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
天是青色的。
樹是青色的。
周圍入眼的一切景色都是深沉的青色。
穿着藍白色校服的江向晚走在被樹林夾着的一條水泥路上,這是去學校的必經之路,再翻過一個小陡坡就到校門口了,空氣中彌漫着樟樹的味道。
但是,為什麽走了這麽久,還沒到學校門口?
江向晚慢下腳步,她感覺到有一絲那麽不自然,到底是哪裏不自然?
忽然她聽到背後有個陰恻恻的聲音:“你敢回頭嗎?”
江向晚停下腳步,豎起耳朵仔細聽,周圍靜悄悄的,她只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
大概是自己聽岔了,哪有人會說這麽中二的話?
江向晚又自顧自的走起來。
沒走幾步路,那個聲音又冒了出來:“你敢回頭嗎?”這次的聲音更大一些,輕飄飄的,像是貼着江向晚的耳朵說的,還帶着一絲絲涼意。
江向晚立馬回過頭看去,但是身後什麽也沒有,只有一條蜿蜒的路,兩邊是高大深青的樹。
來路和去路似乎一樣?
江向晚疑惑地眨了眨眼又回過身繼續走。
但是聲音又出現了,不依不饒的跟在身後,仿佛是個不知疲倦的複讀機。江向晚索性不管她,加快的步伐,飛快的往前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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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出現的頻率随着江向晚的兩步加快而加快。
過分安靜的周圍加上無限循環的幽幽女聲讓江向晚心底湧上來一股恐懼,她看見不遠處有個亭子,亭子上正好放着一個鏡子,“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麽在作怪。”
江向晚飛快地向着亭子走過去,在走到亭子上的鏡子下時,江向晚猛然停下腳步,身後那個跟複讀機似的聲音也跟着停了下來。
江向晚擡頭看了眼鏡子,看見鏡子裏自己身後什麽都沒有,她松了口氣。
自己吓自己……
但是,當江向晚走過亭子時候,那個聲音又出現了,一聲聲問:“你敢回頭嗎?”
江向晚不耐煩地心一橫轉過身去,這回她看到一顆漂浮在空中血肉模糊的頭顱,臉上咧開一個詭異的微笑,機械的說:“嘻嘻嘻,你回頭了!”
江向晚頓時感覺呼吸一滞,她突然明白過來是哪裏不對勁,自己不是已經畢業了嗎?為什麽還要去上學?而且這路上為什麽只有自己一個人?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多樹?還有一個亭子?
周圍的一切瞬間都化作黑暗,她就這樣直直墜落進這片暗中。
直到她感覺到有一道強光直射到她的眼睛,視野逐漸從模糊到清晰,空氣中沒了木頭的清香,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酒精和消毒水味。
江向晚睜開眼,那一道強光是來自窗戶外的落日,她嫌棄地微微轉動了一下腦袋,躲開那道惹人嫌的夕陽,然後就看到了一個更惹她嫌的物種——醫生。
這人看起來是貌似是個新來的?畢竟在這所醫院裏,沒有一個人能在自己手下撐過一個星期。
眼前人穿着白大褂,裏頭是件高領的黑毛衣,頭發末梢微卷,全攏在腦後,兩鬓有幾縷碎發,白皙的臉龐,鼻梁高挺下的紅唇緊抿,還有一雙看不穿情緒的眼眸。
江向晚一眼就喜歡上了這雙眼,終于,她不用再看到那種包含着同情的眼神了,那眼神一直令她極度不适。
“許白瑜?”江向晚念出她胸前牌子上的字。
“先把手松開。”許白瑜扯了扯手。
江向晚低頭一看,自己那纏着紗布的左手上正拿着一封黑色的信件,另一頭捏在許白瑜手裏。那黑色信件上畫了一道血紅色的門,門上頭印着五個字:地獄邀請函。
“我靠!”江向晚盯着那一封信,左手用力一扯,一把将信件扯離了許白瑜的手。
許白瑜被江向晚突然的動作扯了個措手不及,連帶着整個人都向江向晚栽過去,好在及時撐住了床邊,不然她可能就直接壓江向晚身上了。
江向晚抓着信件連忙往後挪,嘴裏還念叨着:“別靠近我!會變得不幸!”神色極其認真。
許白瑜撐起身子,看着眼前蒼白而又消瘦的少女,原本心裏微微的怒火消散的一幹二淨,此刻她相當贊同院長的話,眼前的人确實病得不輕。
江向晚察覺到了許白瑜的目光,那熟悉的感覺令她渾身不适,“我不是精神病!”她覺得她有必要向這個新來的強調一下。
然後江向晚就打開了這封信,烏漆麻黑的信封裏放了一張烏漆麻黑的信紙,信紙上也是血紅色的字,俯下身子甚至還能嗅到一股血腥味:
尊敬的江向晚、許白瑜女士:
我們很榮幸的邀請您們參與今晚零點的游戲,游戲內容會在當天告知二位,真誠期待二位積極參與。
亡命之徒
2042年11月07日
江向晚将信紙上的每一個字都仔細看了一遍,拿着信紙的手都有些顫抖,連她自己現在都分不清,是激動多一些還是害怕多一點。
終于等來了嗎?一年了,終于可以正式見面了啊!
