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王希蘊想不明白為什麽延烏麗會想見她,但對方到底是異國來使,王希蘊讓來人略等片刻,自己換身衣服就随她去。
“不知…”王希蘊有點拿捏不準自己該如何稱呼對方,幹脆便不稱呼了,“将軍尋我有何事?”
她倒是想不明白自己和延格珍怎麽扯上關系的。
那女子只是搖搖頭:“你過去就知道了。”
月延之人本居住在宮外驿站,但今日晚間還有宴席,便準了她們在宮內暫留。
王希蘊只大約記了個方向,聽女子這樣說便也大膽跟着她走,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沒有實權的畫神師,那月延王女怎麽着也不可能在皇宮境內對她動手。
可是看着這女子錯過好幾個本該拐過去的路口,王希蘊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您是不是走錯了?”
“……?!”
看着女子先是左顧右盼,而後像是确定了什麽的茫然震驚,王希蘊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皇宮是很大,格局也很複雜,但這麽多年,這是王希蘊見到的第一個真的在裏頭迷路的人。
王希蘊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好帶着女子先往她第一次覺得不對的路口走。
但這個女子竟比她想象中還要固執,明知自己迷路了,還偏要在分叉路和她持不同意見,次數多了,王希蘊也煩起來,左右延格珍不是她的主子,耽誤了時間也不罰她,便不再開口,任由那女子帶着她瞎走。
眼瞧那女子要帶着她往後宮居所去,王希蘊趕忙叫住她。
再往後那就錯得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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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定,沿着這條路再往後走一段,就到了。”女子很固執。
可快別這麽自信了。
王希蘊腹诽,停下腳步,盯着那女子的眼,漸漸肅了神色:“再往後便是後宮境地,大人止步。”
最後四個字聲音不高,但頗有氣勢,竟将那上過戰場的女子震得一時不敢開口。
“時間還來得及。”王希蘊見那女子終于有心思聽她講話,又柔了聲音,“我大約記得方位,大人這次還是聽我的吧。”
此刻王希蘊的氣勢在月延使者眼中終于漸漸和早晨那個超凡脫俗的畫神師聯合起來,其實她早晨也是頗為驚豔,只是後來看到王希蘊平易近人的模樣下意識帶了點月延……看碟下菜的習慣。
王希蘊也一下子察覺到這位月延使者對她态度的轉變,暗嗤了一聲“欺軟怕硬”,也漸漸摸索到要怎麽和這個月延人相處。
王希蘊轉身心中暗暗希望,這個月延人最好不要再在這件事上和她對着幹。
“哎呀!”可還沒走兩步,身後一聲驚呼。
……又出什麽岔子了?
王希蘊有些後悔為什麽要答應去見延格珍,她再度轉身還來不及問,便看到那月延女子朝後宮跑去。
跟上去一看,竟是宮道角落躲着一個月延少男!
那兩人用月延話交流,王希蘊聽不懂,卻覺得那少男眼熟得很,站在後頭眯着眼打量他。
模樣倒是挺好,高眉深目,身量高挑,看起來與她相仿的年歲,卻比她看起來要更稚嫩些。
月延女子當權,對男子的限制不像大齊之于女子那樣嚴苛,但也沒到足以帶來異國外交的地步,要麽這個少男本事極佳,要麽帶他來就有別的目的。
王希蘊看着女子對少男稱不上友善的态度,更願意相信是有旁的打算。
再看看少男頗合大齊女子審美的外貌……
該不會是想和親吧?
王希蘊被自己的猜想驚了一跳,但細細想來又覺得不無可能。
延烏麗到底是月延王女,她的死在月延國內掀起的風浪自然不小,保不齊會有人覺得大齊勢強。
王希蘊自認自己沒有多強的政治敏感度,但她明白戰争帶給百姓的只有無窮無盡的苦難,若聯姻真能換取兩國暫時的和平,皇帝肯定是會答應的。
只是兩國聯姻……大齊這邊會讓誰來呢?
時潇已經十七歲,正是适齡,而前幾個月時滢剛過了十五歲生辰,勉強也到了成家的年紀。
時潇備受寵愛,皇帝應該不願意将她遠嫁和親,不過月延既然帶這個少男來此,想必是做好了讓他尚主的準備,此後也會在大齊長居。
這樣看來時滢和時潇竟都有幾分可能。
不過依皇帝的性子,就算要聯姻,他也會考慮子女的看法,王希蘊現在也想不到,兩位公主哪個會看上面前這個少男。
那邊兩人叽裏咕嚕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那少男先想起來旁邊還站了一個王希蘊。
他上前行禮,動作還不是很熟練,但一開口就是極标準的大齊官腔:“我是月延王第三子延玉山,這宮人不怎麽識路,耽誤大人時間了。”
王希蘊笑笑:“無妨,既然遇到便是緣分,您不妨和我們同路?”
