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那笑容太過于熟悉,以至于王希蘊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是前些日子一起送畫的小畫師。

“自然記得。”片刻後,王希蘊又挂上了得體的微笑,“前些日子你我不是還一同去奉天樓送畫了嗎?”

只是她還想去看看文書同,自然期望面前這個小畫師只是來打個招呼。

可小畫師顯然沒有看出她的焦急,反而慢悠悠地走進施了一禮。

實話實說,他動作做得實在漂亮,很少有自小流浪的小畫師能講宮廷禮儀學的這麽好的。

“王畫師好記性。”一句不痛不癢的吹捧,而後小畫師面露幾分尴尬,“其實我今日是特意在這裏等您的。”

“關于畫神,我有許多問題解答不了,但考核在即,若是不通過我便要被送出宮去。”他擡眼懇切地看着王希蘊,“不知可否占用些許王畫師的時間,我想向您請教一二。”

他話都說成這樣,王希蘊也不好拒絕,微微颔首,本欲就在此處解答,卻不想那小畫師看她答應後分外開心。

“對了,我名為趙冬灼,這幾日春花欲綻,禦花園的風景獨到,王畫師可願與我共游?”

答應了對方一件事,會忍不住答應他提出的另一個要求,更何況趙冬灼的請求并不為難,王希蘊沒多猶豫便答應了,只是隐隐覺得,趙冬灼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熟悉。

-

禦花園果然風景秀美,玉蕊含苞賞心悅目,游歷在此連方才顧慮之事都少了很多。

“王畫師果然經驗老道,我自己一個人鑽許久的牛角尖竟比不上與您閑談幾句。”

王希蘊覺得好笑,她不過簡單說了幾句經驗之談,何至于被感激至此。

不過日後若有機會,像師父那樣挑幾個弟子好好帶着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Advertisement

“能幫到你就好,不用多禮。”王希蘊擺擺手,看了眼天色,“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你若今後還有什麽問題想不明白就來找我,今日就先到這裏吧。”

趙冬灼自是沒有不應的,只是兩人才行至禦湖邊,就聽另一頭影影綽綽傳來争執聲。

王希蘊打眼一看只覺那夥人衣着不似大齊,心裏一驚,只道是月延來使,忙拉着趙冬灼躲在一假山後偷瞧。

那群人顯而易見地被分為了兩個陣營,其中一方人數衆多,衣着打扮相似,皆是成年男女,另一方只有一個少年模樣的男郎,雖衣飾更華貴些,但反而像是在被那群人欺負。

王希蘊腦子裏很快浮現出話本裏常有的刁奴欺主的情節,只是沒想到連異國都有這樣的事。

對方是月延的人,塊頭又高又大,王希蘊不認為自己有本事插手他們的事,可既然發生在大齊,那這個男郎若是出了什麽事必然會對兩國造成不好的影響。

正在她猶豫期間,那夥人竟推搡起來,混亂中,那男郎不知是挨了誰的手,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月延遠海,大部分人這輩子都沒進過水,更別提凫水了,那男郎落入水中奮力掙紮,可推他落水的那夥人竟頭也不回地四散逃了。

“他們也不會水,不過禦花園常有侍衛巡邏,那男郎很快會被救上來的。”趙冬灼在她耳邊輕輕道。

可眼見那男郎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周圍也沒有人來救他,迎使在即,若是真在禦花園裏出了什麽事,只怕後果是可怕的,王希蘊不敢再耽擱,打算沖過去救他上來。

趙冬灼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您別急,有人來了。”

果然,下一刻一道裙擺飛揚的身影朝落水處奔去,很快便帶着那個男郎回到了岸上。

再仔細一看,來人竟是時滢。

初春時節,寒意未退,時滢身上的衣服并不厚實,濕噠噠地貼在身上,所幸後頭跟着的宮人手中拿了厚鬥篷,忙披在時滢肩上。

旁邊跟着趙冬灼,王希蘊并不好過去查看,只能遠遠觀望着,時滢身後的宮人裏早有人去找了太醫,那男郎嗆了幾口水,很快就蘇醒了過來。

王希蘊才微微放下心,卻又見時滢和對方不知說了什麽竟吵了起來。

這鬧得是哪門子?

