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現實世界的石橋
現實世界的石橋
再回到岸上,那些岸邊的嬰孩都不見了蹤影,仿佛剛剛就沒出現過一般,而那條血河上的火焰也已熄滅,再度被成千上萬個鬼手填滿。
江向晚撐起身子,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她偏頭問一旁不知在看什麽的許白瑜:“你剛剛在血河裏,是不是特別嫌棄?”所以才緊閉着嘴不肯說話?
“嗯。”許白瑜沒有否認,她大大方方地站起身,将濕乎乎的長發捋到腦後,然後又和江向晚說:“你也救了我,不用謝。”
其實她剛剛在河裏就想說來着,但是她一想到張開嘴就會被血河灌一嘴,實在是做不到。
江向晚聽到這回答沒忍住笑了:“許白瑜,我發現你這人挺有意思的。”
許白瑜橫了江向晚一眼,答:“我也覺得你這人挺有意思的。”說完就自顧自向一旁的階梯走去,走上階梯就到了橋的對岸。
“诶——”
看見許白瑜就這麽走了,江向晚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臨走前還撿起了一塊地上的石頭用力抛向血河,把手卷成喇叭壯放在嘴邊大喊:
“再見!”
江向晚追上許白瑜時,她正停在最後一級階梯前回望,在往上一步,她就抵達了終點。
“等我呢?”
見江向晚跟了上來,許白瑜又立馬回過頭去踏上了最後一級階梯站到了所謂的終點。
“不用回避她們了,我們完成了任務,那些‘規則’對我們來說已經無效了,擡頭看看吧,這是‘詭異’給我們準備的開幕式。”
聽見江向晚的提醒,許白瑜擡起頭,與她一同并肩向那座石橋看去。
只見石橋上兩側立着一根根石柱,石柱上抱着一個個裂着嘴笑得詭異的嬰孩,她們都統一看着橋中央的喪葬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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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葬隊伍已經相交重疊在一起,從發生碰撞交叉開始,所有的白色物品都被染成了血紅色,朝着各自對立的橋頭走去。
而那呆在橋上的人恐怕最終難逃一死。
看着逐漸走近的血色隊伍,那四五米高面無表情的人,光看一眼就叫許白瑜人壓力倍增,她不由得往後退了小半步。
在隊伍第一名走至橋頭時像是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禁制,半空中猶如一塊石頭丢入平靜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而他們剎那間化作漫天飛舞的紅紙。
而在江向晚與許白瑜的面前的漣漪波紋越來越密集,最後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光門。
“這就是出口,我們回去吧。
江向晚先一步走進了白光之中,許白瑜跟着走了進去。
當許白瑜恢複意識時,她發現自己只是暈倒在沙發上,伸手按了按暈乎乎地頭,一看手機,十二點半,也才過去了半個小時。
再一擡頭,發現江向晚倒在她之前坐着的沙發上,卻并沒有醒來的跡象。
“江向晚?”
許白瑜連忙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發現她毫無反應,随即伸手撥開擋在她臉上的頭發,發現她額頭上布滿了細汗,整個人也微微顫抖着,又摸了摸額頭,“低燒?”
沒有再多想,許白瑜一把橫抱起江向晚,将她放在自己床上,又蓋好被子替她保暖。
篤篤篤——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許醫生!你睡了麽?”
許白瑜看了眼因為受到打擾而往被子裏縮了縮的某人,起身走向門口。
“阿純,怎麽了?”許白瑜一拉開門就看見焦急上火的阿純。
“許醫生,我剛剛查房發現江向晚不見了!”年輕的護士阿純看見許白瑜一開口差點要哭了。
“她在我這兒,有些低燒,今晚就讓她在我這兒休息吧,大晚上冷,你放心回去吧。”
許白瑜說着還讓開了一條道容許阿純伸進頭來看看床上的小鼓包。
看見了正主,阿純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又問:“那你晚上休息……沒關系麽?”
許白瑜回答:“沒關系,你回去吧。”
送走了阿純,許白瑜關好門,又用熱水沖了一杯感冒藥劑,好在江向晚此刻十分聽話,杯子遞到她嘴邊,她會自己喝。
安頓好江向晚後,許白瑜披了一件外套坐在了工作桌前打開了電腦,在搜索引擎上敲下了三個字:安定橋。
那是她在游戲裏所看見的,刻在石橋上的名字。
……
第二日清晨,睡飽的江向晚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柔和的晨陽将她朦胧的思緒聚攏,這才發現,她居然在許白瑜的屋裏呆了一宿。
而正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向晚走到許白瑜的身旁,發現這人身下壓着一個本子和幾張标簽紙,前方筆記本電腦上有一張放大的圖片,她定睛一看,圖上的橋與副本裏所見的幾乎一模一樣。
膽子夠大的啊,前腳剛出來,後腳就敢去查找資料。江向晚眯起眼,一邊想着一邊看向許白瑜身下的标簽,有一張上面勉強可以看見:女嬰、嬰靈碑之類的字,甚至,還有一個江字,後面的字讓許白瑜壓住了。
本子與便簽大多數都被許白瑜壓在身下,江向晚想要看看許白瑜查到了哪一步,于是伸手去取那一張标簽,卻冷不防被另一只手按住了。
“醒了?”
