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這次考核,洛樓主只擇了一位優秀者?”議廳內,幾位大畫師翻看着本次考核尚優的畫作,從中選出中意的收為弟子,王希蘊的那幅已被取出存放,不在其中。

“常畫師覺得不夠?”洛槐沒有參與他們,獨自坐在一旁看書,聞言才輕輕擡起一眼看向那個問話的畫師。

常風風輕雲淡地揭過下一幅,捋了捋飄長雪白的胡須:“并不是,只是樓主多年未擇弟子,我只是好奇那位王畫師是畫了怎樣一幅畫,才能入您的眼。”

說着常風伸手向另一位大畫師面前的畫作,那位畫師動作慢了些,伸了一半的手卡在半空,看着自己剛剛看上的畫被常風拿走。

“難道比這幅還要好嗎?”畫上的織夢獸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看向畫外,洛槐定定看了片刻,點頭:“的确比這幅好。”

洛槐像沒注意到常風微僵的面容,頗為誠摯道:“前幾次宮中祭禮常畫師的畫都未被選上,如今還有餘力再收一位弟子嗎?”

常風表情越發難看,剛剛被搶了畫的畫師忍不住輕笑出聲,又在常風怨毒的目光下收斂了表情,反唇相譏:“常畫師手下那麽多人,現在也只有徐知念一個差強人意,只怕再給一個好苗子也沒本事帶好,不如給我吧?”

那幅畫她也看上了,斷沒有送出去的道理。

常風緊緊握着那幅畫不松手,兩人僵持不下之際,洛槐淡淡将手中書撇開:“都擇得差不多了吧?”

其餘人點頭,洛槐行至争搶的二人之前拿過那幅畫遞給身側侍童:“既然二位擇不出來,便叫畫這幅畫的孩子選要認誰為師吧。”

“今日未時一刻,将入選的孩子帶至此處,見見他們日後的師父。”他轉身吩咐下去,衆人無異議,四下散去。

待洛槐走後,常風陰恻恻地看了一眼與他争搶的畫師,随即又似想到什麽,笑道:“李姜合,你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畢竟你我之間,明眼人都知道該選誰。”

李姜合下巴微揚,方便侍童為她系上外衣,沖常風無辜地眨了眨眼:“是因為您當初選師父就選了最老的那個嗎?”

“你!”

李姜合緩緩走到常風身前,明明比對方還要低一個頭,氣勢卻沒有分毫低下,她微微歪了歪頭:“常風,去年萬壽節我的畫到底出了什麽事,還有各節禮時大大小小的問題,你比誰都清楚,別給我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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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錦畫師的名頭你拿了,就安分些,別在我面前咋呼,否則鬧到最後,連從六品的位置都坐不穩。”

常風聞言反而舒展開了眉目,他半步不退,居高臨下道:“現在明明是看那位西樓畫師認誰為師,李畫師這樣說,是沒自信了嗎?”

李姜合一噎,表情有些不好看,不論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左錦畫師就是比右錦名位高,她的确沒自信那個小畫師一定會選她。

“……走着瞧。”她恨恨地擠出這句話,轉身憤憤離去。

常風微勾的嘴角在李姜合離去後垮了下去,他想起剛剛洛槐對那幅畫的評價,眉眼有些沉。

那幅畫可是他親筆改動,怎麽可能比不過一個小小西樓畫師,想必是洛槐在為他所擇的挽尊罷了。

是故,他知道文書同一定會選他。

-

未時,議廳已三三兩兩來了人,王希蘊與文書同亦提前抵達。

“真沒想到你我能一同入東樓,要是咱倆能被一個大畫師選中就好了。”文書同眼睛亮晶晶的,面頰上因激動泛起些微紅。

“你是想去常風畫師那裏嗎?”王希蘊四下打量來此的畫師,皆是上輩子的熟面孔,除了文書同外,都是前世在這次考核中脫穎而出之人。

她只顧着看周圍人,沒注意到文書同一瞬間的凝固,對方迅速放松下來,說話卻有些結巴:“你、你怎麽會這麽認為呢?”

王希蘊将她的僵硬誤以為緊張,搓了搓她的手,笑着安慰道:“別擔心,你這次的畫風正是常風畫師善用的那類,我是常看你的畫才察覺出不相稱,但他又不知道,你這點小把戲啊,足夠吸引他了。”

話雖如此,但前世文書同跟的是李姜合畫師,也不知為何今世換成了常風,況且那常風還是徐知念的師父。王希蘊有些擔心。

不是被察覺出問題就好。

文書同舒了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

恰此時到了一刻,議廳大門被推開,王希蘊回頭,洛槐走在最前面,身後是四位大畫師和闫姑姑。

“樓主安。”廳中衆人齊齊起身行禮。

五人徑直就坐,洛槐環顧一圈,微微颔首:“免禮。”他轉頭面對闫姑姑,“多餘的話就免了,既然人齊了,那便開始吧。”

闫姑姑點頭,上前一步,展開手中冊朗聲念道:“本次考核,入東樓者如下——”

“首名,西樓畫師王希蘊,得樓主洛槐引。”

這個結果王希蘊并不意外,其他人卻不這樣認為,一時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探究有震驚。