或許是顧念着這是在大齊宮內,這場莫名其妙的争執很快以那個男郎的退讓偃旗息鼓,只是臨散開雙方還是有些不愉快。

但沒出什麽大事就是最好的。

“這件事誰都不許說,明白嗎?”王希蘊轉而對着趙冬灼嚴肅道。

不管是皇宮禁內發生異國來使落水的事件,亦或是時滢一個公主下水救人,這些事都不适宜讓他人知曉。

自上次時滢在她面前褪去僞裝後,她便知曉時滢身邊的鐘畫不會是多嘴的人,而那些月延人更不會拿這些事大肆宣揚,現在就只要不要讓趙冬灼洩露出去就萬事大吉了。

本以為與趙冬灼達成一致不是什麽難事,但沒成想,這個皮膚白皙到透光的少年竟一臉不解。

“為什麽?若是将這些事告訴相關的人,一定能拿到很多封口費。”

眸子裏滿是興致勃勃,唇角的上揚也比平時見到要真摯許多。

王希蘊不知該怎樣解釋,這孩子看起來也不過十二三歲,腦子裏怎麽都是這些東西?

趙冬灼看王希蘊不回話,還以為她是不願與自己分成,一臉真誠保證道:“我知道您的身份不方便出面,我可以去找時滢殿下,或者是她的兄長,再不濟,雖然那個月延人看起來沒什麽錢,但也是可以訛一把的。”

“到時候我與您三七分,我三您七。”

王希蘊:……

她總算知道為什麽對這個趙冬灼有這麽強烈的熟悉感了。

在她還沒入宮時,一直城南二胡同以西厮混,從小憑着還算聰明的腦子也能讨口飯吃,随着年齡越來越大,她也漸漸總結出一套騙術,收編了幾個小弟,在那片的地位也越來越高,不是她吹,那時哪個流浪孩子見了她不叫一聲“王姐姐”。

那時的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入宮,能成為受人尊敬的畫神師,每天費盡心機也不過為了活得更好一點。

日子一天天的過,就在她自得于每天的“王姐姐”的時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個小子,皮膚白的不像話,要不是他渾身髒污,每天光看他都能晃了眼,又狂又不服管。

說實話,王希蘊不是什麽刻薄的人,她從沒有收過什麽保護費,別的孩子在她的地盤騙來的食物也不過要求和她三七分,她三,相比較別的流浪地頭蛇要六成甚至七成,王希蘊已經很厚道了。

小男孩學東西很快,什麽都是一點即通,就在她把要怎樣通過話術向錢人讨要食物錢財的本事全都教給那小子後,那小子竟一分都不願意分給她,甚至還要搶她的。

這不對吧?我把本事教給你,讓你在我的地盤讨生活,收一點束脩不過分吧?

王希蘊試圖給小狂男孩講道理,但小狂男孩不聽,還試圖咬她的手。

王希蘊很生氣,就讓手下人教育教育了小狂男孩一番,并勒令他以後不許在她的地盤讨飯吃。

小狂男孩挨了打也不服軟,就當王希蘊以為他要離開自尋一番出路時,小狂男孩又出現了,繼續在她的地盤上游蕩,也還是喜歡吃獨食。

這樣可不行,手下有刺頭對她的統治生涯還是很不利的,但當時的王希蘊再怎麽想也只有動手這一種解決方式,她又不敢真的把人打死,于是那個小狂男孩竟就這樣在城南待了下來。

只是還不等王希蘊的統治受到什麽實質的影響,她就被選入宮了,也再沒有回到過城南二胡同。

今日再聽到熟悉的三七分,記憶中那個皮膚透白的小狂男孩的形象漸漸和面前的趙冬灼重合。

真沒想到,小狂男孩也入宮了,收拾幹淨了竟然這般……人模狗樣。

只是再怎麽說也不能讓他真拿這件事去威脅時滢,想到小狂男孩倔驢似的脾氣,王希蘊想了想,将自己袖中一整個荷包全都塞到了趙冬灼手裏。

“你去訛時滢殿下還不如來訛我,這裏頭是我手頭上所有銀子,不用分,全給你了。”

她并不是十分貪財的人,這個荷包裏也不過十幾兩銀子,就算全給了趙冬灼也不怎麽肉痛。

“……”趙冬灼沒有說話,颠了颠那個繡着祥雲花紋的荷包,擡眼情緒複雜地看着王希蘊。

王希蘊不知他是何感想,但過往的交情還是讓她多嘴了一句:“我知道你從不願意聽我的話,但如今在宮裏,錢不是最要緊的東西,不論如何,嘴閉得嚴都是有好處的,你是個聰明孩子,這些話應該能明白。”

不曾想趙冬灼在聽她說完這番話後表情竟變得空白,迷茫地眨了好幾下眼睛才開口:“您,認出我了?”

這話什麽意思?聽起來倒像他早就認出來的自己似的,王希蘊回想了想趙冬灼送畫那日張揚不收練的目光,又覺得這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他沒有重生過,上次與自己見面也不過兩年前的事,自己從前又不像他似的渾身髒兮兮,認出來也不奇怪。

“既然是您說的話,我會聽的。”趙冬灼笑了,信誓旦旦地開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