總不能真的放任他在後宮妃嫔公主居所游蕩。
“這……”延玉山竟有些猶豫。
王希蘊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原先以為對方也是因為不熟悉宮內才誤打誤撞來的,難道他在這裏還是有什麽別的目的嗎?
王希蘊笑意不達眼底:“大人既然識路,那就要知道哪裏是您該去的地方,可千萬不要走錯了路。”
她語氣間隐隐有威脅,延玉山顯然聽明白了,順從地跟着王希蘊離開了此處。
王希蘊偷偷打量他,見他垂着眼,磨了磨牙,似是很可惜的樣子,心中的警戒不免又升高了些。
三人一路無話,走了兩刻鐘總算是找到了延格珍的所在,延玉山率先告退,王希蘊也沒很大的興趣同他講話,跟着宮人的指引敲開了延格珍的門。
延格珍顯然等了許久,但見到她後眼中的怒氣倏地消退,喜笑顏開地将她迎了進去。
其實找王希蘊也不為什麽事,據延格珍所說,早晨見了她之後心心念念,想要共飲一杯罷了,自是不必多言。
一直在延格珍殿裏坐到宴席開始前一個時辰,延格珍才在宮人催促下依依不舍地放王希蘊離開。
出了延格珍的視線範圍,王希蘊揉揉面頰,只覺得臉都要笑僵了。
其實也不是讨厭延格珍,哪怕一開始她以為對方別有用心,但說得深了也發覺對方是對她真的熱情。
只是……有些地方總感覺聊不到一起,她還得因着對方的身份順着說。
比如延格珍說月延王在她成人時只送了十箱珠寶她很生氣,連十件都沒有的王希蘊只能尴尬笑笑不說話。
比如某個日子月延王非要陪她姐姐延海山過生辰而不陪她,從小沒見過爹娘的王希蘊有點笑不出來。
又比如看上了誰家的丈夫直接擄回去,因別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就砍掉那人的胳膊……王希蘊自認不是不會聊天的人,但和延格珍在一塊兒着實有無言以對的感覺。
今日實在過于缤紛,王希蘊回到房間對鏡換裝時,頗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
幸好晚上的宴席沒她什麽事,只希望宴席順利結束,好叫她回來放松放松。
而這個期盼在席面上一個她不認得的老将軍站起來後,消失得一幹二淨。
老将軍胡須漂白但精神矍铄,此前歌舞正好,更有不少官員向皇帝舉杯說些吉祥話,故而那位将軍站起來時,王希蘊還頗有閑致地夾了口菜。
那老将軍行至大殿中央,前袍一撩就跪了下去,叩頭道:
“皇上,臣已年邁,實在無力再擔任皇城軍将領,然臣薦六皇子時遇,人品貴重文武雙全,最是适宜接任臣之位。”
此話一出,除了還在鳴奏的樂曲外,滿室寂靜。
衆人的目光都在那位老将軍,皇帝,和被提及名字的時遇身上游移。
王希蘊注意到時遇微微挑了挑眉,有些驚訝的樣子,
王希蘊本不打算關注此事,但看時遇這樣,也忍不住将目光落到殿中人身上。
他是皇城軍将領?為什麽要推薦時遇?他是時遇的人嗎?
可不論他是不是真心舉薦時遇,異國來使,現在絕不是一個适合談此事的好時候。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擡手按住了旁邊一臉不忿的梨妃。
“楚索,你的位置朕已屬意欲三皇子,你退下,有什麽日後再說。”
連王希蘊都看出來,皇帝有些不開心了。
所幸楚索并沒有強硬地繼續跪在那裏,聽皇帝這樣說仿佛獲得赦免一樣,迅速起身退回去了。
推杯換盞聲又起,就當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個小插曲時,喝得醉醺醺滿臉通紅的延格珍大着舌頭開口了:
“大齊皇帝?為什麽不讓時遇當皇城軍的将領啊,你覺得他沒資格嗎?”
“公主慎言。”皇帝之下,一道清明的聲音響起,齊弈年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銀筷,“陛下做事自有決斷,您不知道,還是不要多加妄言了。”
可他的話卻叫延格珍不但沒讓延格珍消停,反而越發上頭:“老娘跟你說過多少遍,叫将軍!”她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既然我不知道,那你就讓我知道知道啊,那時遇是有點本事在身上,那個三皇子呢,讓我看看,是不是什麽半吊子啊?”