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玖

第010章 玖

黃昏時,信鷹浮日又來以頭搶窗了。

這回它比較猛,一腦袋就撞穿了玉鸾宮的宮窗,倒在了宮地上,把那頭正還坐在墊子上枯坐着思考人生的鐘隐月吓了一跳。

鐘隐月無語至極,又沒什麽辦法,只得走過去把它抱起來,撲掉身上的雪,好好檢查了一番,确定沒受傷,才把它放走。

掌門又來傳喚了,鐘隐月便又上了上玄山宮去。

掌門把天決大典的草案交還給了他,說他看過了,午後也請幾個長老過來商讨過,草案不錯,他們很滿意,要鐘隐月就照這個草案布置。

鐘隐月領命又回了玉鸾宮。

他回宮時已經入夜,他邁過門檻,來到弟子所在的別宮裏。

見到他,正掃雪的陸峻驚了:“師尊!您怎麽來了?”

“來跟你們說點事。”鐘隐月說,“把其他人叫到前廳來吧。”

陸峻說好,轉身就趕緊去叫人了。

別宮是用于給弟子們吃住的,但也并不是全是寝舍。別宮裏有個前廳,是公共區域。

前廳地方廣大。

邁過門檻一進門來,就是一片為山門宮主準備的地方。此處備有一扇高大的仙鶴屏風,屏風前是一把木椅。

那椅子跟前便是一片空地,是專門留給宮主們的,方便用于前來查看弟子們。

屏風後頭便是讀經修道用的一片書舍。若是平時無事,宮中弟子就可來此處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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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隐月坐到椅子上沒多久,自己的四個弟子就都來了。

鐘隐月沒急着說正事兒。待人來齊了,他問:“見着你們沈師兄沒有?”

四個弟子怔了怔。

面面相觑一番後,溫寒說:“今日一整日都沒見着沈師兄。”

“是嗎。”

“大約是去完成課業了吧?”溫寒猜測道,“雖說乾曜長老要他來輔佐師尊完成大典,但沈師兄平日裏也課業繁忙,不能因為大典便置之不理,定是回乾曜山去讀課了。”

天決門作為天下第一山門,弟子是不得什麽閑空的。每個長老為門下弟子定下的課業雖然都有所不同,但都較為繁重。

讀經練劍修道學咒靜心拜祖,事兒一堆接一堆。

大家都很忙,除了玉鸾長老這種不把學生當學生天天都在放羊的神經。

玉鸾宮裏的這四個人天天閑的到處逛街。

“也是。”鐘隐月摩挲了下手指,裝作随意道,“罷了,也無礙,我随口問問。今日叫你們來,是大典那邊有了進展。”

“日子定在下個月的十九之日了,不過暫時也不急,待下月月初再開始操辦。畢竟布置之前,為師還得自行準備些該準備的。待下個月,開始置辦場地後,就得需要人手四處倒騰東西,到時候,恐怕就要勞煩你們太多事了。”

“咱們玉鸾山人少。外頭的人,畢竟不是我的弟子,雖說能拿來用,可也不好太勞煩人家,還希望你們都盡心盡力一些。你們也可放心,不會白辛苦你們一場,待大典結束,為師自會賞你們不少好東西。做了事就會有好處,這是自然的。”

四個弟子聽了,各自喜笑顏開,紛紛跪拜:“謝師尊!”

鐘隐月也沒什麽其他的事,他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幾個弟子轉身正要離開,鐘隐月又說:“啊等等。”

弟子們回頭。鐘隐月擡起手,指了指白忍冬:“你留一下。”

白忍冬怔了怔。

其餘三人望向了他,迷茫地眨了眨眼。

鐘隐月只留他一個,這三人便嘟嘟囔囔小聲猜測着離開了前廳。都納悶白忍冬是幹了什麽,才被鐘隐月單獨留了下來。

鐘隐月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左腿疊在右腿上,閉目養了會兒神,暫時沒說話。

等外頭那三人叽叽咕咕的聲音和腳步聲一同消失在耳畔了,他才睜開眼。

白忍冬負着雙手,惴惴不安地立在他跟前,眼神閃爍。

看起來,他這當事人最納悶,估計這會兒都把自己這個月的所作所為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鐘隐月心情複雜。他把兩手放在膝蓋上,捏着一串白玉菩提把玩着,心下捋着雜亂的思緒。

今日沈悵雪一提,他才想起,這主角當時的反應也着實奇怪。

若是真的白眼狼,當真毫無憐憫之心,只覺得沈悵雪活該的話,又為什麽會愣那麽一會兒?