江向晚看向許白瑜,發現這人雖然睜開了眼,眼底卻還是迷糊的,沒完全清醒,于是收回手,往後頭的沙發上一坐,“早啊,許醫生。”
“早上好。”許白瑜直起身子,揉了揉脖子與麻了的手臂。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阿純的聲音:“許醫生,江向晚該吃藥了。”
江向晚雙腿盤坐在沙發上,抱着軟塌塌的枕頭,看着許白瑜走到門邊取藥,又看着她拎着一袋東西進來,忍不住朝着她的背影道:
“喂,我說,咱們倆昨晚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了吧?你還認為我是個精神病啊?”
那一堆各類的藥丸,江向晚吃下去後,每次都要偷偷催吐吐出來,那感覺真的十分難受。
“去刷牙,浴室有一次性杯子牙刷,刷完吃早餐。”
許白瑜将早餐取出來放一邊,又看向瓶蓋中藥丸,凝視了片刻,最終從抽屜裏拿出了個密封袋将藥丸倒了進去。
江向晚才不打算聽她,兩只腳往拖鞋裏一揣就要偷偷離開這兒。
“江向晚,你想去哪兒?”許白瑜一轉身就看見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兒。
被喊住的江向晚雙手往腰上一叉,然後無力垂下頭嘆了口氣,“好,刷牙。”
看着江向晚生無可戀地挪進洗手間,許白瑜難以抑制的笑了。
一想到要吃藥,江向晚就渾身難受,早餐也沒了胃口随意對付了兩口,就在沙發垮起個批臉坐着,像是失去靈魂的空殼。
直到許白瑜将一個裝着褐色液體冒着熱氣的紙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許白瑜說:“喝吧。”
“嗯?”江向晚盯着它,心想:這藥升級了?
“這是感冒藥,喝完回去換衣服,等會我們出去一趟。”許白瑜看江向晚那神情就知道這人想岔了,又補了句:“你昨晚發燒了,多穿一點兒。”
江向晚一瞬間三魂七魄歸位,驚喜擡頭:“我可以出去啦?!”
許白瑜讓她這瞬間變臉的反應給逗樂了,淺笑着點了點頭:“對,不過全程你都必須和我呆一起。”
江向晚立即端起紙杯抿了一口試試燙不燙,然後一口将感冒藥喝了,接着急吼吼地跑到門邊,拉開門又不放心地回頭與許白瑜确認:“一言為定啊!”
許白瑜舉着手機晃了晃,頭微微一點,“等我請示完就來找你。”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江向晚開開心心地跳出了許白瑜的屋子,然後在冬日暖陽下猛吸一口冷氣。
真是,人在開心的時候,并不會覺得寒風刺骨。
“江!向!晚!穿這麽少,還不回屋裏去!”阿純站在對面樓一眼就看見了只穿了病號服的某人在冷空氣裏抽風。
江向晚心情好,不和阿純計較,扭頭沖着阿純做了個鬼臉,然後張開臂膀一路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換好了衣服,江向晚準備在樓下院子裏等許白瑜。
樓下院子裏都是穿着藍白條紋的病人,他們都經過确認精神目前比較穩定的人,才能夠出來曬曬太陽。
而穿着橙白色衛衣、套着牛仔外套的江向晚蹲在人群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這不妨礙病友找她聊天。
“我能給你介紹一下我的朋友嗎?”一個中年女子蹲在了江向晚旁邊。
江向晚笑着回她:“可以啊。”
“他們在那兒。”中年女子非常開心,她伸出右手指着湛藍天空下的一朵雲說:“是幾只可愛的企鵝。”
“不止呢,那旁邊還有一頭北極熊。”江向晚同樣伸出手指着另外一朵雲說道,她看見這人右手藍色手環上的名字——吳春芳。
“真的诶。”吳春芳看上去很開心,臉上帶着純真的笑容。
“江向晚,走了。”許白瑜站在走廊裏望着兩人的背影良久,才開口喊她。
“诶!來了!”
許白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江向晚和吳春芳道了別,起身飛快跑到許白瑜身旁,跟着她往院門口走。
江向晚問:“去安定橋?”
許白瑜答:“嗯,這些事等到了那兒再說。”
“好。”
“你和吳春芳剛剛在聊什麽?”
