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這幾日洛槐極忙,卻還是完完整整的盯完王希蘊每日的晨課,只是今日不知道碰上了什麽事,過來看了兩眼便匆匆離去。

千載難逢的機會,王希蘊提前做完的今日的晨練,擱筆跑到李姜合課室外等候。

昨夜他們商議的計劃中,李姜合有着萬分重要的作用。

想到昨夜,時遇最後孑孑一人隐于黑暗的場面不可遏制地浮現在腦海中,仿佛前路漫漫無星無塵,而她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終歸獨行。

倒不是她有什麽別的意思,只是有些後悔,為什麽昨日為時滢祈願時忘記順便為時遇也求一道願。

微風吹過,王希蘊喉頭發癢咳了幾聲,忙緊了緊紮實的鬥篷。

課室內傳來窸窸窣窣收歸書本的聲音,沒一會兒便有兩三位李姜合弟子從裏頭出來,神情都郁郁。

王希蘊等了一會兒未見李姜合出來,透過門縫往裏看,卻見她随意坐在學生位上背對門口靜靜看着窗外。

這幾日回暖,幾株耐寒的柳已經開始蓄力萌芽,隔着窗看一片毛絨絨的青綠,想來再過幾日便會有春燕回京。

王希蘊邁步進去坐到她旁邊的位上,李姜合聽到動靜側頭來看,見到她訝然地咂咂嘴。

“王小畫師難道是逃了晨練?”

這話只是打招呼的玩笑,王希蘊适時地揚了揚唇,開門見山:“我想麻煩您一件事。”

她說得理所當然,李姜合扯了扯嘴角:“王小畫師怕是找錯人了吧,你是洛樓主的弟子,有什麽事能讓你不找他反而來托我這個小小的右錦畫師呢?”

“自然是有的。”王希蘊站起身走到李姜合身邊,沉沉看着她:“若我說這件事做成了,不僅能讓您坐上左錦畫師的位置,還能讓常風再也沒法在您眼前張狂,您願意略施援手嗎?”

說實話,她與李姜合并不相熟,只是前世在書同口中聽過幾句,說她看起來脾氣大,而且特記仇,但其實卻是個心眼兒粗,根本不計小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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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前世她在檢舉常風時,一樁樁一件件可說得清楚,若真如書同所言,那李姜合定是已經記了很久的仇了。

王希蘊等着李姜合的回應,果然她只是怔愣了片刻,眼底便浮現了些許興趣:“你不過一個剛入東樓的小畫師,哪來那麽大的底氣?”

“況且你與常風無冤無仇,你那同舍的好姐妹還是常風手下的,你為何要害他?”

這樣貿然請求果然會讓人起疑心,王希蘊面不改色地将髒水往常風身上潑:“您也是受常風氣的,自然也知道他的為人。”

“我同舍的好友本也欲為時滢殿下的生辰畫神祈福的,可那常風見了竟據為己有,不僅如此還為掩人耳目将我那好友趕去了丹青閣理畫。”

“若不是我跟着洛樓主,他還打算搶我的畫。可連您都沒辦法,我一個小小東樓畫師,躲得過一次難道還能躲得過三次四次嗎?”

“既然躲不過,那幹脆就不躲了,大不了讓他弄死我!”

王希蘊越說越激動,也不知是那句話戳到了李姜合,讓她也變得憤慨起來,一拍桌子道:“對!那老不死的,老娘受夠他的氣了,有本事幹一架看我不拆了他那把幹骨頭!”

渾然沒有懷疑王希蘊的話的意思。

王希蘊心中暗笑,竟然連常風要搶東樓小畫師的畫都信,也不知常風在李姜合這裏是個什麽形象。

不過她也不算瞎說,常風的确是打算搶她的畫來着。

她順着李姜合的話,三言兩語将她安撫下來:“您也不必過于激動,我想托您的事于您而言也不過舉手之勞。”

“您與他相識多年,不知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他有興致為梧王回京做一幅祭福畫?”

“那很簡單。”李姜合眨眨眼,“就只要這樣?”

王希蘊:“不錯,只要這樣。”

“哦?”李姜合冷靜下來,抱臂靠到椅背上,饒有興致,“只要這樣卻給我那麽大的好處,我可沒有占小便宜的習慣。”

聞言,王希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事成之後,的确還有一件事要拜托您。”

-

幾日後,齊弈年回京,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被陛下召至禦書房,連同洛槐與皇帝商讨了一夜。

“你就一定要為了常風親自畫一幅神像嗎?”當夜時滢偏殿,時遇備好紙筆,一邊磨墨一邊看着王希蘊作畫,滿眼不贊同,“前幾日的風寒還未好全吧?”

“我有好好吃補藥。”王希蘊心虛,随口應付了一句,轉移話題道,“延烏麗的事,最後怎麽解決的?”