可他又确實是說了,沈悵雪為他做這些理所當然。

這麽一提,鐘隐月想起來,自己當時被氣得在評論區轟炸作者的時候,還有幾個理中客跟他對線,說他根本沒好好看文,這主角一看就是被乾曜影響了,學壞了。

他其實自己也知道沈悵雪死的冤,只是乾曜這壞種對他進行的教育,又讓他自己覺得自己那想法可笑。主角還需要事件磨煉來明白,乾曜根本不是什麽好人,自己被灌輸的思想也是大錯特錯。

鐘隐月那會兒正在氣頭上,根本沒信。

他此時也有點不願意信。畢竟不論怎麽說,這小屁孩确實是說了“沈悵雪做這些理所當然”。

鐘隐月皺了皺眉。

他還是看這主角有些不順眼。

白忍冬穿着和其他弟子一樣的一襲白衣,面上卻還留着一股未完全脫去的流浪兒的氣息,這讓他和身上這身谪仙白衣格格不入。

那張臉瘦削又警惕,還害怕。

很奇怪,雖說這會兒他面向鐘隐月時十分惴惴不安,可那眼神裏卻也還有着一股野狗護食兒一般的警惕。

想來,是他吃不飽飯的日子過得太久了,眼神裏早已有了一種警惕四周的野狗味兒,生怕誰從自己這兒奪了什麽去。

哪怕對方是現在他要叫一聲師尊的鐘隐月。

鐘隐月越發覺得這是個養不熟的小白眼狼了,他也有些警惕起來。

這人怕是無論怎麽養,都會去助纣為孽,扒了沈悵雪吧?

鐘隐月心中煩躁起來。他嘆了口氣,耐着性子問:“前些日給你的凍藥,用完了沒?”

白忍冬聲音低低地答:“回師尊的話……還未全用完。”

“嗯。”鐘隐月聲音淡淡,“用完了再朝我要。”

白忍冬受寵若驚,連忙彎身行禮:“謝師尊關心!”

鐘隐月揮了揮手,再不想跟他說任何話。剛要出言放他走,門口處忽然傳來一聲:“玉鸾長老。”

鐘隐月擡頭一看,來人竟然是沈悵雪。

他依然面上噙着輕輕笑意,正站在前廳大門的門檻後向他行禮。

鐘隐月又驚又喜,忙站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課業完成了,自然就回來了。”沈悵雪直起身,兩手仍然握在一起,彬彬有禮道,“幾番造訪長老,實在冒犯,但弟子仍是心中有事,想向長老詢問一二。”

“有事問便是,不必覺得冒犯。”鐘隐月說,“你快進。白忍冬,你先回去。”

白忍冬應聲說是,行了一禮,回身望了眼沈悵雪。

身上是同樣的一襲白衣,袖口上有同樣的仙鶴金紋,對方瞧着翩翩如玉,自己看起來卻只是個四處讨飯的野狗。

白忍冬抿了抿唇。這也不奇怪,沈悵雪是乾曜宮首席大弟子,劍法更是出了名的厲害,在整個天決門內都排得上號。

白忍冬天生自卑,自覺在沈悵雪跟前擡不起頭來,趕緊低下頭,夾着尾巴匆匆往外走。

沈悵雪邁過門檻往裏走來,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白忍冬吓得渾身一激靈,差點跳起來。

他猛一擡頭,對上沈悵雪笑眯起眼來的一張臉。

“這就是白師弟吧。”沈悵雪笑着說。

白忍冬笑傻了,眨了兩下眼睛,才懵懵道:“是……”

“早聽聞師弟名號了,一直想見見,卻見不着。”沈悵雪越說,面上笑意越濃,“師弟不必急着走,留下來吧,我也有話想與師弟說。”

說罷,他轉頭看向鐘隐月:“雖失禮,還望長老允許。”

鐘隐月也蒙了,他跟着眨了兩下眼睛,才說:“啊,當然……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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