許白瑜靜靜立在一旁觀察江向晚,看她似哭似笑的表情,一手做好按鈴通知其他醫生的準備,一邊用盡量溫和的聲音試探性問:“信,可以給我看看嗎?”
令她沒想到的是,江向晚忽然變得格外大方,不像剛剛護食一樣護着那封信,大手一揮就把信紙遞了過來。
“看吧,反正你已經變得不幸了。”
許白瑜最終沒接過信,因為她看看江向晚左手腕上的紗布已經滲出了鮮血,一轉身去了櫃子旁取藥。
江向晚手上有兩道傷疤,一道是一年前的,一道是最近新添加的。許白瑜受托來替江向晚治療前就大致了解了一些關于江向晚的信息,一年前江向晚唯一的哥哥江向陽以一種極其詭異死法死在家中,至今沒有調查清楚。
當時在房間內,只有昏迷的江向晚,而江向晚的左手腕上有一條長長的結痂傷口。
江向晚被托付給院長時,這個世界就只剩她一個人了。每個人都想從她嘴裏打聽出那天發生了什麽事,然而她什麽也不記得了。
江向晚自己也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身邊的親人接二連三的離去。
“喂,你不看嗎?”江向晚朝着許白瑜甩了甩手中黑色的信紙。
這人怎麽回事,一會要看,一會又不看?
許白瑜提着藥箱子走到江向晚身邊坐下,取了一卷幹淨的紗布,淡淡的說:“把你左手放過來。”
“哦。”江向晚應了一聲,然後用左手拿着信紙遞了過去。
這人真奇怪,一定要我左手拿着她才看嗎?真難伺候。江向晚歪着頭,心裏給這人打上了個難伺候的标簽。但是,誰叫這人已經強行和自己綁定了這個游戲呢?
許白瑜幾乎兩眼就掃完了信紙上的內容,上面就是一些神神叨叨的內容,看起來就像是某個病人的惡作劇,然後她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夾着紙丢到了一旁,接着就仔細清理起江向晚的傷口。
江向晚看着眼前人一副淡然的模樣,她都有些懷疑這人是不是隐藏的高端玩家,于是問:“你不驚訝嗎?你不害怕嗎?”
許白瑜生按住江向晚作亂的手,“這或許是哪個病人的惡作劇,不用放心上。”語調平常的就好像在和你說這是一道家常菜。
江向晚重點抓住了“病人”兩個字。果然這人還是認為我是個精神病!于是她抓狂道:“我再說一遍,我不是精神病。”
許白瑜熟練的換好江向晚手腕上的紗布,然後撐着手靠在椅子上說:“昨天,隔壁的一個人對我說,他看到天花板上有很多奔跑的企鵝。你覺得這是真的假的?”
江向晚看許白瑜一臉正經的問自己問題,這是個證明自己是個正常人的機會!于是摸了摸下巴,肯定道:“這人有病!企鵝怎麽可能在天花板上奔跑?”
然後江向晚就看見許白瑜用一種‘所以呢’的眼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信紙。
所以呢……你也有病啊。
江向晚懂了,生氣了,拳頭也硬了。
江向晚用力一掀被子,然後把自己包裹進去,給許白瑜留了個後腦勺,在心裏默默念着:許白瑜你等着吧,等進了游戲,我才不會救你,救你我是狗!
許白瑜盯着床上的小鼓包和漏在外頭枯黃的後腦勺,竟覺得江向晚有幾分可愛。
“江向晚,馬上就要吃晚飯了。”許白瑜說。
“請你出去,我要睡覺了。”江向晚不想聽到這個人說話。
“可你不是剛睡醒嗎?”
“我不,我就是想睡覺!”
“好吧,我晚一些時候再帶飯來看你。”許白瑜見這個小刺猬已經縮起來了,也就不好再逗她了,幹脆起了身,整了整衣角,看了看桌上那黑色的信,最後還是打算一起帶走了。
許白瑜拿着這封信走到樓下的垃圾桶旁,舉着凝視了一會,上頭暗紅色的門讓她感覺到非常不舒服,盯久了還會産生一種上面紅色的顏料在流動的感覺。
按下心中不适,許白瑜将信封撕碎丢入了垃圾桶中,揚長而去。
就在許白瑜離開沒多久,那個垃圾桶突然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撞了它一下。
而在江向晚房間內,一陣風從窗戶吹了進來,一封黑色的信件靜靜的躺在了她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