“希蘊,你是首名啊……”文書同喃喃,落入了王希蘊的耳中。

她輕輕笑了笑,無視那些眼光,坦蕩蕩地站起致謝,卻在要坐下時被洛槐叫住。

“到我身側來。”他語調微沉,看向王希蘊的眼神卻稱得上明亮輕松,任誰都能看出來他的好心情。

王希蘊一頓,從善如流地行至洛槐身後。

在主位後,她能将下方一切盡收眼底,仿佛自己爬上了一個新的山頂,雖是狐假虎威借了洛槐的勢,這個位置也讓她喜歡。

思至洛槐,王希蘊眸光微凝,落在洛槐的背影上,她現在還不知道他有什麽目的。

“不要分神。”洛槐目視前方,輕輕開口,王希蘊偷看被發現也沒有不好意思,緩緩收回目光,随他一同看向前方。

接下來的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四位西樓畫師分別拜師,直到最後留下文書同。

她身邊一直只有王希蘊一人,而王希蘊被洛槐叫走後她便孤零零地坐在最遠端,此時獨留下她,她也有些慌亂,下意識地望向王希蘊的方向。

而她看向那邊才發現,王希蘊一直在上方看着她,此時不偏不倚地接住了她彷徨的眼神,文書同的心一瞬間落回原地,沖王希蘊微微點了點頭。

闫姑姑看着手中冊,眉頭微不可查地皺起:“西樓畫師文書同,得左錦畫師常風、右錦畫師李姜合引。”

……兩人?

王希蘊眉梢微揚,有些意外這個答案,看向文書同,對方也是一副被驚到的樣子。

還不等下方議論聲起,洛槐率先開口:“這位畫師得了兩位大畫師青眼,兩位大畫師僵持不下,為保公平,便讓這位畫師親擇。”

洛槐微微偏頭看去文書同,對方在洛槐目光移來時便蹭的站起身來。

“文書同。”

“是!”

“你願認哪位大畫師為師?”

“我……我,”衆目睽睽下,文書同的面皮漸漸變紅,額上也滲出了些汗。

“需要介紹一下兩位大畫師嗎?”洛槐适時開口,他是真心為文書同介紹,可這話落到在座人耳中就變成了含沙射影的催促。

王希蘊自然知道洛槐的意思,可還來不及安撫文書同的心情,文書同卻是誤會了,她脊背一僵,迅速開口:“弟子願随左錦畫師,好好學習,精進畫技!”

常風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氣,挑釁地看向李姜合,李姜合臉色微陰,但還是勉強笑着祝賀常風,只是那祝語也說得不怎麽真心實意。

王希蘊有些擔憂,也不知李姜合會不會因此遷怒文書同。

而文書同,在說完她的選擇後沒有再看一眼王希蘊。

洛槐沒有管那些臺下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此時正事辦完,他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簡單說了幾句勤加學習的勉勵話語便起身欲離開。

王希蘊還想趁此與文書同說兩句話,卻又被洛槐一聲叫住。

“來我畫房,與你說些事情。”

只怕與這些日子她所思慮之事有關,王希蘊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先随洛槐而去。

一時而已,書同應當不會有什麽事。

只是她沒料到,洛槐叫她過去竟真的只是給了她幾本畫冊和些許筆墨,叮囑她入了東樓後要勤加練習,沒有一絲要說別的事的意思。

他不開口,王希蘊也不好直接問,只得字字應下。

看着手中捧着的一堆東西,王希蘊苦笑,這倒也算滿載而歸。

“我今日要說的事就是這些,你天分尚可,不要懈怠,假以時日四大畫師的位置也不是擔不起,今日回去便早些歇息吧,明早不要忘了去典閣聽課。”

洛槐慢條斯理地飲着茶湯,下了逐客令。

“是。”王希蘊微微屈膝,“只是弟子還沒有看新分的寝舍,不知是哪位與我同舍?”

洛槐現在手下除了她沒有別的弟子,前世她獨居一屋,今世應當也沒什麽差。

“文書同。”洛槐放下手中杯子,擡眼看向明顯有些茫然的王希蘊,語調稱得上溫和,“你依舊與她同舍。”

為什麽?

王希蘊唇動了動,猶豫要不要開口問,洛槐看出她的心思,解釋道:“我想着你與她同住多年,彼此相熟,關系也不錯,入東樓後再同住,也算有個照應。”

王希蘊倒真有些感激洛槐對她的悉心安排了,她深深施了一禮,手中物件晃了晃:“多謝您。”

洛槐微微搖頭:“這是常風畫師提的,我也只是應允了而已。”他看向那摞高高的畫具,眉頭微微皺起,“東西放下吧,我待會兒吩咐人送至你房中。”

常風?

王希蘊怔了怔,暫且将心中疑慮壓下,又是一番道謝後離開。

雖沒有搞清楚洛槐今生這麽多反常是為何事,但現在看來,還是和她印象中的師父沒什麽區別。

希望這一次,他們不要走到前世那個地步。

王希蘊回到她在東樓的新舍,比西樓的那件更寬敞也更明亮,兩個床榻分置兩側,兩旁各擺了一張畫桌和一個梳洗用的桌櫃,中央靠牆有供于焚香祭拜的一應物件,再往前一個圓桌,上頭還插了一束梅。

她的東西已經有人送了過來,不多,很快便規整好了。

才坐下歇息沒多久,房門打開,文書同風風火火地進來,帶起一陣風。

“你猜我聽到什麽消息了?”

她這模樣一看就是聽見大新聞了,王希蘊笑着遞過一杯水,捧場的問道:“什麽大事呀?”

她接過王希蘊遞給她的水,一口沒喝,迫不及待地告訴她自己方才聽到的刺激消息:“你知道時遇嗎?”

這幾日都沒聽到這個名字,王希蘊心中一凜,喝了一口水作掩飾,若無其事地開口:“知道啊,他怎麽了?”

“他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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