“南極企鵝和北極熊的會晤。”
“說來聽聽。”
……
等抵達安定橋時,已經是傍晚了。許白瑜在一個小超市旁停好車,喊醒了睡夢中的江向晚。
“到了?”江向晚取下擋在臉上的帽子重新戴回頭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嗯,下車吧。”許白瑜柔聲道。
冬季天黑的早,橙色的夕陽灑滿了整條河。
兩人從一旁的斜坡走上去,并肩站在副本中的出發點。
許白瑜站在這兒往石橋望去,周圍大體結構是沒變的,只是高大的樹與樓房變得清晰起來,氛圍不像游戲裏那樣沉郁,有了一種生機感,樓房處還飄着炊煙。
而石橋上也不是光禿禿的,兩邊設立了欄杆和石柱,柱子上頭還雕了石獅。
“上去看看?”江向晚提議。
許白瑜點了點頭走上石橋,游戲中的畫面瞬間如潮水一般湧來,她立在橋的邊緣,雙手插在駝色大衣的兜裏,看着橋下的河流靜靜淌過。
江向晚則毫無形象,背靠着欄杆,雙手搭在上面,頭微微後仰側過頭看着許白瑜說:“關于這橋,還有個故事呢,要不要聽?”
“講講?”
“傳說啊,這兒橋邊半夜有個人起床上廁所,結果聽見橋上有小孩的哭聲,他呢就好奇的從窗戶那兒看過去,結果真在橋上看見個黑影,但那黑影一回頭,就給他給吓死了。”
許白瑜擡起頭問她:“所以,這是你讓我不要看她們的原因麽?”
江向晚搖搖頭回答:“并不是,你應該知道她們的來歷吧?”
“知道了,是那些被封建惡俗溺亡的女嬰吧?”
許白瑜昨晚就查到了,她翻閱了很多資料,但是最大的幫助是來源一篇報道。
那篇報道是關于江向陽生出資前在安定橋附近設立嬰靈紀念碑的事。
“她們大多數可能剛出生被看上了一眼就決定了生死,所以她們讨厭別人目光,這是她們的規則。”江向晚解釋着。
“所以,黃丞意是看了她們所用觸犯了規則麽?”
江向晚沒想到許白瑜會突然這麽一問,她心中不由得一緊,像是自嘲又像是替自己辯解:“對,那個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冷血?可觸犯了規則的他已經沒了活下去的機會。”
感受到江向晚的情緒波動,許白瑜轉過身子,将眼前這人因反複握着欄杆而冰冷的手取下來,認真對她說:“不是,我知道你是在救我。”
只是剛剛被卷入這個恐怖游戲的她一時間有些無措。
許白瑜的手很暖,不像江向晚的手,因為被風吹得都快凍僵了,不觸碰在一起還不覺得,這一碰,江向晚連忙收回自己的爪子學許白瑜希望揣進自己的兜裏。
“去看看嬰靈碑吧。”江向晚轉身往橋的另一頭走去。
許白瑜跟在後頭,繼續問:“那些河裏的手,是罪魁禍首的吧?”
她在河裏感受到,那一只只手,用力的将她往水中按,各式各樣,但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成人的手。
許白瑜在血河中掙紮到虛脫時也感受到了絕望。
江向晚說:“對啊,所以只有不斷掙紮才能上岸,不然就會被他們按在水中直至死去。”
至此,許白瑜才正真明白過來,當時她在血河中聽見江向晚那句‘不許下來的’這句話的意義,她停住腳步,向前方那個慢悠悠的身影道:“所以你當時不許她們下來,是怕她們再一次遭受同樣的痛苦麽?”
江向晚腳下一頓,深吸一口氣,将雙手抱在後腦勺上回過身朝着許白瑜一笑:“不愧是許醫生,這都讓你發現了。”
許白瑜一步一步走過去,注視着江向晚的雙眼問:“那你是怎麽知道那些規則的呢?你之前經歷過一次麽?”
江向晚說:“我不知道,它們就像是一場夢突然就出現在了我腦海中,我在夢裏看見了江向陽。”
“你還想起了什麽?”
“除此之外,沒有了。”
江向晚依舊想不起自己在來到精神病院之前的所有記憶,唯獨只有關于那個詭異游戲的些許記憶。
許白瑜從江向晚的眼神裏可以判定她沒有說謊。這件事比她原本所想的要複雜許多,從她接手江向晚的資料開始,她發現無論是事或者人都與資料所寫都相差很大。
“沒關系,我們慢慢來。”
“這只是個開始,你得做好準備。”
兩人并肩向着紀念碑走去。
而這時,有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女人從橋的另一邊往兩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許白瑜注意到了這個穿着打扮皆與這個小鎮格格不入的女人,她好奇的轉頭看過去,那女人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看什麽呢?”江向晚跟着轉過去沒看見什麽特別的。
“沒什麽。”許白瑜回過身繼續向前走。
“等會看完了紀念碑我們去哪?”
“回去。”
“什麽!就回去,那我這一天不是什麽都沒幹?不行,你得帶我出去玩。”
“行,江小姐,想去哪玩?”
“嗯…去…我想想……”
在兩人毫無察覺的時候,黑衣女人在石橋的盡頭停下了步伐,轉身看向另一頭越走越遠的兩人。
【不可直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