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織夢獸?”

王希蘊咀嚼的動作一頓,許久才反應過來。

每次考題,考核方式皆由樓主所定,那日她的跪求洛槐不是不在意,反而句句放在心上,才為她量身而定了一場考核。

可為什麽?

直覺告訴她,洛槐不對勁,從畫織夢的那夜開始,便好像認識她似的處處照料,無事殷勤,必有所圖。

王希蘊思量着,忽地一笑,站起身來。

“那我便趕着日子再畫一幅,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可別錯過了。”

文書同兩頰塞得滿滿的,含糊道:“你前些日子不是才畫了兩幅嗎?怎麽要新畫?”

那兩幅雖也是她親自執筆,到底經了洛槐指點,交上去多少有些不公,王希蘊對自己畫技自信,重畫一幅也同樣能入東樓。

可這話不能說出口,于是她翻出紙筆,一邊鋪展一邊回:“畫一下呗,萬一我又精進了呢?”

“嘚瑟。”她說得理所應當,文書同忍不住嗤笑出聲,而後又盯着她認真道,“你也別太辛苦,才剛出來,身子要緊。”

“知道啦。”王希蘊手下飛快,抽空看了一眼文書同,“那你畫得怎麽樣?有信心嗎?”

談及此事,文書嘿嘿一笑,獻寶似的從架上取下一卷畫,在手中展開:“怎麽樣?我覺得憑此入東樓也不是不可能。”

王希蘊偏頭看去,一只織夢獸掩在林間茂盛枝葉後,順滑的皮毛若隐若現,唯獨一雙眼清明有神,炯炯地盯着前方蓄勢待發。

落筆形色完整流暢,确實是幅很好的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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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為何,總覺着有哪裏怪怪的。

王希蘊凝神看了片刻也找不出問題,只當是自己多慮了,将那些奇怪抛之腦後,真心實意贊道:“畫得真好,你這是被誰打通任督二脈了呀?”

王希蘊只顧看畫,沒注意到文書同表情一瞬的僵硬,她迅速恢複如常,将那幅畫卷起收回:“我過會要出門一趟,晚膳不能陪你去了。”

王希蘊忙着作畫,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等到她再次直起身子休息時,屋中已經空無一人,外頭的天色也暗了下去。

“這麽晚了還不回來?”

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王希蘊抓了件鬥篷,往食樓而去。

殘月初升,細細柔柔地挂在東方,月光淺淡,被盡數壓在廊道燈光下。

早過了飯點,食樓裏一片漆黑,所幸每桌上常備着一碟糕點供誤了膳食的人墊肚子。

一碟哪夠啊,王希蘊從別桌又端了一份,特尋了個鄰窗的位置,哪怕糕點幹澀冰涼并不美味,賞着月也別有一番意味。

只是才吃了兩口,就有一道黑影從她身旁窗外翻進,利落地落在地上。

王希蘊側頭,看向來人時微微愣了愣。

“步濯?”

我還以為是……

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王希蘊心尖像被磕了一下,只是這股不适很快被步濯第一次主動尋她蓋過,她微勾起唇,柔聲問:“有何事?”

步濯表情冷凝,柔和的月光照像寒霜一般附在他的臉上,他單膝下跪禀告:“齊弈年離京,還請姑娘随我去楠起。”

許清一家現居楠起,王希蘊看步濯這樣嚴肅便知時機已到,迅速起身随他出了食樓,步濯足尖輕點,攜着她飛身而上。

直到皇宮被遠遠甩在身後,王希蘊才忍不住發問:“時遇呢?齊弈年離宮去了哪裏?”

步濯盯着前方,嘴唇抿得極緊,他沉默了片刻才答:“主子與齊弈年皆去了西疆。”

耳邊寒風獵獵,灌滿了王希蘊的衣袍,她整個人有些懵。

去西疆?

不是前些日子才告訴她不用去了嗎?而且為什麽和齊弈年一起去?

西疆發生了什麽事?這是齊弈年的手筆嗎?

“什麽時候的事?”連聲招呼都來不及打,只怕是大事。

“屬下不知,方才主子身邊的人才過來吩咐帶您去楠起,說是走得匆忙。”步濯語氣不善,顯然也不放心。

王希蘊心中莫名升起一絲不安,她深呼幾口氣,逼自己動腦思考。

時遇早料到齊弈年會急着動手,多少也算有些準備,他既然還有多餘的心思考慮到要她去見許清,那就還沒到窮途末路。

現在她要做的是向許明涯打問清楚,不要浪費齊弈年離京的機會。

這樣想着,王希蘊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想待會要怎樣将消息從許明涯口中探出。

只是不管她從何種角度出發,推算任何對方可能有的反應,最後思緒總會重新落回時遇身上,心中不安也沒有因為冷靜而淡下,反而越演越烈。

上次有這樣的感受,還是時遇中毒那夜。

“姑娘,有人在跟着我們。”

胡思亂想着,步濯突然出聲。

王希蘊聞言微微向後看去,極遠處幾個黑點起伏,若不仔細看決計發現不了。

“甩得掉嗎?”雖然這樣問,但他們離宮這麽久那些人還在後面,答案顯而易見。

步濯周身更冷了些,微微搖頭。

王希蘊四下觀察,他們現在身處山林之上,冬日滿地枯葉,林間光禿禿的根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她皺起眉,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幾個人?”

