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王希蘊察覺到洛槐的語氣不對,擡眸欲觀察,但視線受損,只好先上了車駕。

擡轎的太監步履平穩,偶爾輕微的晃動不僅不會驚人,反而讓王希蘊有了一點在母親懷中被哄睡的滋味。

醜時正是容易困倦的時候,被這樣颠着颠着,王希蘊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等到再睜眼,卻發覺自己躺在某一屋的卧榻上。

王希蘊懵神了片刻,趕忙起身檢查自己身上的裝扮有無問題,一邊四下打量着這個房間。

幹淨,但好像沒什麽人居住。

這是王希蘊的第一反應。

再仔細一看,裝潢擺設和宮中其他房間差別并不大。

王希蘊松了一口氣,還在宮中就好。

不怪她心思多,只是最近發生的事很難讓她不往“有人在兩國交流的重要時刻畫神師被擄走從而打亂兩國外交”這方面想。

咯吱一聲,門被推開,王希蘊側目,見了來人稍稍愣了愣。

“時遇?”

時遇穿着官袍,收拾的清爽舒朗,迎上她的目光神色微動,但面色平和如常,

“我看你睡得香,左右距迎使禮開始還有些時辰,便帶你來畫神師休息的殿宇卧一會。”

時遇的到來讓王希蘊沒那麽緊張,王希蘊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但此刻卻不知先說什麽好,只先問道:“那師父呢?他知道我在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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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他現下就在旁邊的那個房間中,你要見他?”時遇走近,垂眸看着她。

“不,那倒不用。”王希蘊舒了口氣,聽到外頭已有熙熙攘攘的人聲,“還有多久到時候?”

“一刻鐘。”

不是時遇回答的。

洛槐站在未合的門外,聞聲裏面頭的兩人轉頭齊齊看着他。

洛槐沒有看時遇,一錯不錯地望着王希蘊:“該走了。”

正事要緊,王希蘊斂下了情緒,沖時遇微微點了點頭後率先出了門。

洛槐卻沒有走,兩人隔着一道門四目相望。

“六皇子不走?”終是洛槐率先開口。

時遇沒有回答,而是看着王希蘊離開的方向,輕輕道:“希蘊和我母妃不一樣,舅舅最好擦亮眼睛,不要弄混了。”

洛槐面色微變,随即又注意到時遇的稱呼,似笑非笑:“希蘊?”那眼神像是看透了時遇,“你不會和你那個娘一樣,也生了不該生的心思吧?”

但時遇好似沒聽出來洛槐話語間的嘲諷,直到确定王希蘊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才反問道:“我的心思很重要嗎?”

時遇想的很明白,這一世,他因王希蘊而活,因王希蘊而存在,如果這是一曲戲文,那王希蘊對他而言就是唯一的主角。

可既然這位女角想要的男角不是他,那他怎麽想的便不重要了。

她想要什麽,她想做到什麽,這些于他而言是第一位的,除此之外別的都可以抛到一邊,今日這種控制不住見她的事情,以後不會在犯了。

洛槐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但卻感到了時遇驟然洩漏出來的落寞,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氣氛微微尴尬起來。

回過神的時遇輕輕一笑,倒是給了洛槐一個臺階:“走吧舅舅,時候不早了。”

-

皇帝之下便是祭臺,再往下文武百官皆已到場,月延的幾位重臣同二品以上大員一齊站在前端,延格珍同時述在隊伍最前端,預備待時上臺奉香。

寅時正刻,鐘鼓齊鳴,迎使禮正式開始。

樂聲止,而後一位年紀頗高白眉白須仙風道骨的老人出現,手持一卷長長的祝文對着下方百官吟誦。

延格珍勉強能聽得懂大齊日常用的白話,她本就脾氣急躁,老者念的官話是又長又複雜,她一句也聽不明白,忍不住悄悄翻了個白眼。

不想卻被旁邊人抓了個正着。

“将軍好像很不喜歡大齊的安排?”

延格珍只聽說過面前的這位梧王殿下是大齊皇帝及其看重的皇子,先前從未接觸過,被他抓包也不覺得尴尬,只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說出她前幾日才學會的一句大齊古話:“繁文缛節。”

見時述不搭話,她也沒再做出翻白眼那樣明顯的事,只是神游天外不聽臺上念叨罷了。

只是沒料到那老者能說那麽久,延格珍沒睡夠便被拉起來,早起連飯都沒吃,時間越久她越餓,現下憋了一肚子火氣,終于在她忍不住要罵人之前,老者結束了。

延格珍還未來得及舒一口氣,旁邊時述瞥了她一眼:“還沒完呢。”

果然下一刻,唱禮官高聲道:“畫神師祭像——”