時遇沉默,直到王希蘊擡起筆看向他,他澀然才開口:“延格珍以開戰要挾,要大齊豐鷺以西五座城池,外加二百萬兩黃金賠款。”

王希蘊吓得筆尖一抖,驚呼道:“她瘋了吧?是她國的人被殺了,哪裏來的膽子問我們要這麽多?”

見時遇苦笑,王希蘊小心翼翼問道:“陛下不會真的應了吧?”

“原本打算應了的。”時遇嘆息,“我拼力制止,最終保住城池,賠款也降到了一百萬兩。”

這還只是讨價還價後的成果,王希蘊擰眉,心中并未松快,連他們對“兇手”齊弈年要如何處置都不太有心思關心了。

“我原本還擔心你将殺害延烏麗的名頭讓給齊弈年,會不會讓陛下對他刮目相看,現在看來,還是你夠了解陛下。”

她輕聲道,深呼口氣,繼續落筆。

時遇搖搖頭:“陛下未嘗沒有對他刮目相看,可我也知道,他是最不願起戰事的。”

“皇祖父在時四海皆平,父皇從小跟着他,沒經過戰事,沒見過血腥。”時遇拿起墨蹭蹭地磨着,語氣松散,一點兒不覺得自己妄議皇帝,亂評父親有什麽不對,“大齊而今都是在吃皇祖父積攢下來的老底,父皇身居高位卻如履薄冰。”

“父皇也知道皇祖父的安定天下是靠一刀一槍打出來的,他亦将皇祖父視為終身的目标,可又實在做不到,高目标與低執行必然會帶來撕裂的焦灼。”

時遇很少說這樣大道理般的話,王希蘊壓低身子描繪畫中女子的眉:“你應當很少有這樣目标與行動相悖的情況吧?”

“你是這樣認為的?”時遇磨墨的手頓了一下,側頭看向她。

王希蘊頭也沒擡:“不然呢?低執行說到底是能力不足,你不像是眼睜睜看着自己有不足卻不彌補的人。”

時遇微怔,笑了笑,沒有說話。

王希蘊自顧自地閑話:“其實我也不是很自信,齊弈年會不會相信我們所做的一切。”

“畢竟這一切的一切只是構建在他的疑心上,他要是真的堅定不移地相信常風,那我也沒什麽辦法。”

“不過,好在哪怕我們失敗了,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時遇看着她快貼在紙上的後腦勺:“你确定沒什麽損失?”

畫神祈願,對她的身體有多大的損傷這人看來是一點兒不在乎。

王希蘊卻會錯了意,自信滿滿地安撫道:“放心吧,哪怕我祈願常風這次親筆執畫成果斐然,我也有本事壓過他,不會讓他真的在陛下面前露臉的。”

誰擔心這個了,時遇眉心打成死結,可先前才說過,他不會對她的決定指手畫腳,此刻自然也不能食言。

只能心裏默默記下,後面幾日得空了要再去找姝好讨幾服藥,不能由着她糟踐自己的身子。

“好了。”王希蘊擱下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垂目看這幅她耗時兩夜作好的筆精,筆精形容散漫,狡黠地看向紙外的兩人,單手撐着下巴倚坐在一支長長的筆上,烏發松松垮垮地垂下,洇開一片墨色。

時遇湊過來同她一齊端詳,卻半晌不言,王希蘊輕啧一聲,以肘杵他催促他快些評價,時遇皺皺眉,道:“看起來有股妖氣。”

王希蘊沒料到他會這樣評價,微微一愣,而後咯咯笑了起來。

時遇一臉莫名,是你要我評價的。

可王希蘊笑得那樣厲害,讓他也忍不住懷疑自己起來,又認真看了看那幅畫,确定自己沒有說錯,只好微一翻白眼,乖乖等着。

終于王希蘊漸漸平息下來,微白的面頰浮上了些許嫣紅,雙眼明亮,神情欣悅,時遇無奈遞給她杯溫熱的紅棗湯水。

王希蘊一飲而盡,只覺得随着這杯湯水下肚,方才的郁郁也驅散了不少。

時遇将畫挪到窗邊晾幹,回頭便看到王希蘊随手抹幹淨自己唇角的水漬的豪放姿态,不由笑道:“我可記得你我最初見面時,你又端莊又沉穩的模樣,沒想到私底下竟是個潑皮。”

王希蘊回想起那日她貿然踹開瑤華宮的門,兩人四目相顧的尴尬模樣,摸摸鼻子,讪讪道:“也不全算吧,第一面我還弄髒了你一件月華錦你忘了?”

不對!

話一出口王希蘊就察覺出問題,看向時遇,他聽到了她剛剛說的話,一臉訝然。

“……什麽月華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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