“三個。”步濯回得很快。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後面八成是齊弈年的人,不能讓他們知道許清躲在哪裏,“能解決掉嗎?”

這樣着急的情景下,步濯竟奇怪的沉默了下來,王希蘊也覺得這有些過于強人所難,便轉而道:“那便先回去吧,不要暴露許清他們。”

“不,可以解決掉。”

他回的過于迅速,王希蘊一愣,反而覺得他像是在逞強,或許是她的懷疑太過明顯,步濯抿了抿唇,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實話。

“主子不讓我在您面前動手傷人,說會……吓着您。”

……這都什麽時候了。

“別管他。動手。”王希蘊下了命令。

步濯還想說些什麽,王希蘊在他開口之前打斷了他:“放心,我不告狀。”

步濯清秀的臉皺成一團,但還是依令停步,沿着一棵粗壯的桦樹落下,将王希蘊小心放下:“那您就在此處,不要躲起來,不要離開屬下的視線。”

“好。”

沒過多久,三位身着黑衣,面容被遮擋的嚴嚴實實的高大人影落在他們面前,步濯無聲地與他們對峙着。

王希蘊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心跳得飛快,緊緊靠着那棵桦樹,粗粝的觸感從身後傳來,多少給了她些安全感。

雙方都沒有開口,空氣凝結在他們之間,越繃越緊,在某一個呼吸落下的瞬間,猝然而斷。

王希蘊沒看清步濯是怎樣動手的,眼前一片刀光劍影,殘影綽綽,偶爾一片銀光向她閃來,又在眨眼之間被“叮”的一聲斬斷。

濃稠的血跡一灘灘濺出,壓出一片枯葉脆裂的沙沙聲,血腥随着寒冷的空氣從四面侵入她的鼻腔。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也沒有多久,劍刃沒入□□的“噗嗤”聲響起,緊接着是□□墜地的悶響。

一聲、兩聲、三聲,林中重新歸于平靜。

腥味太沖,王希蘊側開臉,不去看那幾具屍體,忍住胃裏一陣一陣的翻騰,表面還算沉穩,但蒼白幾近透明的臉和幾乎全軟在桦樹上的身形都是她戰栗的證明。

“姑娘。”步濯輕輕走到她身前,露出一個算得上單純可愛的笑,但眼角眉間,甚至發梢都墜着濕意,不難想那股濕意到底是什麽。

“我們走吧?”他朝王希蘊伸出手。

王希蘊屏着呼吸,緩緩将手搭上。

再度行在林尖,王希蘊從沒這樣留戀過凜冽的風,能将那些萦繞在她血腥通通吹散,她輕咳一聲,道:“再快些吧。”

步濯依言快了些,安撫道:“姑娘別急,來得及的。”

她沒擔心這個……

王希蘊沒将實話說出來,方才的情景反複在她腦中重現。

時遇說得沒錯,步濯動手真的會吓到她。

她沒想到,時遇将這樣厲害的人留在她身邊,一對三還能全身而退,步濯的武藝過于高超了些。

這樣厲害的人竟躲不過那三人的追蹤?步濯在時遇身邊真的只是個暗衛嗎?

王希蘊張張口,最終卻還是沒有将問題問出。

反正時遇不會害她。

她轉而開始思考剛才那三人:“剛才那些是齊弈年的人嗎?”

步濯:“從他們動手的路子來看,沒錯。”

“他們跟了多久了?”

步濯頓了頓,道:“出宮沒多久便跟着了。”

看來是一直盯着她。

王希蘊想起除夕那夜沖她而來的刺客,她不明白齊弈年是怎樣盯上她的,可他現在好像對她沒了殺意,只一直派人監視她。

可她身邊有步濯,監視她的人也只能在他們離宮之後才能跟上,齊弈年會就此滿足嗎?她的身邊,會不會也有人看着?

王希蘊被自己的猜測吓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剛想告訴步濯回宮,卻見步濯已經停在一間客棧的窗外。

步濯擡手敲了敲窗戶,三長兩短,窗戶從裏面打開,是許清,而她身後,是王希蘊再熟悉不過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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