延格珍是聽說過大齊崇尚畫神的,她從前也對這個挺有興趣,只是如今這個時候,再大的興趣也比不過肚子裏的空空如也,聽唱禮官這樣念更是心累。

只是埋怨還未出口,便生生掐在了喉嚨裏。

無他,只因高臺上那個女人太、太特別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她站在那麽高的地方,衣袂翩然,雪白的衣擺拖在地上,像站在雲裏,月延信奉的是鷹化作的神明,可眼前這個人,她像是天空。

甚至延格珍的腦子轉了許久,也只想到一個“特別”來勉強形容。

甚至臺下的所有人都被王希蘊奪去了目光。

但他們都念過書背過詩,不至于像延格珍一樣半天想不出來形容。

——肌膚如冰雪,淖約若處子。

陳玉戈并沒有站在極前的位置,但距離更顯的臺上女子如神明,若隐若現于雲霧,他緊緊盯着那頭,不知不覺間屏住了呼吸。

齊弈年倒是看得更清楚些,只是驚豔過後,更多的是對對方的探究。

洛槐與皇帝坐于最高處,看着王希蘊展畫焚香,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從前,黛妃還是畫神師時,每每舉行祭禮都美得不像話。

甚至皇帝都是在看過一次黛妃祭畫後才答應納她為妃。

日光漸漸升起,第一縷陽光從東方落在高臺之上,與畫神師燃起的那簇火苗相融,倏地一聲便将整幅畫吞沒,甚至連餘燼都沒有留下。

就像,就像是被神仙拿走了一樣。

延格珍再次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高臺上的那人。

她從前并不以為意大齊那莫名其妙的畫神,可這個人的表現,難道他們真有什麽能和上天交流的法子嗎?

時遇也是微愣,但很快又想到瑤華宮那副背面沾了油的羲和像,只怕這又是王希蘊想出來的什麽鬼點子。

但下一刻,他便看到臺上的女子狀況有些不對。

時遇先前的猜測着實是多多餘了,王希蘊根本沒使什麽技巧,只是燒畫恰好腦子裏想出了這個畫面,誰知那玄女像竟聽了進去,當做祈願當真了。

雖對玄女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但王希蘊還是在下一刻眼前一黑。

這太熟悉了,每每當她承受不住要暈過去時就是這般感受。

但怎麽能在萬衆矚目之下暈過去?她今日做得樣子是高潔無塵的畫神師,那便要有頭有尾的堅持下來,否則她今後哪來的臉面見人?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要結束了。

天知道王希蘊是怎麽做到燒完畫後合乎禮儀地焚香念詞還不叫任何人發現端倪的。

或許真如她所言,哪怕閉上眼睛,她也能順利地走下來整個流程。

當她退下祭臺走到人後時,她已經什麽都看不見,耳邊盡是尖銳鳴叫,什麽都聽不見了。

等王希蘊再醒來,身上繁重的衣物裝飾已經褪去,渾身酸軟,但已比先前好受了許多。

她撐着胳膊坐起來,她還在早晨睡覺的那個房間裏,只是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

王希蘊自認自己能不出纰漏地将自己在迎使禮上的內容完成就已經很厲害了,應該不至于能憑自己的力氣走到這裏,還把衣服都脫了。

而屋外的聲音還在,顯然外頭還沒結束,時間也還早。

是誰将她帶來這裏的?

周身的味道有些熟悉,影影綽綽間,她想到了一個名字

——時遇。

除了他,應當再沒有人能看出她在高臺上的僞裝了。

但外面還沒結束,就算她好奇也沒辦法過去親口詢問。

王希蘊幹脆叫了侍人給洛槐傳話,她自己再好好睡一會兒。

左右她的部分已經完成,後面的部分她不在也沒有影響。

洛槐收到傳信,知王希蘊辛苦也便由得她休息,王希蘊蒙頭大睡,期間甚至有人來送些糕點防止她餓過頭了。

外面的鼓樂聲直到中午才停下,王希蘊悠悠轉醒,醒來才得知已經結束了有一會兒了,洛槐早已回樓,她的車駕在外面等着呢。

迎使宴要傍晚才開始,王希蘊用了午膳卸了妝,又歇了一會兒,再醒來時已精神許多。

門外像掐着點兒似的響起敲門聲。

王希蘊翻身下床開門,倒是沒想到外頭竟是一個月延打扮的女子。

“您……?”王希蘊微微有些摸不着頭腦。

“王畫師好。”女子禮儀做得不恰當,中原話說得也不夠利索,一字一頓恰好給了王希蘊時間,讓她勉強能分辨出女子在講什麽,“我家将軍想見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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