣的肢體語言,總之不容易被誤解,也很容易解釋。
女生大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沒昏過去就好了。”
“我現在往家裏跑,你還記得你家的方向嗎?”
她說着說着突然卡殼了,阮栖直覺她是懷疑自己可能沒有家了,怕戳到傷心處。
女生繼續叽叽咕咕地說着話,把阮栖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說了個幹淨。
……本來還在想怎麽裝啞巴套話,這下子根本不需要了,甚至已經學會了一些高頻詞彙。
阮栖閉上眼睛,短暫隔絕了刺眼的陽光。
趁現在這人沒空觀察自己,她檢查起自己的精神領域。
那枚自然的祝福更加璀璨了,曾經的它像塊翡翠,現在更接近星星。
挂在她精神世界的上方,不像燈籠,真就像點綴夜幕的星星,無聲無息播撒星輝。
很漂亮,也很奇怪。
什麽導致它變得更亮的?
阮栖還想繼續思考下去,順便視察一下空間,就被女生的驚呼聲打斷了。
“壞了——這邊也有!”
有什麽?
阮栖皺眉,因為上帝視角的不穩定,導致她現在觀察不得不依賴肉眼。
她再次睜開眼睛,半眯着眼看過去。
是滿天飛舞的黃沙。
她心裏一點也不奇怪,這種堪比隔壁荒漠的地方,起風沙再正常不過了。
但陌生人看上去很焦急,不是那種對黃沙到來的焦急,而是迫于黃沙不得不繞路的焦急。
……就好像,因為這場風沙而繞路,會産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一樣。
陌生人停在原地安靜了兩秒,她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然後下定了決心直接沖進黃沙裏。
外界物質的接觸令阮栖感到了陌生,但她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弦很不穩定,難以形成屏障把她包裹起來。
就算能,她也不會這麽做的,不然很容易被這個女生看出來不對勁。
——同樣穿越了風沙,一個人灰頭土臉渾身是沙子,另一個人卻幹幹淨淨,實在是太可疑了。
看東西是斷斷看不清的,不過有了沙子的遮掩,失去了部分陽光直照,阮栖反正覺得眼睛舒服了一些,那種滾燙的灼燒感總算消退了兩分。
她幹脆寧心靜神,嘗試重新穩定弦,先讓第三視角穩固下來。
……失敗了。
這種感覺并不熟悉,但隐隐曾有過這樣的經歷。
阮栖很快就在記憶裏找到了類型的情況。
——那些能隔絕弦的東西,數量夠多的時候,她在附近就會有這種難以掌控感。
這個女生帶着她跑了這麽長一段路,她卻絲毫沒有收回掌控的趨勢。
甚至比一開始還要嚴重,連空間都打不開了。
這個世界……這種東西有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